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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驗演技的時候到了》第一十九章 什麽都沒留下
  雖然說著天色暗下來要快去祠堂,但王兆畢竟不能就這樣把溫歲禮的屍首丟在這裡,他們剛才收拾屍體時,也隻將溫歲禮的屍體單獨放在草席上,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安置才好。

  “你們說,那個老婆子年紀那麽大了,家裡一般都放著壽木了吧?”秋萍萍試探性的問道。

  王兆和楊文雲都在城市裡長大,對鄉村的許多習俗都不清楚,但聽秋萍萍這樣講,又覺得好像聽說過這樣的習俗,於是問她:“那一般壽木都放在哪?”

  秋萍萍歪了歪頭,回想了一下,“我們村裡以前有個老地主,聽我大姨她們嘮嗑時說,他的壽木是放在二樓廳堂的。”

  “這間屋子也有二樓,剛才小楊在一樓找過東西,是沒看見壽木的對吧?”見楊文雲點了點頭,王兆繼續說道:“我去二樓看看,你們在院子裡等著,先把門關上,對了,秋妹子,那個小姑娘我放在一樓左邊臥室裡了,你看看能不能說服她……把溫姐的頭還給我們。”

  王兆的話音落下,並沒有得到回應,但他也好像並沒有打算等秋萍萍答應,就飛快的進了屋子往二樓走去了。

  看著王兆的背影,秋萍萍咬了咬嘴唇,她悶聲對楊文雲說,“我去勸勸那個小妮子。”她說完也小跑著進了屋子。

  見到兩人都逃跑似的離開,楊文雲原本想趁機跟秋萍萍談談的心也歇了下來,他腦子裡其實也很迷茫,但他總覺得秋萍萍身上有兆哥忽略掉的奇怪點,雖然他一時也具體說不清哪裡不對。思緒混亂間,他的視線落在了溫歲禮的屍體上,心中也有些低落,正想別過眼,他卻一下僵住。

  溫歲禮的屍體,正在逐漸融化。

  楊文雲忙衝到屍體邊,但也就是一兩秒的時間,溫歲禮的屍體化成了一灘他曾經見過的黑色液體,就像那個最早死去的紋身男一樣!

  他失聲喊了一句,“兆哥!”

  秋萍萍先跑了出來,緊接著王兆也出現在了院子裡,他們順著楊文雲的目光,也看見了原本躺著溫歲禮屍體的席子上,如今只剩了一灘黑水。

  下一瞬,王兆轉身跑進了小女孩的臥室,楊文雲和秋萍萍也立刻想到,如果身體化成了黑水,那溫歲禮的頭……,他們也連忙跟著王兆進了房間,小女孩還是趴著,但她一直木然的表情終於變了,變得慌張又恐懼,她小聲的哭起來,“姆媽,別,別不要我。”

  她原本摟在懷裡的頭顱,也已經化成了一灘黑水。

  “什麽,都沒留下。”秋萍萍低聲喃喃道。

  一時間,屋子裡只剩下小女孩的哭聲。王兆只能走上前,女孩身上都是才包扎好的傷,他不敢碰,只能低聲說些安慰的話。

  他們是要逃離這裡的,而這個女孩是這裡的原住民,除了口頭無意義的安慰話語,什麽都無法為她做。

  楊文雲見王兆和秋萍萍的情緒都不對勁,於是低聲提醒道:“天快黑了,施大人還在祠堂等我們呢。”

  王兆應了一聲,起身離開前他還是輕聲對女孩說,“如果和村民一樣才能活下去,那就變得和他們一樣吧。”

  去往祠堂的路上,三人均小心翼翼,幸好此時村民都還待在家中等待祭祀開始,天色又已昏暗,屋子裡也沒有點燈,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讓他們有種莫名的錯覺,好似這座村子已經死去多年。

  快到祠堂時,他們才覺得眼前一亮,祠堂裡點燃了燈火,暖黃色的光不算明亮,卻像幽暗大海上的燈塔,莫名讓大家有了些奇怪的安全感。

  王兆松了口氣,帶著其他兩人加快了腳步,他覺得之前壓抑在胸口的鬱氣都像要衝出來,他此時莫名急切地想大聲呼喊祠堂裡的人。

  “施——”

  “為——何——私——自——前——來——祠——堂”

  一句問話突然從他們身後傳來,那聲音沉悶沙啞,仿佛許久不曾說話的人開口。

  王兆感覺後頸的汗毛都瞬間豎了起來,他拽著身邊的兩人急走幾步,才轉身面對身後的人。

  不知算不算不幸中的萬幸,那隻站了黑色面具人,並沒有其他村民,他本來就帶著黑色面具,又穿了件黑紅相間的褂子,看著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但也正是因此,那面具左邊的白色圓洞格外顯眼。

  面具人沒有得到回應,但他也沒繼續發問,而是偏了偏頭,平靜的說:“你們……殺了……他……”

  話音剛落,在夜色中格外顯眼的白霧就從那白色圓洞中逸散了出來,那些白霧就像有了生命一樣,瘋狂的向著三人湧了過去。

  王兆用力把身後的兩人往旁邊一推,“分散跑!”

  但沒等他們散開跑幾步,就各自被白霧包裹住了四肢和脖頸。怪異的是,雖然看起來是幾團霧氣,但接觸時身體的觸感卻是一種略帶粗糙的滑膩感,就像——就像是魚的鱗片!

  王兆猛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念頭起的一瞬間,他眼中的白霧真的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纏繞著他們的,變成了無數從那人面具後蔓延出的,無數仿佛蛇身的觸手。

  他感覺到那些捆住他四肢和頸部的觸手在收緊和向外拉扯,窒息感和疼痛感一起襲來,他明白這個怪物是想把他們全都撕碎。

  怎麽辦,能有什麽辦法自救和救人嗎?

  他用力的掙扎了起來,想要跟那些觸手對抗,但他的抵抗卻絲毫沒有撼動那些觸手,隻顯得他那樣的微不足道,如蚍蜉撼樹。

  王兆感受到此生從未有過的無力,他明明信誓旦旦要保護他們的。

  就在缺氧和撕扯的疼痛讓他的頭腦都變得混亂時,他恍惚聽見了一道破空之聲。

  而後,他突然就被放開了,王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感受到自己除了疼痛並沒有失去行動能力的四肢,飛快的抬起頭來,看向周圍,楊文雲和秋萍萍也都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著。那些觸手如枯萎的草木般委頓下去,有腥臭的液體滲出,而面具人站在那,晃了晃,倒了下去,隨著他倒下,那些觸手像是徹底脫水,只剩薄薄的一層,就像魚皮似的。

  王兆看的分明,那面具人白色圓洞處,插入了一支箭矢。

  他回頭看去,那祠堂小門處,身著肅穆祭衣的施夷光正緩緩放下了弓,風吹起的她沒束緊的發絲,在暖色的燈光下,竟有了幾分金光加身的味道。

  身邊的秋萍萍爆發出一陣帶著哭腔的呼喚,而後她像終於歸巢的鳥兒一樣,一路狂奔著撲向了施夷光懷裡。

  “施大人!”

  王兆不知怎得,也跟著喊了一聲,他不由的露出抹笑來,心好像“咚”地一下落在了實處。

  “此事不宜遲疑,吾等且先藏匿起屍體,其他事宜,容後再議。”施夷光拍了拍懷裡的秋萍萍,大步走向王兆。

  “王隊長,小楊,爾等可有不適?有余力否?”她見楊文雲還坐在地上喘著氣,給他搭了把手將他拉了起來。

  楊文雲看見王兆點頭,也上氣不接下氣的應道:“我,我也可以,可以。”

  他話音一落,貼著施夷光跟上來的秋萍萍已經回了他一句,“你還是先去歇著吧,我看你像是要斷氣了。”

  聽她這樣說,施夷光擔憂的看楊文雲一眼,符合的點點頭:“吾觀之亦是體力不濟,小楊,不必勉強,你可先入祠堂休整。”

  楊文雲本來就要被秋萍萍氣倒,又被施夷光正經真誠的勸去休息,當下臉都漲紅了,他努力的平複呼吸,“我,我就是今天運動量比較大,我可沒那麽體弱。”

  “小楊今天確實體力消耗比較大,那具屍體我一個人就能行。”王兆看出小楊的窘迫,連忙開口道。

  施夷光卻搖了搖頭,“你亦有傷,吾一人即可。”說著,她想了想,將手裡的弓遞給了秋萍萍,便走向了屍體,彎腰拉起面具人的手臂,拖著就往祠堂裡走。

  見她行動間不顯吃力,楊文雲有些不死心,他湊到秋萍萍旁邊,小聲說:“我幫你拿弓吧。”秋萍萍瞥了他一眼,把弓往他手上一放,就跟上了施夷光。他隻覺得手上一沉,這張弓比他想象的要重很多,他見秋萍萍和施夷光都背對著自己,於是想悄悄拉開弓弦試試。然而他憋足了勁,也只能拉開一些。楊文雲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又拉了一次,這次因為實在沒勁,甚至只能微微拉動,一時間他也不知道是用力還是羞惱,隻感覺臉都在發燙。

  “咳咳……不然,我試試?”他旁邊傳來王兆小聲的聲音。

  楊文雲把弓換了個手,“兆哥你一身傷,還是別折騰了。”

  然而一說完,他就看見前面的施夷光因為始終沒看見他們進去,正站在祠堂門口含笑看著他們。

  “此弓雖不起眼,卻也是三石弓,常人若要拉開確實不易。”

  楊文雲臉一下更紅了,好在施夷光沒有繼續說下去,見他們跟了上來,便又拖著屍體繼續往裡走去。

  進入祠堂後,在那暖色的燈光映照下,王兆、楊文雲和秋萍萍三人都恍惚了一陣。經歷了下午那一遭,此時雖然明白祠堂接下來也有一場硬仗,即使知道頭頂還有個神秘的閣樓。他們還是覺得此時,才像是在人間了。

  施夷光隨便找了個廂房,把那些乾癟的觸手纏繞在屍體上打了幾個結,便丟到了雜物堆,正要離開,她又想了想,轉身搬了些籮筐和凳子堆上去,直到看不見屍體,才滿意的關上門出了廂房。她往正廳走去,就看見三個人都是神情複雜一臉恍惚。

  施夷光停下來,深吸了口氣,才緩緩開口,“溫——溫姑娘,她去時,可痛苦?”她頓了頓,又飛快的開口,“罷了,還是先告知在下,發生了何事吧。”她邊說著,邊看了看天井上方四四方方框出來的夜空,“時間所剩不多,需得邊做準備邊說與在下了。”她說完,便示意其他人跟她去廚房,只見廚房桌子上已經堆了兩捆繩子,看起來都是將布條打結編織成的。

  她抱起那兩卷繩子,示意其他人跟著自己,三人都試圖伸手接過繩子,卻被施夷光避開,他們隻好開始給她講下午他們的遭遇,有人不清楚的,便有其他人補上,如秋萍萍失去意識大開殺戒的事情,她自己說起來有些語無倫次,王兆便根據自己看見的現場補充還原了當時的情景。

  說到看見溫歲禮的屍體化成了黑水消失後,施夷光垂下了眼簾,她輕聲說:“萬事無不盡,徒令存者傷。拳拳慈母之心,反遭如此禍患。若此間世界亦有萬千,如吾等之人亦有萬千,若均是如此,豈非令諸人寡恩薄義麻木不仁?”

  聽見她這麽說,王兆皺起了眉頭,“這倒是我沒想到的,如果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在不同的世界經歷同樣的事,何止是讓人麻木不仁呢?如果他們也任務衝突,恐怕免不了勾心鬥角自相殘殺。”他的心沉了下去,他總以為完成任務離開這個世界,就能喘口氣,放下心來,可是,如果之後他們面對的是已經經歷過很多這樣的世界的人呢?他們還會保有外面世界的規則觀念和道德約束嗎?

  這樣想著,他不自覺的看了眼秋萍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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