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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師不修行》第174章 我知道,你是重生者!
“什麽?”

 天邊紅霞暈染,老柳街的一根根垂柳都染上金色紅霞。

 三人聽到這句話,明顯怔了下,頭頂飄起一串問號。

 紅姑見狀,忙將事情經過描述了下:

 “下午的時候,就有一隊官兵來了這邊,要尋李先生,但因為鋪子關門,便守在這裡等……之後先生回來後,就說有案子涉及到他,將他帶走了。”

 市井百姓的描述能力一般,隻磕磕絆絆,將大概情況敘述完畢。

 俞漁三人先是茫然,繼而注意到一個關鍵詞:

 “你說是官兵?不是官差?”黃賀臉色微變,確認般問道。

 旁邊的書畫店老板也走過來,猛點頭,用手比劃著:

 “是官兵,穿著那種甲胄,腰間佩著刀的……”

 聽到確定答案,連俞漁的表情也變化了。

 起初,聽到季平安被官府抓走詢問案情,他們還以為是關於城中幾起案子的。

 畢竟,季平安都在暗中調查,期間留下什麽蛛絲馬跡,給人尋找並不意外。

 但聽到是“官兵”……意義就截然不同的了。

 要知道,大周的軍府與府衙是兩套迥異的體系,尋常的案子,有府衙的捕快處理,涉及修行者乃是斬妖司的指責管轄范圍。

 而軍府的官兵,調動起來極為麻煩,何況進城抓人?

 這本身就意味著,季平安卷入的“案子”,絕不尋常,甚至未必是真實理由。

 “他們去哪了?”

 黃賀忙追問,可一群百姓如何說得上來,隻大概指了個方向,最終還是人群裡,穿著布裙,頭戴鐵釵的女房東方鈴說道:

 “許是去府衙大牢了吧。”

 見眾人望來,她又補了一句:“那群人走的時候經過泥瓶巷,好像有人提了一句。我也說不準。”

 實則,乃是方鈴暗中尾隨一群官兵,確定的位置。但畢竟只是個江湖女子,也不敢靠的太近。

 大牢……

 沐夭夭聽到這個詞,一下有些慌了,白淨的臉蛋上有些發白:

 “那怎麽辦……我們要不去找衙門……”

 她想說,可以揭曉自己等人的真實身份,以“欽天監”司辰的身份,足以解決一些問題。

 黃賀卻忙將二人拉到一旁,避開街坊,說道:“小聲點。”

 “唔。”沐夭夭猛地抬起兩隻白嫩小手,捂住嘴巴,委屈巴拉:

 “我擔心嘛。”

 俞漁小眉頭揚起,怒意上湧,下頜輕輕抬起,道:

 “我去三清觀找人!”

 身為國教聖女,她受不了這委屈,一群大頭兵竟然敢動她的人?真拿聖女不當大人物?

 然而她甫一動身,就給黃賀抬手拽住,無奈道:

 “先冷靜下,我覺得這件事另有隱情。”

 見二人看來,黃賀解釋道:

 “公子可是星官,而且是破四的修行者,若他想走,那些官兵能攔得住嗎?就算他不願意當眾暴露身份,所以暫時與之離開,但若是他想,隨時可以拿出手令,證明身份。”

 俞漁愣了下,一琢磨,好像是這個道理,不由問道:

 “你什麽意思?”

 黃賀沉吟了下,組織語言道:

 “我擔心,這件事公子另有安排。沒聽說那些官兵來的時候,公子不在嗎?他去了哪裡?沒準涉及一些計劃,我們若是貿然暴露身份,若是將計劃搞砸,豈不是糟糕?”

 這……俞漁和沐夭夭對視一眼,兩名腦子不是太靈光的少女頓時覺得很有道理。

 以季平安那家夥的頭腦和老陰比屬性,好像確實不用她們操心。

 但俞漁身為聖女,自有傲氣,不願意被黃賀幾句話說服,那不是顯得自己很衝動?便“哼”了一聲,道:

 “那若是出意外呢?他雖是破四,可萬一受傷了呢?別小瞧朝廷的底蘊,但是一個斬妖司的司首,就能穩穩壓死他,甚至余杭知府,只要動用官印,牽引山川地脈,請‘武廟’出動,也能壓他,更不要說軍府的手段。”

 黃賀點頭道:

 “所以,我們既不能衝動行事,也不能毫無反應。我的想法,是先去打探消息,再做判斷。”

 俞漁覺得很有道理,便做出思考的模樣,片刻後勉為其難頷首,矜持道:

 “雖不完美,但勉強先這般吧。”

 沐夭夭早急的團團轉,催促道:

 “那咱們趕緊走啊。”

 就在這時候,忽然老柳街口,一輛馬車緩緩停下。

 車簾掀起,穿著儒士長衫,懷中抱著一壇酒的“西山書院”的山長鑽出,驚疑不定地看了眼街內,朝三人詢問道:

 “敢問一靜齋李先生可在這此處?”

 三人“刷”地扭頭望著這讀書人,直看的秋山長毛骨悚然。

 又來了個人找?

 黃賀心中一動,拱手問道:

 “敢問老先生找一靜齋何事?”

 秋山長遲疑了下,覺得師父叮囑的事並非秘密,便坦然將事情大略解釋了一番。

 季平安出門,與斬妖司司首去了西山書院查案?還去拜見了余杭那位姓“齊”的傳奇人物?

 三人愣了下,眼神古怪起來,黃賀清咳一聲,將季平安被抓走,以及自己三人與之同為一家的事說了下,道:

 “如此看來,許是與案子有關,我們正要去府衙大牢打探消息,老先生可願同行?”

 秋山長大驚失色,不知道發生何事,但能讓自己的師父道謝,承情的人物,何況還涉及西山案子,自己也不該袖手旁觀,當即正色道:

 “理當如此,三位還請上車,一道前往詢問情況。”

 ……

 裴府。

 一陣風吹過,門楣懸掛的白色燈籠與絲絛飄舞。

 這幾日裴氏府上的氣氛有些不對。

 起初,是因為大公子的身死,結果沒過多久,禦獸宗的當代禦主,傳說中九州頂尖強者行列的齊紅棉到來。

 並聲稱其府上的“莫愁”姑娘,乃是不世出的天才,要求收入宗門內走修行路。

 裴氏驚愕之余,生出夢幻般的心思:

 要知道,余杭第一大族在凡間還算厲害,但如何與禦獸宗相提並論?

 被齊紅棉看中,親自收下,若要類比,無異於裴氏的女子被選成貴妃,自然值得慶賀。

 裴氏主母心中雖覺古怪,但哪裡敢推拒,喚來“莫愁”,後者欣然應允,火速收拾了東西辭別眾人,隨齊紅棉離開。

 來的快,取得更快。

 李湘君身為姨娘,遺孤侄女飛躍枝頭,野雞變鳳凰。

 她也借此和禦獸宗搭上關系,其余二房、三房的奪權危機,霍然消散。

 一時間,悲喜交織,想擺酒慶賀,但兒子剛死……就很僵硬。

 而裴秋葦的注意力,更多放在季平安身上,與娘親私下討論過此事:

 “李安平先生前腳找尋莫愁,當晚其未歸,並且我差人探訪過,那一夜李先生也沒有回老柳街。而偏巧,第二天齊禦主便到來,哪裡有這麽巧的事?”

 裴秋葦語氣內涵。

 李湘君愣了下,眼睛一亮:

 “乖女兒,你是說,那位李先生莫非,是禦獸宗在余杭城內的‘代理人’?察覺了莫愁的特殊,才將其舉薦給宗門?”

 裴秋葦不確定道:

 “不知道,但基於現有情報,這的確是最大的可能。”

 一時間,腦補出“真相”的母女花心中百感交集,隻覺過往的許多疑惑豁然開朗。

 愈發堅定,與季平安搞好關系的決心,故而裴氏也收買了老柳街附近的人,幫忙盯著一靜齋。

 故而,當季平安被帶走後,其消息很快便傳回裴府。

 花廳內。

 穿著黑色紗裙,未施粉黛,卻韻味極佳的裴氏主母坐在桌旁,翻看著府上的帳目——身為主母,執掌大家族,每日都有大事小情過目。

 模樣斯文,甜美暗藏的裴秋葦等在一旁,乖順地等待母親詢問——

 府中部分事務,乃她來打理。

 就頗有些王熙鳳的意思……

 然而這時候,忽然外頭一名家丁氣喘籲籲狂奔進院:

 “夫人……小姐,出事了!”

 刷——兩母女扭頭,望向來人,微微皺眉,裴秋葦呵斥道:“何事這般慌張。”

 那名家丁衝到廳外,一個急刹,忙道:

 “一靜齋……李先生……被官兵……”

 他磕磕絆絆,將事情敘述了一番。聽罷,裴氏母女臉色同時變了,李湘君更霍然起身,幾步走上前,神色凝重:

 “此話為真?!”

 家丁忙道:“稟夫人,底下人親眼所見。如今給押去府衙大牢了。”

 官兵……大牢……李湘君寬大的袖子下,素手猛地攥緊,思量起來。

 裴秋葦看向她:“娘親,是否要通報父親?或派人去府衙打探情況?”

 李湘君搖頭,這一刻,美貌婦人展現出了主母的冷靜與果斷:

 “伱父親傷勢未愈,不可輕易打攪。但李先生身陷囹吾,那大牢可不是人呆的地方,何況給一群沒輕重的丘八押著,若拖延的久了,只怕要受皮肉之苦。”

 說到這裡,體態豐腴的美婦人斷然吩咐道:

 “備車,我親自去見知府!”

 季平安非但與老家主存在某些隱秘關聯,更疑似禦獸宗代理人,莫愁又剛走,李湘君必須表態救人。

 裴秋葦咬了咬唇瓣,有些擔心道:

 “娘,我與你一起去!”

 ……

 城內,某座地段不俗,風景宜人的大宅門口。

 一輛馬車緩緩停下,車簾掀起,探出一張五官明豔大氣,氣質冷豔逼人的臉孔。

 “欒長老,到了。”

 駕車的,穿著樸素衣袍的仆人恭敬道。

 欒玉“恩”了一聲,邁步走下馬車,腰間的一枚枚金牌碰撞,發出“叮當”脆響。

 抬手推開門,穿著禦獸宗長老標志式樣衣袍,胸脯處高高聳起的成熟女修士蓮步款款,繞過影壁,穿過前院。

 便瞧見一頭身材龐大,通體覆蓋純白毛發的巨熊正在院中打坐,吞吐精華,身周籠罩一圈虛幻光焰。

 而在巨熊身旁,同樣盤膝打坐著一個不過十歲的女童,眼觀鼻,鼻觀心,神態專注。

 欒玉嘴角不經意揚起,站在一旁安靜等待。

 可沉浸於修行中的趙元央卻似有所覺,猛地撐開眼皮,粉雕玉琢,帶著些許嬰兒肥的小臉上,先是一怔,繼而綻放笑容:

 “欒姨!你怎麽來了!”

 小大人般,面對外人不假辭色的趙元央隻對兩個人有好臉色,一個是欒玉,一個是季平安。

 這會小姑娘起身,張開雙臂,一個俯衝扎進欒玉懷裡,將臉埋起來,一陣猛吸。

 欒玉笑著說:

 “余杭城近來不太平,禦主擔心‘代理人’實力不足,更擔心你的安危,便派遣我來余杭親自鎮守。”

 此話非虛。

 欒玉還在齊紅棉之前出發,乘坐寵獸飛禽前來,卻還在齊紅棉走了以後,才姍姍來遲。

 只能說以火鳳的速度,確實降維打擊了屬於是……

 趙元央頗為興奮,拉著她分享關於季平安舉薦裴氏“莫愁”的情報。

 欒玉聽得大為詫異,她恰好錯過這件事,聽聞疑似上代禦主返回,頓覺茲事體大,懊惱不已,皺眉道:

 “季平安在哪裡?”

 她想去當面詢問,獲得更多具體情況。

 趙元央眨眨眼,正思忖著,要不要用這個消息換取一些“利益”,突然,門外一名禦獸宗弟子飛奔而至,道:

 “元央師姐,大事不好,代理人傳回消息,一靜齋給朝廷官兵突襲……呃?欒長老!”

 欒玉沒理會後者驚愕的表情,急聲問道:

 “什麽一靜齋?”

 等趙元央拉過她,低聲解釋原委,欒玉美眸中掠過異色,思忖片刻,忽地倩然一笑,眼神中卻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朝廷下場……有趣了。”

 思忖片刻,她摸了摸小姑娘的頭,說道:

 “你且繼續修煉,欒姨去府衙瞧瞧。”

 這種熱鬧,身為新任“代理人”,她豈能錯過?

 ……

 ……

 府衙大牢,位於城內西北角,乃是一片獨立的建築。

 外表為灰色磚石壘成,周圍隔開一圈高牆,遮蔽陽光。

 方圓周遭,閑人不得靠近。

 斬妖司抓捕的許多犯人,都會看押於此。

 大牢更分為“凡人”區域,以及“修士”區域。

 後者牢房銘刻陣法,凡重刑犯,皆被洞穿琵琶骨看押。

 今日,大牢卻來了一群手持知府簽押命令,以及軍府手令的披甲士兵,並強勢接管了原本府衙官差的職權。

 咣當!

 漆黑壓抑的地牢內,一扇鐵門轟地打開,一群人持握火把走出。

 為首一人,年約五十,穿著一身武官袍服,外罩鎖子甲,頭戴明光盔,腰間跨著一柄法器長劍,燈火映照下,盔甲燁燁生輝,他的一張頜骨突出,眼窩深陷,氣質森冷的臉孔,在忽明忽暗的地牢走廊內,顯得令人生畏。

 “噠、噠、噠。”

 看押修行者的地牢,與凡人的不同,人數更少,也更安靜。

 沒有慘嚎聲、鞭打聲、喝罵與哀求聲,空氣中除了常年不見光的腐臭,便是令人不安的壓抑。

 “孫將軍,人犯就在前頭。”

 帶路的一名小旗官指了指前方拐角處,一座單獨的審訊室,說道。

 大周立國時,“中郎將”還專指天子禁衛的統領武將,乃是“將軍”之下,武將的最高官職。

 但四五百年過去,“中郎將”不比當年,多為各州府“軍府”內,一把手之下的頭號副官。

 半文半武,至於“將軍”一詞,也非專指官名,乃是對中郎將的尊稱。

 姓孫的“中郎將”眯著眼睛,看了眼前頭,說道:“是情報中,那名年輕卦師?”

 小旗官“恩”了一聲,解釋道:“我們抓捕時,其並不在店鋪內,等了一陣才返回。”

 “有沒有反抗?”

 “未曾反抗,甚至很配合。”

 “配合?”

 “是,此人似乎並無畏懼,一路上毫無異常,甚至試圖與我們交談閑聊,也沒有展現出任何武道,或修為的特征。”

 “呵,毫無異常,便是最大的異常。若當真是尋常江湖人,面對官兵,豈會毫無恐懼?”

 “將軍說的是。”

 “開門吧。”

 二人對話結束,小旗官走上前,用鑰匙打開門鎖,繼而狠狠拽開沉重的鐵門。

 扎扎聲裡……審訊室牢門打開,孫顯祖面無表情,邁步走入其中。

 只是在踏入牢房的刹那,他背在伸手的一隻手輕輕叩動大拇指上的一枚碧玉扳指。

 審訊室內,堪稱“家徒四壁”,不大的四方空間,沒有窗子,只有一張桌,兩張椅子,都是固定在地面上的,與陣法一體。

 桌上有一盞燈,但沒有點火。故而關門時裡頭一片漆黑,孫顯祖對這種“黑屋子”並不陌生,知道乃是用來加劇犯人心中恐懼的法子。

 凡是給關在漆黑無光的室內久了,犯人都會飽受折磨。

 等開門時看到光亮,會狼狽不堪地伸手遮面,整個人的精神也會受到衝擊,人的尊嚴喪失殆盡。

 便是一般的修行者,也比凡人強不出太多——這與修為無關,與心志堅定與否有關。

 然而,當孫顯祖手持火把,跨步進入黑牢,火焰將眼前的黑暗驅散,他怔住了。

 預想中犯人狼狽恐懼,或強自鎮定的畫面並未出現。

 一張鐵打的,冰冷的審訊椅上,安靜地坐著一名身穿青衫道袍的年輕人。

 他的坐姿並不緊繃,甚至堪稱“泰然”,仿佛並非身處危機四伏的大牢,而是在家中書房小憩。

 他原本似在閉目休憩,這會聽到動靜,才緩緩睜開了雙眼,也沒有預想中的閃避,猛地看到光亮的不適。

 他甚至沒有半點遮擋的動作,臉上也沒有半點驚慌,或強裝鎮定……他的眼睛很亮,許是因為火焰的反光,孫顯祖甚至覺得有些耀眼,令他莫名心慌。

 仿佛那雙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果然如此”的趣味的眸子,帶著某種足以看穿人心靈的力量。

 饒是他身穿厚厚的鎧甲,還有法器護體,也仿佛被扒光了一般,被這名年輕人看的透徹,沒有半點地方可以退讓遮掩。

 這種感覺極為古怪,令孫顯祖生出了強烈的不適感。

 就仿佛……在這間審訊室內,自己是犯人,對方才是掌握自己生死的審訊官。

 怪哉!

 孫顯祖狠狠搖了搖頭,定睛再看時,那種感覺又消失了。

 眼前坐著的年輕卦師的確超乎尋常的冷靜,但仿佛收斂了一些鋒芒,變得“尋常”了許多,仿佛剛才他心中刹那的感覺,只是幻覺。

 “這個卦師有問題!”孫顯祖心頭一凜,但憑借著武將堅韌的心智,強行壓下某些恐懼的苗頭。

 掌握了主動權。

 他邁步,大馬金刀坐在季平安對面,旁邊的小旗官將桌上的油燈點燃。

 然後一聲不吭,默契地退出審訊室,“咣當”一聲關上牢門,仿佛接下來的對話不是他們有資格聽的。

 看到房門關閉,季平安的眼神愈發怪異了。

 “你是一靜齋的老板,李安平?”孫顯祖沉默片刻,沉聲詢問。

 季平安笑道:“是我。”

 他的笑容很輕松,並不是擠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似乎覺得這句堪稱廢話的審問話術很有趣。

 孫顯祖不為所動,按照流程繼續道:

 “很好。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麽地方?”

 季平安點頭:

 “府衙地牢,恩,若是沒看錯,應該是關押修行者的部分。”

 孫顯祖道:“呵,你倒是不遮掩,所以你承認自己的修士?”

 季平安道:“問卦看卜者,沒有半點修行在身,豈不成了江湖騙子?”

 “好個牙尖嘴利的卦師,”孫顯祖冷笑道,“既是卦師,怎麽沒算到今日的災劫?”

 季平安認真道:“因為今日我不會有災劫在身。”

 孫顯祖仿佛嗤笑一聲,覺得果然是個神棍,意識到,自己方才生出的“幻覺”,可能都是對方故意營造的,目的是通過這種方式自救……

 念及此,底氣足了起來:“知道今日抓你來此所為何事麽?”

 季平安說道:“外頭的士兵說,有一樁案子涉及到我,需要我來配合調查。”

 孫顯祖說道:“那你可知,具體是什麽一樁案子?”

 季平安想了想,忽然有些苦惱地輕輕歎了口氣,說道:

 “最近卷入的案子太多,實在有些摸不清頭緒,不知道你們說的是那一樁。”

 孫顯祖一怔,狐疑道:“你都涉及什麽案子?”

 這是他搜集的情報中沒有提及過的,頓時有種意外之喜的感覺。

 季平安做出回憶的狀態,說道:

 “上個月城中的咒殺案子,是我做的。再有之前城內散播登仙錄之人,也是我……三個月前,秦淮河浮屍的凶手也是我……半年前,東城大火也與我有關,一年前,南城的無頭屍案背後的幕後主使,仍舊是我,還有兩年前北城徐公子暴斃的案子,亦有我在其中推波助瀾,至於三年前那一樁震動江南的連環殺人案……”

 孫顯祖起初還在認真聽,並心頭一次次下沉,瞳孔收縮,覺得此人當真凶險異常,實乃他從軍以來,不……生平所見過最大奸大惡之徒……

 可漸漸的,他開始察覺出不對勁,以及荒謬,抬手打斷滔滔不絕,例數自己罪行的卦師,臉色難看:

 “你在戲耍本將軍?!”

 季平安露出詫異的神色,眨眨眼,說道:

 “竟然被你發現了,哈哈哈……”

 笑聲中,孫顯祖的臉色猛地漲成豬肝色,一股無名怒火瘋狂竄起。

 令他恨不得一拳將面前這張清秀的臉龐打爆,但是他還是強行忍了下來,張開五根手指,猛地一拍鑄鐵桌案。

 “砰!”

 轟鳴聲裡,孫顯祖盔甲都在震動,他豁然起身,雙手撐著鑄鐵桌面,身體猛地前傾。

 晦暗不明的燭火中,他藏在頭盔裡的一張臉鐵青而可怖,他兩隻死魚眼般的眼珠,死死盯著近在咫尺的季平安,聲音都帶著寒氣:

 “我先前還不確定,但現在,我確定了。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季平安露出溫和禮貌的笑容:“我是什麽人?”

 孫顯祖盯著他,聲音壓的很低,卻剛好能夠讓他聽到:

 “我知道,你是死而複生之人!”

 ……

 ……

 府衙,內堂!

 霞光從西天邊一點點灑在烏黑的屋脊上,一頭頭能工巧匠雕琢的“神獸”蹲伏於此,沐浴霞光,仿佛要活過來般。

 夜紅翎坐在大椅上,劍眉下,一雙鋒銳的眸子盯著對面黃花梨大椅上,穿緋紅官袍,頭戴烏紗,身形略顯富態的中年人,說道:

 “知府大人,您到底瞞著我什麽?或者說,朝廷瞞著我什麽?”

 余杭知府乃文人出身,祖籍不在江南,被元慶帝委任在此,乃是存的一個製衡士族的心思。

 只是門閥勢大,故而知府做了幾年,卻也實在推不動什麽政績。

 余杭知府給外人的感覺, 也是個混日子的“庸官”形象,不算壞,起碼大奸大惡的事不沾,但也不算多好,多清廉,該撈的東西也撈。

 只是夜紅翎卻很清楚,眼前這名“庸官”並不像外人眼中那般無能,而是個藏拙的高手。

 幾年的功夫,雖然什麽都沒做成,但江南各大士族的勢力卻被遏製住,沒再增長。

 各方江湖、軍府實力,乃至民間商會,也都沒有大的衝突,不顯山不漏水,足見其能力。

 然而這時,面對夜紅翎的逼問,知府卻只是輕輕歎了口氣,無奈道:

 “夜司首莫要急切,天熱,先喝茶去去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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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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