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坦誠

　二人邁步走入山房，只見其中是一普通的石室，有一張溫玉床，常年溫暖，有助修行，還有一個石雕的圍棋盤，兩側是石凳，角落裡放著一張石桌一個石書架，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入座之後，范同大向顧子澈一拱手，認真道:“請祖師恕罪，在下有些事欲與祖師商談。”

　顧子澈點頭:“我也有此意。”

　范同大道:“祖師可知，當年送祖師至今的事，是天師道的陰謀?”

　顧子澈眼神一凝:“此事我已經知道了，但沒想到你們也知道。”

　范同大苦笑一聲:“是啊，清虛祖師在世的時候他就知道了，此後他一直活在愧疚裡，一直在試圖留些遺產給五千年後的你……洞霄宮就是最大的一份。”

　顧子澈沉默片刻:“這不怪師父，當時誰都沒想到。”

　“但他總覺得你本該在那個時代大放異彩，卻被迫流浪於未來。”

　顧子澈想起了那個他與靈魂神同歸於盡的時間線，言道:“其實來此也未必不好。”

　范同大微微詫異，隨後點頭:“祖師灑脫……洞霄宮是清虛祖師傳下來的，五千年來一直隱遁世間，祖師既然回來，自然就是祖師的，在下不會行兩面三刀之事……但還請祖師示下，接下來打算如何做?報復天師道?”

　顧子澈沒有回答他，而是岔開話題問道:“我目前隻去過血仙劍宗和靈寶天宗，請問其余五大宗也是如此階級分明，底層苦不堪言嗎?”

　“是……七大宗沒有本質區別，高階修仙者高高在上，肆意玩弄眾生。”

　“如今的修行之法，全都不要求修心嗎?”

　“基本如此，不過洞霄宮有要求修仙者通讀經典。”

　“為何如此?”顧子澈問。

　范同大歎了口氣道:“當初是迫不得已……阿爾法文明入侵，為了快速獲得戰力，前輩們改編了從煉氣到大乘的整套修煉體系，去除了修心的部分，把煉氣法訣當成廣播體操一樣向全人類公開。”

　“如果前輩們還在，其實可以把路子再掰回來的，可惜……在兩輪文明之戰裡，前輩們悉數陣亡，如今整個修仙界早就沒有星元前的人活著了……就連星元1000年以前的人都沒幾個還活著。”

　“沒了諸位前輩的引導，新生代靠著改過的修煉體系野蠻生長，任由人欲膨脹，最終才變成了這個樣子。”

　“說實話，這套體系除了無法感受道韻、有天劫、無法突破天尊極限外，一切都很完美，比傳統修心的道士快多了……因此雖然早年的典籍還在，但並沒有人選擇修心。”

　“聽說天師道那裡做過一個實驗——建立一個完全隔絕的宇宙，讓一堆修仙者從頭開始修心，想借此古法修仙，突破天尊極限，但都在觀身照性時失敗了，被心魔吞噬。”

　顧子澈渾身一震，那不就是他化神時發生的事情嗎！

　人惡仙！

　“根據他們的推測，三萬京修仙者共同的理念在亞空間內構造成了人格神，而這個人格神又會反過來影響修仙者，一切忤逆主流修行法門的修仙者，都會因為理念和人格神不同，而被心魔附體。”

　“因此哪怕是洞霄宮內，也必須遵循主流的修行功法，只是有一門名為“道德”的必修課。”

　“即使是這樣，也有被人格神纏上的可能性，需要每年舉行淨塵大典，以此來欺瞞人格神。”

　范同大拱手道:“不過我看祖師氣質，與天地相融，化身與自然，合此間大道，一呼一吸間靈氣自然漲落，想必是以古法修仙，且擺脫了那人格神?”

　顧子澈點了點頭:“正是，我身懷福澤，才僥幸擺脫。”

　“恭喜祖師。”

　顧子澈擺手:“這種辦法還不知道能不能普及，暫時沒有意義，范老……我這麽稱呼伱吧，比起報復天師道這種事，我更希望扭轉如今的修行體系，以及讓七大宗這種極權政體崩塌，一家一姓的仇恨沒有意義。”

　“如今的世界，不是我的師傅前輩、先賢偉人們想看到的。”

　“他們想要的是一個人人幸福，人人富裕，人人平等的世界，而不是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人竟相食。”

　“或許如今修仙界的生產力水平和力量都遠超過去的任何時代，但大部分人的生活甚至不如以前。”

　范同大沉思片刻，而後歎了口氣:“祖師有這樣的志向自然是好的，但世道如此數千年，哪怕是最樂觀的人，也都不敢想這些，只是在規則內試圖掰一掰修仙界的車頭……您這些話說出去，所有人都會當成笑話來看，而且這些年來，門內風氣也越來越保守閉塞了……”

　顧子澈自知范同大已經是苦口婆心了，也不再多說，只是道:“我知道很難，因此這只是些未來的目標，我即使要做什麽也不是現在，我先在宗門裡住些時日，待修為更高時再考慮吧。”

　范同大這才松了一口氣。

　正如他所說，數千年演變，原本為了報復天師道和為顧子澈積攢力量而建的洞霄宮，實際上也在逐漸偏離它原本的道路。

　哪怕是范同大，也認為需要緩一緩，徐徐圖之。

　他生怕顧子澈抱著少年心性，一上來就強勢要求出戰，打出強硬的主戰派旗幟， www.uukanshu.net 那會讓他非常難做。

　如今顧子澈同意緩進之策，算是合了他的心意，臉上也露出了幾分笑容。

　而且今日觀其人，無論是心境還是思想都頗有先賢遺風，舉止條理清晰張弛有度，未來必有一番作為。

　雖然修為略低，但這不是什麽大事。

　對范同大而言，三千年歲月，什麽天才沒見過，修為只要有時間，總是能上來的，反而心境和思想是很難更改的。

　於是他站起來，拱手道:“今日一敘，在下倍感欣喜，祖師不愧為聖人轉世，那便請祖師在宗內稍作歇息，在下會安排弟子將起居用品送來，若有什麽事，皆可找在下。”

　“另外，每年正月初一、正月初四、正月十五、二月十五、三月初三、七月初七都有大典，若祖師有閑暇可出席。”

　說罷，范同大躬身離開，而後化為白霧散去。

　顧子澈看著石室內外，消化著這些天來的信息。

　他真沒想到師傅能留下一個偌大的宗門給他，但五千年後的如今，宗門似乎危機隱現。

　而即使他徹底掌握了洞霄宮，他離七大宗還是有著指尖銀河般的距離。

　七大宗平均水平在十位天尊、千余大羅、千萬太乙，以及大量的軍隊和隱藏的手段。

　就比如當初他見識過的那個由十一道防線八百萬恆星鑄成的巨大仙器，熔煉無數血肉，鑄造超越天尊的偉力。

　血仙劍宗都有，別的宗門自然也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