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靈寶天尊

　銀河系，靈寶星系，靈寶閣主閣。

　這座位於獵戶座懸臂上的最早的靈寶閣經歷了無數的風風雨雨，自星元前81年“靈寶道人”洪開元創立“靈寶宗”開始，到如今屹立於修仙界，其中艱難不足為外人道，世人都羨慕靈寶天宗位居七大宗第一，卻不曾見過那輝煌的白玉牆壁之下，滿身瘡痍的過往。

　頭髮花白慈眉善目的老人一身白金色的上世紀流行禮服，撫摸著靈寶閣的牆壁，面露懷念之色。

　“當年天籙谷一直打進這裡，靈寶閣幾乎被徹底摧毀，後來費了好大力氣才重建，直到老夫這個年代，還有很多當年的藏品流落在外。”老人感歎道，然後轉過身，對站在一旁低著頭的多寶天尊說道，“應喜啊，你還記得我靈寶天宗，是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嗎?”

　多寶天尊將頭埋得更深了。

　這個世上敢不喊他尊號，直接喊名的，只有眼前這唯一一人。

　“宗主……”他有些艱難。

　“回答我。”老人平靜地說道，“一百多年不見，連怎麽回答都不知道了嗎?”

　“……是，我靈寶天宗，後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施恩眾生，不圖回報，故有天下景從，莫不欽佩。”多寶天尊額頭微微見汗。

　“多寶啊……”老人感歎道，“我將宗門交給你是信任你，說實在的，伱能安安穩穩當個守成之人，就已經是及格了，但你偏要去做多余的事，去證明你的能力，或者證明你的忠心。初衷是好的，但有些事，尤其是對於站在你這個高度的掌權者來說，如果能力不足，那麽越做越錯，越錯越多，不做不錯，不錯可成。”

　“宗主！”多寶天尊忽然跪下。

　“起來吧，都是天尊了，還跪什麽跪。”靈寶天尊不為所動地道，“而且天下事，若是你跪一跪就能解決，那可簡單太多了。”

　多寶天尊緩緩起身，頭顱低垂。

　“你的問題有很多，當年血仙劍宗血蟲仙實驗，以我們在血仙劍宗的情報網是早就捕捉到的，但你卻直接答應了血劍不干涉升格儀式，連一點好處都不要，反而被血仙大陣吞了援軍。”

　“這樣就算了，血劍實力提升對修仙界整體而言是有好處的，也不會脫離我們的金融掌控，但你更大的問題是，在做了一個決定後，沒有將其貫徹到底，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宗不干涉，其他宗門就不干涉了?你如果不想干涉，就去保護血劍，賣個人情，你如果想干涉，那就毀了血劍，直接吞下朱雀，也好過後來慢悠悠地消耗對方的實力，讓其他四宗反應了過來聯合阻止你。”

　“該做時不做，不該做時做，進退失據，前後無為，若非我靈寶天宗底子夠厚，哪允許你這樣折騰?”靈寶天尊毫不留情地駁斥道。

　“而且這還只是個開始，血劍之後，是天師道的事，道衍這個人確實很難纏，但若非遇上了你，恐怕也不能成事。”

　“我靈寶天宗的立身之本是商，是完整的金融體系，是蔓延至每個宗門骨血中的金錢脈絡，而讓這樣的脈絡得以延伸的，是讓利，是人情。”

　“但很多人在靈寶天宗擁有了最強的綜合實力後開始改變了初始的道路，認為靈寶天宗的核心是掠奪財富、維持霸權，霸權……呵，看看當年的天籙谷，從一代霸主變成如今的這幅模樣，是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不得人心?”

　“以我靈寶天宗的影響力，

為什麽在天師道進攻星聯時，玄牝教育和龍吟劍宗全都選擇支持天師道?你或許覺得這沒問題，因為他們不願讓靈寶天宗一家獨大，但如果你早在前八十多年裡繼續維持靈寶天宗調停者、老好人、世界信標、服務大家的形象，他們會擔心你爭奪霸權嗎?反而會認為天師道是挑起戰爭的害群之馬，和你一起限制天師道。” “將一場防禦性質的戰爭打成民心盡失的局面，我從未想到你能做成這樣。”靈寶天尊的眼中滿是失望。

　多寶天尊又跪在了地上，滿頭是汗。

　“母巢戰役打不過天師道這個就算了，我宗確實不太擅長戰鬥。”老人的語氣稍微放緩了一些，但又驟然嚴厲起來，“如果你能不那麽彰顯霸權，玄牝教育和龍吟劍宗只要有一家站在我們這邊，時局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告訴我，多寶，將靈寶天宗的三策論是什麽?”

　多寶天尊顫抖地說道:“上策攻心，中策攻金，下策攻軍。”

　“原來你還記得?”靈寶天尊冷笑道，“攻心不成，導致人人與我靈寶天宗離心，攻金無用，經濟製裁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反而讓人對我們積怨，千年的商業體系一朝毀於你手，攻軍又敗，一敗再敗。”

　“這件事，上策是聯合五大宗發表演說，以我靈寶天宗多年施恩的人情，成為和平的燈塔，譴責天師道是霸權主義、害群之馬、裡通外敵、內戰不休，然後集六大宗之力製裁天師道，成為和平的扞衛者，站在道德製高點。”

　“中策也不是如你那般粗暴地經濟製裁，而是操控股市，做空銀行，引發擠兌，先摧毀天師道的銀行業體系，將這根金融的中流砥柱打斷。再摧毀其科研企業，趁機收攏竊取他們的學者和科研成果，粉碎天師道的研究體系，然後通過董事會主動操控物價，刻意製造需求，將對方的產業改革為更加下遊的東西，比如加大對偶像、影視、娛樂的需求，導致天師道被迫在自由市場下開始根據需求轉型經濟，失去軍事實力和製造業實力。最後在戰爭前夕，可以高價收購對方修仙者的法寶和丹藥，星幣給他們就給他們了，星幣又不是靈石，只是一種貨幣，當戰爭打起來時，他們有一億星幣都不如多一枚丹藥，到那時，他們不僅會資源短缺，還會產生惡性的通貨膨脹。”

　“下策才是戰爭，但你又犯了輕敵之罪，以過去的態度評估天師道，過於依賴參謀和AI給出的答案，惜敗輸掉了戰爭，可你連軟體人的援軍也沒找，甚至你是去救血仙劍宗的，卻沒有和血仙劍宗產生半點聯絡，我靈寶天宗缺法寶仙器丹藥?你明明可以物資援助血仙劍宗，卻又害怕血仙劍宗和蟲族做大，於是什麽支援都不給直接去打天師道……算了，戰爭是最後的辦法，錯了就錯了吧，但前兩者實在……”

　靈寶天尊扶著額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再說吞並血仙劍宗的事，你最好的時機其實是在血劍天尊升格的那一次，錯過之後你都不可能速滅血仙劍宗了，你拖了那麽久，導致縱使以七大宗緩慢的決策速度，依然能聯合在一起，共同反對我宗的霸權之欲，因此即使你滅了血仙劍宗，實際得到的好處也不多。”

　“更難以原諒的是，你暴露了大道靈渡應對真空衰變的能力。”靈寶天尊面色嚴肅，“我在閉關之前就反覆囑咐過你，這個能力若非危急存亡之時絕不能暴露，否則修仙界的每個天尊在遭遇天劫臨死之前都跑到銀河系來真空衰變，大道靈渡不僅直接被廢掉，還會因為高昂的維修費成為我宗一道不斷放血的傷口。”

　“再說金融，你製裁了天師道，製裁了龍吟劍宗，又製裁了玄牝教育，製裁出什麽來了嗎?反而被人家建立了泛四宗金融中心，整個修仙界上上下下離心離德，都想要脫離靈寶體系，我們祖祖輩輩數千年的成就被你毀於一旦！”靈寶天尊白色的眉毛倒豎，打仗打輸了還好說，靈寶天宗輸得起，但金融體系被搞崩了問題可就太大了，不僅僅意味著日後收入和經濟地位的衰退，還意味著一朝回到數千年前。

　多寶天尊已經快癱在地上了。

　在靈寶天尊閉關時，他還信心滿滿地想將靈寶天宗建設成一個繁榮昌盛的第一宗門，後期甚至想一統修仙界，給出關的靈寶天尊一個大大的驚喜，好好展現一番自己。

　但他是近五百年晉升的天尊，屬於年輕一代，活在這個靈寶天宗天下第一的世界裡，看誰都看不起，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靈寶天宗天下第一，沒有了前輩們的謙卑和和藹，沒有了人情往來和妥協讓利，有的只是天下第一。

　因此在他執政期間，靈寶天宗身上的那種霸權主義愈發明顯，在利益上分文不讓，仗著龐大的經濟體量虹吸天下財富，並屢屢出兵干涉局部戰爭，在面對天師道的挑釁時，那種囂張和不屑則展現得更加明顯。

　“禁足半年，好好反省吧。”靈寶天尊歎了口氣說道。

　他確實不能拿多寶天尊怎麽樣，這位雖然犯下大錯，但也是副宗主，是天尊，是靈寶天宗不可或缺的一份力量，別說是這些錯了，就算他閉關結束後多寶天尊把靈寶天宗折騰沒了，他也不能真的對其下手。

　這就是天尊的自由，對這些站在權力和實力巔峰的修仙者來說，受到的最嚴厲的懲罰也不過是禁足一段時間，沒有誰能真正地審判他們。

　“是。”多寶天尊這才稍微松了口氣，起身又道歉了一番，準備離開。

　“等一下。”靈寶天尊忽然喊道，“這個洞霄宮是怎麽回事?”

　“啊，您說他們啊。”多寶天尊又跑了回來，“是一個流傳蠻久的組織了，前段時間五千年前的那個‘救世主’來了，應該是真的，成為了他們的掌門，因為他和城隍天尊是師兄妹，所以星聯比較照看他們，後來他又自己搗鼓出來一個墨魂天尊，我猜測可能是黎明會的遺產，因為他們的意識形態和黎明會非常相似，我們之前也找過黎明會的遺產，但都沒有下落，我估計是對意識形態有要求，因此隻被他發現了。”

　“救世主……”靈寶天尊眉頭微皺。

　關於這個傳聞他聽說過，不過顧子澈的年代已經離他很遠了，縱使他在修仙界裡算活得久的了，也只是共同體解體後出生的人。

　“他有什麽特殊之處嗎?”靈寶天尊問道。

　“有的，他的修為增長很奇怪，然後還自創了心法，在做的事也很奇怪，讓人有些看不懂。”多寶天尊說完就將那本《道書》遞給了他，“其實在墨魂天尊誕生之前，我們這些天尊並不太關注他，只是在民間比較有人氣，但現在就不一樣了，我懷疑他和黎明會有關。”

　“嗯。”靈寶天尊點了點頭， 隨手翻了幾頁道書，“確實是黎明會的那些東西，不過他要求的比黎明會更深，走得更遠，看起來連妥協都不願意，既然這樣的話，那就動手吧。”

　“怎麽動手?”多寶天尊問道，“他身旁有兩位天尊，而且大道靈渡也還在維修……”

　“……動動腦子。”靈寶天尊歎了口氣，“你去反思吧，不用管這些了，我既然出關，自然有解決之法。”

　“是。”多寶天尊低頭應道，複又關切地問了一句，“還沒來得及問掌門此次出關可有精進?”

　“沒成。”靈寶天尊乾脆地說道，“天尊壁壘哪是我閉關就能突破的，但好在百年靜坐讓靈魂衰朽延緩了，大概又能多苟延殘喘幾百日，爭取把你留下的爛攤子給整理好吧。”

　提到這個，多寶天尊又低下頭，不敢多說，轉身去了禁閉室。

　靈寶天尊則看著眼前一份《泛四宗金融協議》和一本《道書》陷入沉思，靈寶天宗的經濟地位是必須要奪回來的，否則他哪怕死了也無顏去見前代宗主們，而在這過程中，剛好可以順手把另一件事給辦了。

　此時，顧子澈放下手中的黎明會資料，看著遠處驟然一閃的光芒，神識探去，發現那裡的伽馬射線強度急劇上升。

　“超新星爆發嗎?氣象部門似乎沒有預警過，應該沒造成人員傷亡吧。”他有些擔憂地想道，發了條信息給氣象預警部門。

　“總覺得不是什麽好兆頭。”他喃喃自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