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締造上古天庭的那些年風,起於青萍之末269余波大玄歷五百二十一年,七月十七日。
有一則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天下,雲州遭千年不遇的‘萬鬼日行’之災,星河劍宗傾力抵抗,卻落了個宗滅敗退的下場。
後又天庭之人出手,以一道雷法滅百萬厲鬼軍團,震驚天下。
至於‘補天’,甚至出手的仙人大能,都是極為默契的都被隱瞞了下去,只在極小的范圍內流傳。
而星河劍宗的敗退,終是引起天下嘩然,余波不止。
……
黑水鎮。
是夜,月明星稀,陰風淒冷。
這等夜晚自是該早早的關門閉戶,上床休憩,只是此時的黑水鎮上卻傳來奏樂聲,那是嗩呐吹奏出來的喜樂,在這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
大紅的花轎被數個精壯的漢子抬著,步履輕盈如踮腳走路。
有風吹撩開大紅的紗幔,露出新娘嬌豔欲滴的容貌,高高的發髻上插著珠釵,一雙桃花眼似能勾人魂魄。
就是接親的新郎有些木訥,騎在高頭大馬上渾身僵直,一雙眼眸內沒了多少神采,反而時不時的閃過恐懼之色。
兩旁的屋簷下更是掛起了不知多少盞大紅燈籠,燭火照耀著整個鎮子都是血紅一片。
似是深怕別人不知,接親的隊伍在鎮子裡轉了好幾圈,直到最後,才到了當地最大的一戶人家門前。
此時,這大戶人家門前院中都擺滿了桌子,全鎮的人皆聚集在此,數人一桌,做的端端正正,恭恭敬敬。
桌子上早已經擺滿了各種吃食,雞鴨魚肉都有,正冒著騰騰熱氣。
大紅花轎停下,那新郎下馬,背著新娘就向宅院內走去,速度不快,但步履輕盈,身上好似沒多少負擔。
直到進入內宅,才有個做員外郎打扮的老者緩步走出,他擦著厚厚的粉底,兩頰塗抹著腮紅,看著極為怪異。
但他聲音洪亮,似是極滿意現在這場景,大聲喊道:“今日小女嫁人,請各位吃席,大家莫要與我客氣,當盡興!盡興哈!
就是……”
話鋒一轉,他突然一咧嘴,嘴裂開的極大,直到耳根,繼而利齒外露,雙眼突出,如妖似魔:“就是各位鬼友,我再次重申一遍,所有人的心肝必須給我留下,否則我必不與他乾休!”
他話語未落,那一張張桌子上,哪裡還有滿桌的可口食物,皆成了各種稀奇古怪的厲鬼冤魂盤踞。
他們咧著大嘴看著坐在四周的‘血食’,發出窸窸窣窣的鬼叫之聲。
更有迫不及待的已經伸出了長舌,在‘賓客’臉上滑來滑去,涎水流了一地。
洞房內,則又是一番情景。
手臂粗的燭火映紅了四周,大紅蓋頭已經被揭開,新郎和新娘也喝過了交杯酒。
只是,沒等最重要的下一步,那嬌豔新娘似乎顯得有些迷亂,四周的景色讓她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回憶,表情漸漸猙獰。
“玉郎,玉郎,為什麽?為什麽要辜負我?
你可知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等你歸來,卻只等到一紙和離書。
你說,你是不是該死?是不是該死啊?”
嬌豔新娘伸手撫摸著新郎的臉龐,眼神越發瘋狂。
那新郎此時似也有了些許自主權,居然磕磕絆絆開口說話:“不是,我不是,不是!”
“我知你不是,但男人都該死,該死,死了就不會辜負我了!
!”
新娘的指甲越來越長,鋒利如刀,沿著新郎那俊俏的臉滑動,帶出道道血痕,就要來個活剝人皮。
可也就是這時,變故突生……
嘩啦啦!
新房的屋頂被洞穿,一串銅錢捆一起形成的飛劍從天而降,刺破了屋舍,散發著層層金光,劈向那新娘。
那新娘反應也是極快,五指向前一插,和那銅錢飛劍撞在一起,被擊的向後退去。
而一個胖胖的身影從天而降,身穿杏黃道袍,腰間掛著好幾個鼓鼓囊囊的袋子。
他一出現就是各種符篆灑出,貼到了新房的四周牆壁之上,那新娘欲穿牆而出,卻又被彈了回來。
此時,這新娘哪裡還有人的模樣,大紅的衣袍飛舞,隻余下一聲慘白衣衫穿在身上。
一張臉當得起青面獠牙四個字形容,舌頭拖到了胸前,更有一頭秀發如靈蛇狂舞。
張吉祥站定了身體,看著‘鬼新娘’長長的吐了口氣,臉上有如釋重負的輕松。
“追了足足三個鎮子,腳都跑疼了,終是抓住你了,這一次,我看你往哪裡跑。”
“鬼靈門,鬼靈門,你們真真的陰魂不散……”
鬼新娘憤怒欲狂,萬千發絲如蛇般狂舞而至,陰鬼之氣鋪天蓋地,勢要將張吉祥給撕個粉碎。
可張吉祥也是半點不慫,他先是一腳將那新郎給踹角落裡去,又甩出一儲物袋。
一頭渾身銀甲,體魄魁梧雄壯的僵屍直接擋在前面,居然手提一把大刀,將那些陰冥鬼氣所化的發絲斬了個乾淨。
張吉祥的身後,更有一頭鬼氣森森,胸前多了個‘將’字的厲鬼顯出形體。
他大嘴一張,比那鬼新娘還要凶,似要將她一口吞下。
沒錯,他練就了符法金丹,此時已經是‘禦鬼煉屍’兩道並行了。
與此同時,若是從高處看去,有陰風吹過,整個員外府邸就如同畫卷一般扭曲波動。
而在畫卷的四個角,則有四座法壇鎮壓,其上有燭火燃燒,符篆散發光芒,一層若有若無的陣法將這一處籠罩。
更有四個做鬼靈門弟子打扮的少年男女,則在完成一切布置後,直接跳入了‘畫卷’中。
於是,府邸四周,有四名鬼靈門弟子出現,他們有的整理著武器,有的翻動著卷軸,有的活動著手腳。
雖動作不一,但都沒怎麽把那漫天的鬼物放在心上。
就一個活潑些的鬼靈門弟子大喊:“爾等區區鬼物,都被我們包圍了,所有厲鬼全都蹲下,雙手抱頭,繳槍不殺。
嘎嘎嘎嘎……”
盞茶的功夫後。
鬼新娘被打出了新房,已經是奄奄一息,而四位鬼靈門弟子也一路殺到了此處。
他們在收拾了最後的厲鬼冤魂之後,終是來到張吉祥面前,躬身道:“師兄師兄,外面的都收拾完了。”
張吉祥則操控著自己的本命靈鬼一口將鬼新娘吞下,才接話道:“那就快點布設祭壇,驅散鬼霧,再救治中邪的凡人,能救一個是一個。
我們的時間不多,大家的速度要快!”
“好來!”
一群人答應的痛快,又有一弟子嬉笑著道:“吉祥師兄,下山之前,長老們都千叮萬囑說這鬼物難纏,得小心翼翼,我也沒覺得怎麽厲害啊?
感覺都弱的一塌湖塗,挺好降服的?”
“呵呵,那不是因為鬼物弱,而是你們早已今非昔比。
本命符篆的問題解決,再加上各種強化手段用上,你們自己瞅瞅現如今的實力,雖境界變化不大,但論殺力,哪個不比之前強了好幾倍。
更何況,我們處理的還是鬼物陰魂,用那句話說來,對,就是‘專業對口’。”
“專業對口?這是誰發明的詞語?”
“這是……”
張吉祥話語一滯,就說不下去了,他們先入城池,再從城池中走出,已然得了星河劍宗落敗的消息了。
說實話,別人感觸不深,他可是比誰都清楚星河劍宗的強大,更是無法想象那等宗門,怎會如此簡單的就敗了呢?
世事莫測,命運無常不過如此。
但他更擔心莫師,擔心薛嶺,擔心巴霓裳,擔心他在星河劍宗的這些朋友。
可他在擔心,也只是擔心而已,他什麽也做不了!
這讓他很不開心,就領了這外出捉鬼的任務,而等他真正出來,才知道雲州現如今,是何等的慘狀!
思緒回收,話鋒一轉,他忍不住教訓道:“不過你們也別高興,此次鬼患太過嚴重,整個雲州不知有多少地方遭災,希望我們能多救下一些人吧。”
頓了頓,他又道:“所有人動起來,最遲天亮我們就得出發,還有下一個鎮子等我們去捉鬼。”
片刻之後,灌了符水的黑水鎮鎮民逐一蘇醒,繼而嘩啦啦的跪成一片,他們以最淳樸是方法開始向吉祥等人表達著感激之情。
但同樣的,至少有五分之一的鎮民已是死於非命,屍骨都堆在一起,成了一座小丘。
這就是鬼患,哪怕救助及時,同樣是死傷無算。
……
鬼靈門。
祖師堂。
鬼靈門門主端坐在上首,幾個長老正在輪番進行匯報。
張二長老率先開口:“此次雲州鬼患極為嚴重,波及的范圍是以星河劍宗為中心,向外輻射。
雖有那天庭出手,一道雷法大神通之下,破滅了足足五座鬼門,劈死不下百萬的厲鬼軍團。
但余下的沒了控制反而到處散播,已經擴散到整個雲州了,情況不容樂觀。”
張四長老接話:“好消息是,宗門派出去的捉鬼隊伍,已經駐扎在了雲州各大城池之內,現在正在全力掃清鬼患。
且,因本命符篆的補全,和地下密庫的打開,宗門弟子殺力直線飆升,鬥法廝殺表現出了碾壓級數的戰力,損失不大,且相對輕松。
只是,那些城池之外的小村小鎮,我們能顧忌和覆蓋的不多,只能一點點清理,凡人死傷極多。
甚至養出了不少至陰之地,人間鬼王之流。
可宗門,終究只有這麽點人,我們,也是盡力了!”
張三長老則脾氣火爆:“至於我負責的,是和其他宗門聯系協調。
特娘的,我都不想說,活這麽大沒受過這麽多的氣。
這群人就特麽的派那麽一點人手,護著宗門四周的一些產業城池,就不願意繼續出手了。
他們,還真他娘的自掃門前雪,不管凡人死活。
我現在就想,當年也是星河劍宗心太軟,給他們慣得,真是狗一樣的脾氣。”
“如果星河劍宗還在,哪裡需要我等拚死拚活?!”
張五長老就很不愛聽張三長老所言,直接懟了回去,還道:“咱們當年不也這樣,有啥事高個子頂前面,我們搖旗呐喊就完了。
你這罵的,不是把我們自己都給罵進去了?”
張三長老更來氣了:“這麽說你還覺得他們做的對啊?
張五,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站哪邊的了?
現在可都是宗門弟子在外拚死拚活,你就真半點不心疼?”
“我當然心疼,就是想……,對用莫師的話講叫客觀分析,再針對性解決問題嘛!”
張五還想解釋,但卻被張一長老打斷,他一個眼神掃來,直接喝到:“你給我閉嘴!”
“……”張五長老很不服氣,但卻不敢再說話了。
見四周安靜了,張一長老才總結道:“門主,按我們的分析,沒了星河劍宗的鎮壓,再加上余下的那四座鬼門,這一場鬼患或是得持續數年之久,凡人死傷得數以百萬計。
所以,我給出的想法是廣開山門,收徒授法,雖然成效慢了些,但這也是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了。”
“那劍符宗呢?”
好似神遊物外的鬼靈門門主終於低頭,問道:“他們不是想接替星河劍宗,成為這雲州之主嗎?
怎麽到現在都沒動作?”
張五長老開口:“按消息來看,他們不是沒有動作,只是暫時顧忌不到這一塊。
畢竟,相比較清理鬼患,拯救平民百姓,他們現在要做的是搬家,是讓其他宗門低頭。
他們的心太大,大到看不到如草芥一般的凡人。”
“所以呢,你們其實是想爭上一爭,搏上一搏,是嗎?”
此言一出,滿場皆靜,再也沒人接話。
直到許久之後,張一長老開口:“其實不是我們想爭什麽,但若是讓劍符宗這等宗門入駐,非是雲州之幸。
當然,具體該如何做,一切皆有門主決斷。”
鬼靈門門主卻並沒有急著回答,而是讓祖師堂繼續陷入沉默,直到所有人都坐立不安時,他才開口:“張一長老?”
“在!”
“往後這段時間,宗門皆由你主管事務,就按你們的計劃先來,但暫時不可和劍符宗衝突。”
“那門主您呢?”
“我要閉關了!”
“閉關?”
“對,閉死關!”
鬼靈門門主的目光再次掃試過所有人,輕聲道:“不成仙人,誓不出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