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生原以為自己放出氣息再威脅一番,會讓這名女子感覺到害怕。
可誰知她不知道想了些什麽,反倒還有些感動。
“說吧,既然都救了你,自然不會把你放下不管。”
徐長生隻得順坡下驢,從芥子物中取出了他的寶座,坐下後開始問道。
女子則是盤腿坐在了這潮濕的地面上,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說道:“在下名叫吳玫,來自雲仙門。”
“哦?還是仙門子弟。”
徐長生自是知道,這湘州也有三大仙門,分別是趕屍山,雲仙門和法華觀。
其勢力規模自和江州的靈墟山差不多。
至於想和黑白學宮比,那就別想了。
強如靈墟山,在黑白學宮面前,連個下宗的位置都撈不著。
吳玫苦笑著搖搖頭,“什麽仙門弟子,若不是前輩搭救,在下今日都要死在這江底了。”
“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
徐長生從芥子物中又取出了一瓶桂花釀,剛一取出又覺得不好,便把手上這瓶丟給了吳玫。
他反手取出了自己的酒葫蘆。
“沒事,喝吧,乾說話多沒意思。”
徐長生沒那麽多顧忌,權當是吃個瓜。
吳玫一時間也是琢磨不清這位前輩的性子,隻好照做,打開瓶塞喝了一口。
甜的。
她頓時眉眼一展,沒有哪個女子能抵抗得住甜飲的誘惑。
至於是否下毒這個事情,吳玫完全沒多想,反正她這條命都是徐長生救回來的。
他要下毒,還給他就是了。
“我本來是準備去雲夢澤參加道劍法會的,可沒曾想,路過這附近的時候,遇見了兩名趕屍山的弟子。”
“起先我對他們還很是懷疑,正準備離開,沒想到我一個師兄又出現了。”
“對於師兄林兆傑,我當時還是信任的。”
吳玫說著又自嘲地笑了笑。
“師兄和那兩個趕屍山的弟子是認識的,一見面就在說話,還跟我說不必緊張,這兩個師兄也是好人。”
“然後你就信了?”
徐長生詫異道。
吳玫眼中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又轉為怨恨,“我當時對那林兆傑還是有一絲好感的,誰曾想……真是瞎了眼!”
“但後來重傷逃到此處的時候,我才想通,他們之所以會對我下手,不是因為我這身子,而是因為……我之前撞破的一個秘密。”
“哦?什麽秘密?”
徐長生最喜歡聽秘密了。
因為每次聽到秘密之後,他的緣法就會漲上好多。
這次也不例外,吳玫隻一說完,他的緣法就漲了5縷,讓他難掩欣喜,又有些震驚。
因為吳玫說:
“其實我們雲仙宗,早就被趕屍山攻佔煉化了。”
“山主長老他們,都成了趕屍山的屍傀。”
“這世上早已沒了什麽雲仙宗,只有我們這些做弟子的還被蒙在鼓裡。”
“哦?”
徐長生詫異道:“這趕屍山勢力竟然這麽強,都能悄無聲息的把你們整個宗門的高層都殺死煉成屍傀?”
吳玫皺眉道:“這也正是我疑惑的點,依我了解,其實兩個仙門的實力都差不多,但確實是趕屍山要略強一點,可也沒強到這種地步。”
“那法華觀呢?”
“這個在下就不知了。”
徐長生又問道:“既然知曉了這事,你恐怕也不是去參加道劍法會的吧?”
吳玫臉色有些難看,支支吾吾地說道:“這也不是。”
“哦。”
徐長生沒有問,對方好像不是很願意說。
吳玫糾結一陣,終究還是說道:“我是準備離開湘州,
去往雲州的。”“雲仙宗既已被趕屍山覆滅,加上道劍法會又是趕屍山提議的,所以這道劍法會之上,必有禍患,去了就是找死。”
“而到時仙門一旦起了爭鬥,湘州必定大亂,我之所以離開,也就是不想牽扯進這些事裡邊去。”
“剛剛之所以沒有和前輩說實話,是怕被前輩誤以為我是膽小怕事之輩,還望前輩恕罪。”
這也不算是誤以為吧……徐長生心中想著倒也沒說出口。
“人之常情罷了,可以理解。”
畢竟不是每個仙門都有黑白學宮這種凝聚力,絕大多數仙門裡邊,更多的還是等級制度。
“那這江中的渾水蛟王,你知道嗎?”
吳玫點頭道:“這自然知道,這渾水蛟王也算是我們湘州一個頗為有名的大妖了,佔據著雲影湖也少有出來興風作浪。”
“甚至在這江中水神羽化之後,他還擔起了一部分水神的職責,因而也沒有哪個仙門說要出手降妖。”
“哦?”
“這麽看來,還是個好妖了。”
吳玫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前輩是說?”
徐長生正欲說話,卻忽而站起,兩人齊齊扭頭看向洞外。
他們盡皆能感覺到,外邊有一股洶湧的靈氣波動,有煉氣士在爭鬥。
而且其中一個用的還是佛法。
濟世和尚和人打起來了。
徐長生不動聲色的又把修為回落到了胎息初期,引得吳玫側目,她從未見過,有如此之強的斂息術法,自己竟然看不出絲毫的端倪。
“我出去看看。”
說罷,他收起座椅,單手掐了個穿牆之術,幾步走出了洞穴,來到江水之中便是筆直升起。
隻一露頭,他便看清了真容。
濟世和尚站立雲端之上,法相森嚴,其背後有大日炎炎,佛光金日焚燒整條大江。
頗有一種火法煮江的意味。
而在和他交手的,乃是一條體型巨大的水蟒,約莫有著數十丈長,同樣是有著陰神境的修為。
其攪動一方水勢,大浪滔天。
可隨之濟世和尚又動用了一件佛器,鈴鐺模樣,只是輕輕搖晃便有梵音出。
梵音所過之處,水勢消歇,亦是避得兩岸百姓生命。
免遭水患。
只是一眼,徐長生就判斷出了此戰的結果,這陰神境的水蟒,絕不是濟世和尚的對手。
雖然這水蟒境界看起來還要高上一小階,乃是陰神中期的修為。
但在濟世和尚面前,亦是無濟於事。
濟世和尚出自西域佛國大宗小雷音寺,而且在其門內,必定也是其中翹楚,不然也不會仗著陰神境便敢遠遊中原。
徐長生絲毫不懷疑,這濟世和尚有能鎮殺陽神境的底牌手段。
所以區區一條陰神境的水蟒,自是不在話下。
果不其然,徐長生只在岸邊看了不消半柱香的功夫,這水蟒便是化作一道遁光,欲要逃離。
而在這之前,徐長生也看到其身上,有著劍符送出。
顯然是在搖人救命了。
濟世和尚走下雲端,一步邁出便是到了那逃竄的水蟒身邊,右手伸出,自有一金籠浮現,將其籠罩其間。
水蟒被嚇得連聲呼道:“大師饒命,大師饒命啊。”
濟世和尚扭頭看了眼走過來的徐長生,微微皺眉,似是在抱怨他為何不出手,不然遠不至於如此麻煩。
徐長生攤手道:“大師也太高看我了吧,我區區一胎息境,怎敢插手陰神真人們的對決。”
說罷他又看向那被拘束在金籠之中,體型縮小跟一根筷子差不多粗細的水蟒。
“你便是護法大人吧?”
濟世和尚一聽,便知道徐長生是打探出來了點什麽。
他行走在岸邊,多是在一些村民身上打著交道,自然是沒發現什麽,之所以會對這水蟒下手。
還是這水蟒發現他的異樣,先動的手。
“走吧,這水蟒搖人了,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盞茶時間過後,在一處荒廢的村子裡邊。
徐長生再度看向了那條水蟒。
濟世和尚撤去了禁製,任由徐長生發問。
“你們都是趕屍山的吧?”
“什麽?”
水蟒起先還以為這個胎息境的煉氣士能問出個什麽花樣來,可沒曾想一開口就是王炸。
這等秘密,連他都是前不久才知道。
可眼前這書生……
“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水蟒吐著蛇信,口吐人言道。
徐長生毫不猶豫地看向了濟世和尚,道:“燒他,先燒掉半條命再說。”
要想審問,嚴刑拷打什麽的,見效最快了。
濟世和尚看了他一眼。
兩人一塊經歷的有些多,也經歷了生死,濟世和尚也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自己若說一些佛法,反被他辯駁的口不能言。
所以也就沒多問了,直接照做。
金籠之中似有金色閃電落下,打在那水蟒身上便是皮開肉綻一大塊。
“說,莪說。”
水蟒顯然是個沒骨氣的蛇,只是一下就已經承擔不住,連聲求饒。
徐長生兩人卻好似沒聽到一般。
過了好一會,直到這條灰色的小蛇通體變成了黑色,躺在金籠地步一動不動,好似死蛇之後,濟世和尚才停下。
“他裝的,還剩半條命。”
見其依舊沒有動靜,徐長生便提議道:“沒說話,要不你在電他一次試試。”
水蟒立馬打了個顫抖。
這書生和和尚難怪能走到一塊,這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啊。
“說,我說,別……別動手了。”
水蟒急忙說道。
只是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看來濟世和尚所說的還有半條命,倒也沒說謊。
“行吧,說說你們渾水蛟王和這刺青以及沿岸百姓的事情。”
水蟒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而後才說道:“其實哪有什麽蛟王,我們蛟王不過是趕屍山養的一條泥鰍罷了。”
“所以這背後施為的,其實都是趕屍山?”
濟世和尚難得問道。
他一張嘴,水蟒就打了個激靈,忙回道:“正是。”
“二位所看見的刺青,以及那些早已身死的百姓,其實都是趕屍山的手段,只是,只是我們蛟王代為施展的罷了。”
濟世和尚開了口,徐長生就樂得看戲,也沒說話。
“你這句是謊話。”
濟世和尚單手豎掌,“阿彌陀佛。”
隨即又是一道金色閃電劈下,打的這水蟒皮開肉綻。
徐長生見狀卻是詫異地看了眼濟世,這和尚看著風流倜儻,穿著白衣人模狗樣的,可沒曾想倒也精通這審問之事啊。
一句話說謊,便是嚴刑酷法招待。
水蟒悶哼一聲,似是一口氣沒有挺住,頓時渾身滲出鮮血。
他忙說道:“其實這事……這事對我們蛟王大人也大有裨益,所以他才願意行此事的。”
“一丘之貉。”
徐長生坐在後邊譏諷道。
水蟒費勁地扭頭看向他,也不敢隨意開口了。
濟世和尚聞言,再度念道:“阿彌陀佛。”
“世事遭逢啊。”
徐長生也起身伸了個懶腰,“大師準備如何處置他?”
“我佛自有定奪。”
水蟒聞言,立馬露出欣喜神色,和尚雖狠,但怎麽也不至於要人性命啊。
但下一瞬,一道粗大的金色閃電便是從金籠之中射出,打在其身上。
身死如燈滅。
水蟒眼中猶剩不可思議的神色,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和尚下手會如此果決。
濟世和尚焚燒了這水蟒的軀體, 道:“我佛自有地獄在,我佛自有良善心,往他重走輪回,方能明悟己身。”
說罷兩人盡皆抬頭看向雲端。
徐長生露出膽怯的神色,惶恐不安的說道:“竟是兩尊陰神境的真人,還望大師救命啊!”
天邊各自有兩道流光朝著兩人飛來。
顯然是那水蟒搖的援軍到了,但終究卻是晚了一步。
濟世和尚並未說話。
徐長生又道:“殺妖的是你,和我可沒關系,大師可不能賴在我頭上啊。”
濟世和尚聽不下去了,一步跨出,隨後便是步步生蓮。
登往天幕,迎下敵人。
徐長生看著他這大光景的一幕,“裝逼還是你會。”
看著那兩頭大妖,他也有些手癢,突破陰神境之後,他也還沒痛痛快快打過一架。
擇日不如撞日。
地面忽有一道劍光升起,筆直如龍。
濟世和尚見狀,也是微微一笑,稍避身形,讓出了一頭水牛模樣的大妖給徐長生。
他則迎上了剩余的一怪魚。
“好膽!”
水牛見徐長生不過胎息境也敢迎上前來,當即化作人形,手持雙斧朝前劈去。
沒有絲毫留手。
徐長生禦劍遠遠站立,輕聲道:“劍斬!”
於是虛空自有一粗大劍光斬落。
水牛匆忙抬頭,他從未見過如此招式,豈不是跟言出法隨差不了太多了?
他兩斧斬出,自是破了徐長生的劍光。
但他也不驚慌,只是覺得,縱使此行不能動用春秋劍,但自己的本命飛劍鏡中花。
也未嘗不鋒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