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和尚瞬間就明白了徐長生的意思,也知曉了他的目的。
眼前這人也有能隨時從這好人谷出去的本事。
所以他是把這地方當成了一處秘境歷練。
既然是歷練,那目的是什麽?
殺人奪寶,提升修為實力,最重要的是還要再撈取一些寶物。
那麽這鬼地方,最好的寶物是什麽?
延壽果……在這陽神真君都不過五百年壽命的世界,一顆能延壽百年的延壽果,其價值自然不必多說。
所以徐長生此刻把這話告訴自己的目的,自然是想尋求合作。
白衣和尚沉吟片刻,沒有急著回答。
他在考慮,在權衡,此事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冒險。
還有就是眼前這人,到底是誰……
他思量片刻,這才問道:“你是誰?”
徐長生聞言並未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這穿著白衣僧袍的青杏。
後者單手豎掌,“阿彌陀佛,貧僧來自西方佛國小雷音寺,法號:濟世。”
“技師?”
濟世皺了皺眉,雖不知徐長生所說到底何意,但依舊搖頭道:“濟世。”
徐長生這下聽明白了。
稍加猶豫,他還是坦白道:“黑白學宮,徐長生。”
濟世聽了微微點頭,顯然也是沒聽過徐長生的名字。
一東一西,一道一佛。
兩人盡皆不識。
徐長生緊接著便問道:“對於這無果之地,大師知曉多少?”
濟世雙手合十,輕聲道:“大師不敢當。”
隨機他才稍加思量,盤膝坐下,在地面寫道:“惡人谷。”
徐長生心中“咯噔”一聲。
難道他看出我的來歷了?
我這麽快就暴露了?
亦或是說,其實他就是藏在好人谷中的那個大惡人?
腦中念頭閃過,徐長生表面卻是不動聲色地說道:“聽說過。”
而當他只是剛開口的那一刻,他就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一股冥冥之中的氣息鎖定,只要自己敢承認自己是來自惡人谷……結果自是不言而喻。
濟世點頭,再度看向了眼前的桃子。
並未言語。
徐長生知曉他的意思,便是說道:“其實並無險地。”
“嗯。”
濟世對於這消息也不驚訝。
徐長生便猜測他在小雷音寺的地位可能並不低,不然不可能連好人谷裡邊的這等機密都知曉。
至於徐長生自己則是因為黑白學宮對於史籍消息這些,並不會束之高閣,每個弟子都可以隨意觀看。
且並不擔心透露。
現在就是兩人互相交換信息,搭建信任的時候,所以趁著濟世回憶的時間,徐長生問道:“你知道求見那位的辦法嗎?”
對於這問題,濟世卻是沉默了好一會。
毫無疑問,只有這個問題才是涉及了兩人合作的根本。
如果這個能分享,那麽兩人的結盟……不用多說,自然是能維持下去。
可要是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那麽兩人的這個脆弱的聯盟,也是不用多說,便會如同紙糊的一半,一碰就碎。
不僅如此,濟世甚至還懷疑聯盟要是不成的話,眼前這厚顏無恥的人,多半會對自己動手。
到時隻得逼自己使用底牌從這裡邊逃離。
思量至此,濟世才說道:“知道。”
徐長生聞言先是走到洞口,四處打量一眼,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也隔牆無耳的情況下,這才回來坐下。
白衣和尚輕聲道:“只要在好人谷內做個足夠好的好人,自然能得見真身。”
好人谷裡做個好人,這不和惡人谷裡做惡人是一樣的路數嗎?
徐長生想著這句話,
也明白了這白衣和尚為何如此沒有脾氣,如此的任勞任怨。他的修行是一方面。
可更多的,估計還是想著如此行徑,從而求見萬樹之主吧。
“施主?”
濟世反問道。
徐長生沒有絲毫猶豫,“我知道的和你知道的,也是一個辦法。”
雙方皆是看不見臉,徐長生也不知道這和尚到底有沒有相信自己所說的話,只是見他點了點頭。
“大師可還有其他問題?”
“暫且沒有了。”
濟世雙手合十,從容的說道。
“那大師接下來的打算是?”
對方沒了問題,徐長生卻還有問題。
他想知道這和尚到底是不是個有主見的和尚,如果對方要是沒有什麽想法的話,徐長生就想按自己想的來。
對於自己想找出另一個大惡人這件事,一個願意做好人的和尚肯定能很好的幫助到自己。
比如說讓他去試探一下,這裡邊的好人到底有多惡。
“貧僧準備在這好人谷內,好好當個好人,以謀大道。”濟世說這話時,單手豎掌,法相莊嚴。
但實則……大道?
徐長生心中嗤笑,無非就是想借機謀取一個見到無果樹真身的機會,到時看看能不能奪取一顆延壽果罷了。
徐長生不動聲色地說道:“大師這事我幫不上什麽忙,既然如此,那不如大師在這好好行善,我前去那兩處險地先看看。”
“且不管我們遇見什麽,暫定每天都得回來交流互換一下得到的消息,事無巨細。
而且如果有需要對方幫忙的地方,一旦開口,對方定不可推卻。
如何?”
縱使看不見對方的雙眼,濟世也能感受到徐長生正在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盟約暫且好說,只是這兩人盡皆處於這沒有修為的境地,所謂盟約……也不過是君子之約罷了。
可眼前這人,算是君子嗎?
濟世暫且也找不到別的辦法,而且兩人已經交換了這麽多的消息……濟世沉吟道:“君子一言。”
徐長生咧嘴笑道:“駟馬難追!”
“阿彌陀佛。”
濟世原地起身,白衣染塵,赤腳離開了此處。
徐長生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心懷雜念,若有所思。
這不是個簡單的和尚,至少其心思……很不簡單。
……
深夜。
徐長生終於體會到了,為何濟世會說要他早點找到一個住處。
平地起寒風,他就親眼看著一隻未曾歸家的夜鳥,在冷風中墜落,而他也知曉了,為何這好人谷的“前人們”,會在此地修築洞穴。
前人留下的經驗,總是沒有錯的。
比如說……不要進入鬼遊地。
徐長生此刻剛進這鬼遊地沒多久,就遇見了一個鬼物,且被它逼到了一處山腳。
“你是來救我的嗎?”
鬼物身周彌漫著濃鬱的鬼氣,不僅如此,其手上還提著一把生鏽的老舊匕首。
徐長生沉默了。
自己肉體雖強,但在這鬼遊谷中,鬼物顯然不懼。
“你為什麽不說話,是在害怕嗎?”
鬼物沉著聲音再度問道。
徐長生說話了,“我……”
“我乾你娘!”
他說完,腳下猛地發力,身形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掠出,所過之處腳下再一點,便已然出去極遠。
先前所遇鬼物起先大怒,可直到他再也感受不到徐長生的氣息時,卻是再度恢復了那副渾渾噩噩的狀態。
徐長生見此情形,也是掌握了一條這鬼遊谷的信息。
即每個鬼物都有自己的勢力范圍。
他先前也正是如此猜測,所以才不敢在第一時間逃離,他擔心自己隨意行動,萬一貿然闖進一隻極凶的鬼物的勢力范圍之內,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此地和先前在揚州進入的鬼尋氹並不一樣,四周並沒有惹人的霧氣,也沒有層出不窮的迷陣。
一切就好似尋常山嶺一般。
徐長生此刻便是來到了一處山間小河邊,四周一切靜謐。
連溪水聲都好似沒有,徐長生便知道,自己來了不該來的地方。
他起身環顧四周,並無異樣,於是他扭頭便走,可隨之他卻發現,原本還在他身後的小溪河流,卻忽地出現在了他面前。
也即是他來的方向。
“來都來了。”
“還走什麽呢?”
河流之中升起一個拄著拐杖的老鬼。
其身上更是有一股凝氣期的氣息彌漫而出。
徐長生皺了皺眉,“這裡能動用修為實力?”
不等老鬼開口,他自己就否認了這個可能。
如果真是這樣,其余被關在這好人谷內的修士不可能沒有察覺。
“能也不能。”
老鬼顯得極為自信,似乎早已拿捏住了眼前的徐長生。
“知道為何我能擁有修為實力嗎?”
老鬼已然準備人前顯聖。
但徐長生卻沒給他這樣的機會,直接說道:“死後化為鬼物,重新掌握意識,在這鬼遊谷中化為鬼修,從新修行。”
“代價就是連鬼遊谷都出不去,而且靈氣極為稀薄。”
“我說的可對?”
老鬼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轉而變得有些癲狂,他撕扯著聲音怒吼道:“你知道什麽?你屁都不知道?”
“你以為老夫想當個鬼,凝氣期修為就在這耀武揚威嗎?”
“你知道老夫在外邊是什麽修為實力嗎?!”
“元神!老夫可是元神尊者,老夫是仙門的座上長老,門主見了我都得喊聲前輩!”
“可恨啊可恨!”
看著狀若癲狂的老鬼,徐長生心中不為所動。
世上人人各有各的苦難。
且並不相通。
從這老鬼口中的話來看,他命運確實頗有坎坷,但這其實也算不了什麽了。
他在外邊是元神尊者,已然比這世上絕大部分人都要過得風光,真正承受這世間苦難的,還是那些在大劫之下苦苦掙扎求生的普通人。
讓徐長生真正在意的,還是這老鬼能在這使用靈力修為。
既然他可以,那麽我可不可以?
徐長生念頭逐漸大膽了起來。
癲狂發泄過後的老鬼也冷靜下來,他也發現了徐長生的不對勁,因為眼前這個書生……並無畏懼。
遲則生變!
老鬼一念至此,便是雙手掐訣,左右各有一道鬼影朝著徐長生殺去,而在鬼影環繞的中間,則是有著一道陰陽圖緩緩出現。
術法看著極為高深,多半是這老鬼根據他生前所學簡化而來的。
情急關頭,徐長生也沒再猶豫。
他一咬牙,身形一沉,提起自身血氣,似是要借此抵抗鬼影。
與此同時,他也是動用了自己……胎息初期的修為實力。
他陰神初坐靈台,本就只有陰神初期的修為,而在《仙隱經》的隱藏之下,展露出胎息初期的修為,也是極為合理。
畢竟這可是連號稱萬樹之祖的無果樹都能瞞過的《仙隱經》!
既然已經選擇了動手,徐長生也就沒有留手。
動手即是殺招。
宛如銀白絲線的鏡中花刹那間即是洞穿了這老鬼的眉心。
速度奇快無比。
甚至就連老鬼放出的鬼影,都還沒接觸到徐長生的身體,就已然開始渙散。
“竟然是胎……胎息!”
老鬼眼神之中滿是難以置信,但隨即確實露出一股釋然,好似……解脫。
只是他為何會說我竟然是胎息?
殺敵之後的徐長生抬頭看著這方天幕。
進這好人谷之前,那道聲音告訴自己,不要動用修為實力,可此刻自己在這鬼遊谷中動用了修為,可看著情況,好像並無不好的事情發生……
所以說,這兩處險地,是能動用修為之地?
是法外之地?
不,如果真是這樣,那些被困在這好人谷內幾十年的“好人前輩們”不可能沒有察覺。
既然如此,那這個實力的動用,就是有著條件限制。
比如說剛剛那個老鬼死前所說的,“竟然是胎息”,那麽是不是代表著,這裡能動用的最高修為,也就是胎息境?
徐長生一邊發散念頭思量,但腳下卻沒停。
他在沿著自己來時的路,往這鬼遊谷外邊跑去。
既然已經動用了修為,所以在路過先前那個手提匕首,把他追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鬼物的附近的時候,直接動用神識把它揪出。
在他的求饒聲中,一劍結果了它。
主打的就是一個報仇不過夜!
眼看著就要離開鬼遊谷,徐長生急忙收斂住了修為,變回那副人畜無害的書生模樣,膽戰心驚地朝著他所住的山壁而去。
等他到了近處,便發現一大早就出門去了的白衣和尚……哦不,現在能說是血衣和尚了。
濟世已經回來了。
而且被人打了,傷勢不淺。
“怎麽了?”
徐長生很自然地走進了他的洞穴。
濟世單手豎掌,並未言語。
饒是如此,徐長生依舊從其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濃鬱至極的悲戚。
他皺了皺眉,“莫非大師忘了昨晚的約定不成。”
濟世極為艱難的搖搖頭,“未曾忘記。”
徐長生沒說話了。
只是過了好一會,濟世才咬著牙說道:“這裡邊的人,都已經瘋了。”
“瘋了?”
“連貧僧也不願放過……”
徐長生下意識就看向了濟世的身後,目露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