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獨樹道:“早前在橋頭上，阿嫦合璧小乘魔軀，能夠與元嬰修士周旋，如果小乘魔軀是法術顯化，想必是有元嬰級別的神通吧?”

“這倒不假，但阿嫦修為只有金丹期，她並沒有徹底煉化小乘魔軀。”

齊道鳴簡要解釋:“實際上，阿嫦所鎮守的防線是一座以小乘魔軀為中樞的魔道大陣，整座魔陣就是她的盾牌，可以替她抵禦元嬰修士的攻勢。”

在魔陣當中。

只要齊嫦真與小乘魔軀合璧，就能讓小乘魔軀充當她的天然護盾，讓她擁有元嬰級別的防禦力。

她與凌湛長老鬥法時，不管凌湛長老使出什麽殺招，她都可以使用小乘魔軀進行化解。

她本身又執掌了一條誅仙魔鏈，這條魔鏈所釋放的誅仙神電，能夠威脅元嬰修士，這讓她具備了圍困凌湛長老的條件。

她還可以牽引小乘魔軀內的魔氣，確保她在作戰時，能夠源源不斷的補充法力。

勾葉諸王派遣的登橋修士有上千之數，齊嫦真能夠不知疲倦的衝殺，完全是依賴小乘魔軀給她輸送法力，讓她始終保持著全盛狀態。

這其實也是諸派祖師讓齊嫦真執掌小乘魔軀的用意。

講句難聽的話，就是為了讓她充當殺戮工具。

當然了，殺戮工具是絕對不能失控的。

齊道鳴又透露:“符祿道友、忘累大師與葵花婆婆，聯手在小乘魔軀上種了禁製，可以阻止阿嫦攜帶魔軀私逃，也能通過魔軀控制阿嫦的行動自由。”

早前齊嫦真從橋頭一下挪移到橋底結界裡，就是禁製在起作用。

所以說，小乘魔軀的真正所有權，是掌握在符祿祖師、忘累古僧與葵花婆婆手上，齊嫦真是他們手中的屠刀。

如果他們願意放下屠刀，齊嫦真就能恢復自由返歸鎮文派，假如他們不願意放下屠刀，齊嫦真就要在橋頭戰鬥到底。

不過話說回來，殺戮對於現在的齊嫦真來說，那是正合她心意。

她殺戮越多，修為增長越快，等她屠殺修士到一定數量後，就能慢慢祛除小乘魔軀內的禁製，到時候就連符祿祖師、忘累古僧與葵花婆婆都要製不住她。

但殺戮也伴隨著巨大危險，齊道鳴與玄錦文師都不希望她繼續征戰。

“我要返回鎮文派，去把知弱請過來！”

齊道鳴決定按照既定計劃，讓知弱祖師來給齊嫦真驅魔，他希望齊嫦真恢復如初，不再做屠刀。

齊道鳴又叮囑方獨樹:“在我離開期間，小方你可以陪著你玄錦師伯，一起守在這裡，多多祭煉一下姻緣繩，等知弱趕來後，你也好從旁輔助。”

方獨樹問:“祖師你什麽時候回派?”

齊道鳴說:“事不宜遲，我馬上就走！”

磐石橋的第一場大戰已經結束，齊嫦真斬草一樣殺死幾百位勾葉修士，她所立下的赫赫戰功，足夠給河西諸派一個交待，換取她撤離橋頭，知弱祖師也不需要再有什麽顧慮。

齊道鳴把方獨樹與玄錦文師留在這裡，未停片刻，就出言離開。

等他走後。

方獨樹取出姻緣繩，說道:“師伯，我打算祭用姻緣繩，試著喚醒阿嫦，如果我在這裡把姻緣繩送入結界，能否纏住她?”

上次交還獨孤劍，他就是在氣窗處直接施法，隔窗把劍打入了結界。

“無論任何東西進入結界，都會被她察覺，姻緣繩也不例外，她會施法攔截，出手毀繩。”玄錦文師搖搖頭。

獨孤劍原本就是齊嫦真之寶，上次方獨樹送劍入內，沒有被她攻擊，但姻緣繩不一樣。

“那應該怎麽辦?”方獨樹問:“難道我要親自潛入結界，在她面前禦繩嗎?”

“結界空間太小，萬一你禦繩出現意外，爭鬥起來太過危險！”玄錦文師仍舊不同意:“你這樣辦……”

她取出一塊魔氣彌漫的寶鏡，指著說:“那具小乘魔軀被諸派祖師種了多重禁製，其中一重禁製可以合璧姻緣繩到魔軀內，你把姻緣繩催動起來，打入這塊魔鏡當中，直接讓姻緣繩依附在魔軀身上，再通過魔軀去纏她，這樣操作更加安全。”

齊嫦真此刻正端坐在小乘戰車的頂蓋上，魔鏡可以直接把姻緣繩傳送到頂蓋處，等她感應到姻緣繩的侵入時，繩子已經纏到她身上。

魔鏡禁製其實是齊道鳴親自布置，就是為了方便驅使姻緣繩。

方獨樹遵照吩咐，祭起姻緣繩送入鏡面。

只見繩身被一團魔氣籠罩，隨即消失在鏡內。

與此同時，結界內的小乘戰車微微一震，頂蓋處浮現了一層紅光。

方獨樹神識一直依附在姻緣繩裡，他察覺到繩子已經在頂蓋處顯形，立刻抬手一指，驅繩上躥，一舉纏在了齊嫦真身上。

齊嫦真感應到繩索侵身，忽然啟開雙目，渾身閃電急湧，她顯然是打算使用誅仙神電，直接把身上的紅繩給劈碎。

玄錦文師立即示意方獨樹:“小方，快快釋放繩力出來，如果繩力不能把她喚醒，你不要與她糾纏，馬上禦繩回轉。”

這一根露水姻緣繩，能夠讓情投意合的男女修士，不管在任何禁製、詛咒或者幻境的遮蔽下，都能進行神識的清醒溝通。

只要方獨樹釋放姻緣繩的繩力，就能把齊嫦真從入魔的狀態裡短暫喚醒過來。

如果是其他修士驅使姻緣繩，則不會有絲毫效果。

別看玄錦文師是齊嫦真最親近的老祖，假如玄錦文師禦繩去纏齊嫦真，哪怕把繩力釋放到極限，也阻止不了齊嫦真使用魔電掙脫姻緣繩的束縛。

方獨樹才啟動一絲姻緣繩的繩力，原本匯聚在齊嫦真身上的電光，旋即就縮回她體內。

玄錦文師見齊嫦真陷入安靜，不由一笑:“真是非你不可！過去幾年，我與祖師輪番禦繩纏她，每次她都劇烈反抗，一點作用也沒有！”

她又催促方獨樹:“快試一試，讓她恢復成以前的樣子！”

她比方獨樹更加渴望，想要重溫舊日的親情時光。

方獨樹卻面露詫色:“奇怪！她雖然不再掙扎，但她並沒有被姻緣繩喚醒，我與她溝通不了！”

方獨樹記得上次在菩提林，他與齊廣襄配合施展姻緣繩，才用繩子纏住齊嫦真片刻，齊嫦真就恢復了常態。

這次的情形與上次相比差異很大。

方獨樹也不清楚到底是出了什麽變故。

他正疑惑之際，耳邊忽然聽見一陣‘哐啷啷！’的鎖鏈晃動聲。

他凝神細看，只見誅仙魔鏈宛如遊蛇似的，從齊嫦真腰間探出了鏈頭，又附在姻緣繩上，沿著姻緣繩纏繞齊嫦真的螺旋軌跡，一圈圈纏繩而上，鏈頭直至來到齊嫦真肩頭，這才停止不動。

到了此時，齊嫦真身上顯露著一紅一黑，共有兩條繩鏈縛住身軀。

她靜靜坐了一會兒，繩鏈開始狂湧魔氣，並急速朝外擴散，最終形成一顆直徑十數丈的魔球，把她徹底包裹了起來。

方獨樹身處氣窗外，神識無法穿透魔球內部。

卻見魔球表層，原本平整的黑色霧氣，在不經意間開始翩翩起舞，霧氣蕩動凝結，演化成一幕幕的天地場景，以及形形色色的修士人影。

起初這些景致粗糙模糊，不過隨著魔球的持續運轉，所有景物都變的清晰起來，甚至是栩栩如生，如同真實環境一樣。

方獨樹下意識想起當年闖探太子峰，在第五層羅魔門處所觀摩的悟道幻境，貌似與眼下的場景頗為相似。

他脫口道:“阿嫦像是在演示什麽記憶幻境，她應該是想告訴我們什麽東西，卻又說不出口，所以采用了這種方式，但幻境中的人物並不是她，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玄錦文師猛的睜大眼睛，驚道:“孫飛露！”

方獨樹立即警覺起來:“什麽孫飛露?飛霞派的孫飛露?”

他所經歷的所有入魔之事，源頭就是孫飛露造成的，從最早前往雪原煉屍場探險，發現露水魔屍開始，直到宋童離肉身被魔化，孫傲芙被鎮入幽王座，齊嫦真變身劍魔，統統與孫飛露脫不了乾系。

但他久聞孫飛露之名，卻從未見過孫飛露的容貌。

聽見玄錦文師的喊叫聲，他又朝魔球上的幻境觀摩，發現幻境內出現一位容貌秀美的女修身影。

這女修穿著一身霞裝，打扮風姿綽約，方獨樹又問:“師伯，那個女修就是孫飛露?”

玄錦文師壽數有四百余歲，孫飛露是兩百余年前的縱橫人物，兩人相互間存在交集。

所以玄錦文師一眼就認出了孫飛露的容貌，她說:“我與飛霞祖師是同一代修士，早年來往頻繁，孫飛露比我小了近百歲，她初拜飛霞派時我就見過她，還參加過她的結丹大典！”

玄錦文師又微微搖頭:“就是不知道，阿嫦演化的記憶幻境，為什麽全是孫飛露?”

方獨樹也有些搞不清，剛才誅仙魔鏈在齊嫦真身外顯形，纏住了露水姻緣繩，有關孫飛露的幻境，可能是來自魔鏈，也可能是來自姻緣繩。

魔鏈是孫飛露最先發現，姻緣繩本身就是孫飛露參悟出來，兩寶全部與孫飛露息息相關。

“小方你先在這兒守著，我去把飛霞祖師給請來，讓她瞧一瞧！這幾年祖師就經常邀請飛霞祖師，前來一起商討阿嫦的情況！”玄錦文師說完，急匆匆離開結界。

方獨樹希望自己慢慢琢磨幻境的起因，不情願讓元嬰修士插手，但是有關孫飛露的私人經歷，飛霞祖師了解的最為詳盡。

方獨樹早就想打聽孫飛露的真正死因。

以孫飛露與飛霞祖師、畢惜忠的親密關系，當年孫飛露入魔後，飛霞祖師與畢惜忠肯定盡力挽救過，為什麽最終會挽救失敗?方獨樹非常有興趣知道。

孫飛露的前車之鑒，對於營救齊嫦真幫助巨大。

方獨樹本來是想找畢惜忠詢問，但當年他從雪原回來後，畢惜忠開始閉關結嬰，再也見不到面，這事就被他擱在心裡。

如果有機會從飛霞祖師口中打聽到內幕，效果也是一樣的。

方獨樹心裡這麽想著，玄錦文師已經去而複還，身邊陪著飛霞祖師。

“見過雲祖師！”

早前在柱壇時方獨樹與飛霞祖師打過交道，當時因為人多，方獨樹也沒有留神細看。

此刻單獨相處，方獨樹才開始認真觀察飛霞祖師。

這位祖師身穿的五彩霞衣與幻境裡的孫飛露打扮相近，但兩人氣質截然不同。

孫飛露容貌嬌柔，極具女子婉約姿態。

飛霞祖師則不苟言笑，臉上透著出家人特有的淡泊之色，模樣也顯得清冷之極，多少有些望而生畏， 使人不敢接近，這也是她作為一派宗師，所養成的氣度。

來到氣窗處，飛霞祖師隻往魔球幻境上看了一眼，她眉毛就緊緊皺了起來:“這是融魂即將完成的征兆，當年孫飛露也經歷過這樣的變化！”

“融魂?”方獨樹忙問:“還請雲祖師賜教，融魂具體是指什麽?”

“她體內有魔靈寄生！”飛霞祖師指出:“這頭魔靈是那條魔鏈孕化出來的器靈，為了提升靈智，它在寄生後，會選擇融合宿主的神魂！”

方獨樹在鎮文派時曾經向知弱祖師請教過相關情況，魔靈也叫‘法之靈’，是誅仙魔鏈內誕生的鏈靈，正是這頭鏈靈依附在齊嫦真體內，才導致了齊嫦真的入魔。

玄錦文師道:“融魂與奪舍有什麽不同嗎?”

飛霞祖師回答簡潔:“融魂是為了吞噬人修的七情六欲，掌握人修的法力神通，奪舍是要佔據人修軀體！魔靈本體是魔鏈，它對人軀沒有興趣，它隻想讓靈智壯大，讓神通增強，這也是它寄生的目的！”

玄錦文師登時起了莫大憂心:“等融魂完成，阿嫦是不是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飛霞祖師隻說:“我只知道魔靈是在融魂，當年孫飛露被寄生，曾經發生過類似狀況，但魔靈並沒有對孫飛露融魂圓滿，所以融魂完成後會發生什麽，我也不清楚！”

方獨樹接上話:“孫飛露為什麽會融魂失敗?”

飛霞祖師輕歎一聲:“孫飛露被寄生後，她自己無法祛除魔靈，又不願意再受魔靈控制，就讓畢惜忠驅使露水姻緣繩，摧毀魔靈，以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