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前輩是不是沒有殺死魔靈?”方獨樹問。
“顯而易見是失敗了,否則魔靈不會再出來危害世間!”飛霞祖師又道:
“但當年與魔靈鬥法過後,畢惜忠曾經告訴我,他毀掉了孫飛露肉身,已經把孫飛露與魔靈打的形神皆滅,我以為此事已無後患!”
她語氣略有一絲憤怒,似乎在責怪畢惜忠的隱瞞。
畢竟魔靈源頭是孫飛露,她作為孫飛露的嫡親師姐,當年沒有滅魔徹底,導致魔靈再度出世,寄生齊嫦真引發新的魔禍,她也要對此承擔相應責任。
方獨樹暗自奇怪,當初牧鷹女曾經給他透露,孫飛露是被畢惜忠與飛霞祖師聯手殺死,不過聽飛霞祖師的口氣,像是畢惜忠一人所為。
他試探著問:“當年剿滅魔靈之戰,雲祖師你不在現場嗎?”
“我在!”
飛霞祖師道:“但我那時尚未成嬰,被孫飛露使用露水魔兵圍困起來,她的魔兵數量成千上萬,我陷在兵陣內脫不開身。”
畢惜忠擁有露水姻緣繩在手,可以躲避魔兵圍攻,飛霞祖師就讓畢惜忠手持姻緣繩,前去誅滅孫飛露本體。
只要孫飛露本體隕亡,那麽露水魔兵就會變成行屍走肉,徹底失去控制,飛霞祖師也就可以脫困了。
畢惜忠遵照飛霞祖師的提議,獨自衝出兵陣,前去攻打孫飛露的本體,但因為孫飛露遠離兵陣,藏匿在戰場之外,導致畢惜忠與飛霞祖師就此分離。
畢惜忠到底是如何與孫飛露交戰,飛霞祖師不得而知。
她繼續介紹當時的情況:“我困在兵陣內,苦苦支撐了大半日,後來兵陣忽然自行崩潰,我猜測是畢惜忠打了勝仗。
也果不其然,他很快就趕來與我碰面,我問他孫飛露怎麽樣了。
他說:‘她死了,我毀了她肉身!’
我又問:‘她神魂有沒有出逃?那條控制她的魔鏈呢,又在什麽地方?’
他肯定的說:‘她已經形神皆滅,魔鏈也被毀掉,但姻緣繩被采露女給搶走,我本想追回來,采露女攜了她的電光輪,我沒能追上。’
我當時有些生氣,質問他:‘采露女沒有結丹,就算她潛伏在旁,如何能從你手上逃脫?’
他沒有解釋,張口吐了一灘血漬,然後就昏在地上,我見他受了重傷,需要給他療複,就沒有時間去追采露女。
後來我多次前往雪原,僅僅找到孫飛露跟前的牧鷹童女,至於采露童女,始終未有下落。
隨後的幾十年裡,魔靈再未顯蹤,我就以為魔靈真的已經被畢惜忠殺死,就不再過問此事了!”
從當時的戰場情況來分析,飛霞祖師認為畢惜忠沒有撒謊,因為圍困她的露水魔兵大陣,忽然間全軍崩潰,如同無主之物一樣,再不能發揮任何魔力。
上千具魔兵突然變成上千具不能動彈的屍體,被她輕易誅滅。
她當時就認為,肯定是孫飛露與魔靈的隕亡,才導致了魔兵的集體失控。
方獨樹聽她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才知道采露女的煉屍場裡為什麽會存放露水姻緣繩。
當年孫傲芙臨死之前,曾經透露她與宋童離一起在煉屍場找到露水姻緣繩,結果繩子裡藏匿了誅仙魔鏈,突然對她發起突襲,鑽入她體內。
後來她被采露女鎮入幽王座,見到齊嫦真時,她出於畏懼心理,又把誅仙魔鏈轉到了齊嫦真身上。
這件事是孫傲芙臨死透露,應該不是假話,不過以她的修為,一旦被誅仙魔鏈寄生,她神魂就要被魔靈控制,將沒有能力進行魔鏈的轉移。
所以方獨樹猜測,當年畢惜忠與孫飛露大戰時,魔靈肯定是受了致命重創,即使在煉屍場沉寂修養了兩百年,也沒有徹底恢復過來,它偷襲孫傲芙應該是突然從沉寂中蘇醒,所進行的本能反應。
它對孫傲芙的控制力不穩,導致孫傲芙脫逃,把它當成燙手山芋拋給了齊嫦真,等它寄生齊嫦真時,已經有了適應力。
它在齊嫦真體內藏匿了將近十年,才慢慢誘使齊嫦真‘走火入魔’,也從側面證明了它的虛弱。
如果它法力全盛,那麽它寄生孫傲芙一刻,就會控制孫傲芙大開殺戒了。
方獨樹在心裡這麽揣摩一番,他最終斷定,畢惜忠是真有誅殺魔靈之心,而且畢惜忠也認為自己已經把魔鏈與魔靈全部殺死,否則畢惜忠不會放任采露女在煉屍場躲藏兩百年。
當然這是方獨樹的個人推測,事實到底是怎麽樣?世間只有畢惜忠一人才清楚。
他已經不需要繼續找飛霞祖師刨根問底,因為飛霞祖師根本不清楚底細。
他把目光轉向魔球上的記憶幻境,道:“剛才祖師說,這種幻境是融魂即將完成的征兆,但魔靈是在融合阿嫦的神魂,為什麽會出現孫飛露的記憶幻境呢?”
飛霞祖師反問了一句:“你以前有沒有在齊嫦真身上驅使過姻緣繩?”
方獨樹立即點頭:“以前使用過一次,當時阿嫦直接蘇醒了過來。”
飛霞祖師道:“她現在也已經蘇醒,不過是潛意識的蘇醒,她神魂已經被魔靈入侵,她的所思所想、所觀所聽、所憶所聞,統統被魔靈鎮壓了起來,導致她無法再通過肉身與你交流,她目前的狀態就像是一個重病垂危的病患,你呼喊她的時候,她能聽見,也能感應到,但她已經喪失對肉身的控制權,她回應不了你。”
融魂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魔靈最初融魂時,齊嫦真往往是半日入魔出外狩獵,半日仍舊可以自行清醒,她在鎮文派襲殺龍象脈弟子時就是這樣。
隨著融魂的持續,齊嫦真徹底被魔靈控制,她自己已經無法清醒過來,全天都始終保持著入魔狀態,除非被一些特殊法門給喚醒,就像是露水姻緣繩。
但是當融魂即將完成時,露水姻緣繩也開始失效,縱然齊嫦真可以短暫醒來,卻沒有辦法通過她的五官進行交流。
“齊嫦真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釋放一絲神魂之力,來觸發殘留在誅仙魔鏈上的記憶烙印,然後通過烙印來給你示警!”
飛霞祖師解釋的很透徹:“這種記憶烙印全部是以前魔靈融合某位修士時遺留下來,這些修士不甘心讓魔靈吞噬,卻又對魔靈無可奈何,於是他們把最痛苦的記憶刻在了魔鏈上,以警示後來人,這也算是一種報復魔靈的方式!”
方獨樹面露震驚:“祖師你的意思是,記憶幻境不止包括孫飛露,還有孫飛露之前被魔鏈寄生的修士記憶?”
飛霞祖師點點頭。
卻又說:“截至目前為止,魔鏈總共融合過兩位修士,其中一位是妖修,另外一位是孫飛露,齊嫦真是第三位!”
方獨樹好奇起來:“妖修?什麽樣的妖修?”
這個時候,孫飛露的記憶片段已經演化結束。
方獨樹定睛望去,發現魔球上的幻境陡然一變,呈現出一副布滿黑色閃電的空曠原野畫面。
原野之上,躺著一具飛禽骸骨。
方獨樹最初觀摩時,他見整片天地之間只有這麽一具禽骸,因為缺少參照物,他就認為禽骸是普通妖類所遺留。
結果等他繼續往下看時,眼裡的震驚之色,開始掩飾不住的顯露出來。
只見禽骸的左側骨翅邊緣,不經意間閃爍起一顆紅色光點,這光點相較於整具骸骨來說,如同一顆塵埃。
不過隨著光點的不斷移動,它的飛禽輪廓漸漸顯形,等它飛到禽骸的頭顱部位,停在頭骨表面時,它的鷹軀也清晰展現在了幻境之中。
方獨樹驚歎:“那顆紅點竟然是一頭鷹妖,觀它身上釋放的妖電神通,像是一頭掣電鷹!”
方獨樹在雪原上領教過一頭掣電鷹,那是位於白茫山陷空洞的風馳妖師,這位妖師是從雪原東部的落鵬坡五禽洞搬遷到西邊陷空洞,世代供奉著大鵬遺物。
這件大鵬遺物就是方獨樹掌心的青鵬鳥。
當年,孫飛露正是在探險落鵬坡五禽洞時被誅仙魔鏈附身。
方獨樹不由加快了心跳,他發現魔球的記憶幻境裡,貌似封印有誅仙魔鏈與青鵬鳥的起源真相。
“天呀,那具骸骨到底是一頭什麽樣的飛禽遺留下來?”
旁邊的玄錦文師,也已經出離震驚,掣電鷹相比於普通鷹類,本身就是龐然大物,可是掣電鷹停在整具飛禽骸骨上,卻是渺如微塵。
假如不是通過記憶幻境進行觀摩,讓她親身前往飛禽的埋骨之地,她絕對察覺不了完整的骸骨輪廓。
幻境內的掣電鷹,在頭骨停留了一會兒,在骨面找到一座深淵般的裂口,它展翅飛落下去,在深淵之底發現一顆散發著墨綠光芒的巨蛋。
它瞧見巨蛋後,展翅狂舞,不停的仰天長鳴,像是在表達遇見同類後裔血脈的喜悅。
那顆巨蛋聽見它的鳴叫,也像是受到某種感召一樣,開始爆閃光華,並在蛋外匯聚一團墨綠妖風。
這團妖風越聚越烈,直至凝結成一雙風紋巨翅。
碧綠色的雙翅在煽動時,與掣電鷹的血電翅膀交相輝映,顯得好不壯觀。
方獨樹卻已經看傻了眼,登時握緊了拳頭,心裡驚叫:“那顆巨蛋……那顆巨蛋難道就是青鵬圖騰?”
不怪方獨樹會產生懷疑,因為巨蛋凝結的雙翅與當年青鵬追蹤鐵霜鳳師等人時召喚的巨翅一模一樣。
想到這裡,方獨樹的心都忍不住的懸了起來,擔心掌心處的青鵬圖騰感應到魔球幻境,搞出什麽異常躁動。
好在是魔球封印在結界內,青鵬圖騰始終平靜如常。
方獨樹繼續往下看,青風巨翅與掣電鷹翅對著煽了片刻,只見青翅下的巨蛋上,忽然浮現一條漆黑如墨的鏈印,化成一道黑芒,直奔掣電鷹面門。
那掣電鷹本來在歡喜嘶鳴,驟一被黑鏈附身,不由呆愣在當場,爾後像是受到了什麽驚嚇,突然一飛衝天,衝出深淵裂口,又從頭骨上火速撤離。
深淵下的巨蛋,瞧見掣電鷹飛跑,青翅猛的一煽,尾隨在掣電鷹身後,齊齊飛離了整具飛禽骸骨的區域。
幻境進行到這裡,戛然而止。
魔球上的畫面一潰而散,就此消失無蹤。
方獨樹意猶未盡,忙問:“記憶烙印沒有了嗎?那頭掣電鷹與青翅到底飛去了什麽地方?”
飛霞祖師瞧了他一眼:“掣電鷹就是被魔靈融魂的第一位妖修,它的記憶烙印比較少,至於它飛去了什麽地方?昔年的雪原落鵬坡你應該聽過吧?”
“落鵬坡?”方獨樹道:“難道落鵬坡也是一頭鵬鳥埋骨之地?”
“不是這樣的!”飛霞祖師告訴他:“落鵬坡原本是雪原東部的一處無名荒山, 正是因為掣電鷹逃到了這裡,幻境中的青翅也追了過去,降落棲息,青翅又過於龐大,才被附近的妖修冠上了‘落鵬坡’的名字!”
方獨樹這才明白,原來‘落鵬坡’就是青鵬圖騰自己搞出來的。
他旋即又問:“幻境裡的飛禽骸骨之地,又是在哪裡?”
飛霞祖師沒有給出答案:“我也不清楚!最初我與畢惜忠通過孫飛露看到了這一幕記憶烙印,我們根據掣電鷹這一條線索,找到了落鵬坡,抓捕了一頭掣電鷹後裔,拷問得知這個地界叫做‘鯤墟’,但具體方位是在什麽地方,當年那頭潛入‘鯤墟’的掣電鷹已經隕落,它的後裔斷了地圖傳承。”
方獨樹提及一件往事:“當年弟子跟隨鳳鳴派的鐵霜鳳師,抱靈派費烈靈師,一起前往雪原征戰,曾經抓捕過一頭掣電鷹,此鷹應該也是後裔。”
“此鷹我知道,已經陣亡了。”
飛霞祖師說:“前些天你派胡嘯在鳳鳴派發起叛亂,偷襲擊毀了鐵霜肉身,鐵霜舍掉坐騎掣電鷹,才僥幸保住了神魂。”
當年征剿禽巢回歸後,掣電鷹被鐵霜鳳師鎮壓,降伏為坐騎,在陷空山抓捕的白鶴,被雪映門賀蘭雪師馴為坐騎。
還有一頭費烈靈師的三首鷲,全都屬於昔年落鵬坡的五禽之族,應該都清楚一些‘鯤墟’的情況。
這時魔球已經潰散,齊嫦真身形重新顯露出來。
方獨樹望著她說:“魔靈融魂已經快要圓滿,弟子應該做些什麽?”
飛霞祖師道:“你什麽也做不了,最好等著知弱道友趕來,她或許有營救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