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雙目圓瞪,顯然死的不甘。
身為正統帝第六子,自幼聰慧機敏,屢屢得父皇誇讚。
原本想與趙穆爭一爭皇位,結果接連宮變,隆慶帝、天順帝輪番登場,只能磨牙利爪靜待天時。
今夜天順帝意外駕崩,又膝下無子,瑞王認為是天賜良機。
於是召集死士衝擊宮禁,打算挾持百官登基稱帝,結果連宮門都沒進去,就成了刀下亡魂。
一輩子費心算計,聲響都未發出就盡成空,還不如做個富貴王爺!
“辛苦謝愛卿鏟除奸佞。”
淑貴妃輕撫嬰兒,哄的他止住哭聲,這就是她日後權力的倚仗:“本宮……哀家常聽先皇誇讚,愛卿精忠為國,果然如此!”
謝元帥叩首道:“臣,拜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嘩!
殿中百官驚詫出聲,這蠻子怎麽比唐、曾二人還面皮厚,新君還未議定,直接就開口叫太后了。
有人想要出聲反駁,瞥了眼地上頭顱,瞅了瞅殿外影影綽綽兵卒,不敢做出頭鳥。
與閣老爭幾句,頂多丟了官。
與武夫蠻子講理,很可能就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好好好。”
太后竭力忍住喜色,可不能在先皇屍骸前大笑出聲,說道:“謝愛卿快快起身,哀家一介婦道人家,日後還需仰仗愛卿治國。”
話音剛落。
戶部何尚書噗通跪倒,三叩九拜道:“臣,拜見陛下,拜見太后娘娘!”
老狐狸!
唐明遠暗罵出聲,憑白讓這廝分潤了擁立之功,緊跟著跪地參拜。
百官互相對視,眼神中盡是苦澀,事到如今不認也不行了,爭先恐後的承認嬰兒為新君。
太后坐在榻上,看著下方呼啦啦跪倒的百官,不禁生出幾分豪氣。
“眾愛卿平身。”
待群臣依次站好,又說道:“陛下新生,姓名由宗人府取,眾愛卿取個年號如何?”
群臣低聲議論片刻,唐明遠上前一步說道。
“泰者,福壽安康寧,昌者,錦繡繁榮,可取泰昌二字!”
“甚好。”
太后緊緊抱著泰昌帝,起身說道:“陛下乏了,先皇后事交由唐愛卿、謝愛卿、許愛卿合力操辦。”
“遵旨。”
唐明遠雙目微眯,任何人沾染了皇權,竟然都會發生蛻變。
淑貴妃以美豔冠絕后宮,從未有過善心機、權術傳聞,現在借著先皇發喪,開始平衡朝堂局勢。
手段很稚嫩,卻很有用!
吏部至關重要,太后若能將許大人拉入麾下,便不再是空有名頭。
“歷史果然是個圈兒。”
剛剛解決了天順帝,如今變成了太后收權,縱使解決了這個女人,日後還會有其他人。
唐明遠隻覺得心神疲憊。
……
恩澤侯府。
正堂。
伍公公來回踱步,神情陰晴不定。
天順帝暴斃,打散了一切計劃,首先皇兒還沒有出生,即使出生了也歲數太小。
其次未能徹底拿下東廠,沒足夠的勢力支持兒子登基。
“侯爺,侯爺……”
外出探聽消息的乾兒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匯報:“新君定了,先皇嫡子,淑貴妃為攝政太后!”
伍公公驚喜道:“當真?”
“消息沒瞞著,已經傳遍皇宮了。”
乾兒說道:“據說先皇嫡子方才出生一個時辰,由唐閣老、謝大帥聯手擁立,連年號都取好了。”
“好好好!”
伍公公連聲叫好,誰曾想天隨人願,陰差陽錯竟然達成了最終目的。
“咱家才是最終的贏家。”
揮手屏退乾兒,
從袖口摸出玉佩,幽幽說道:“老祖宗,大商成功復國,您有面目去見列祖列宗了。”玉佩嗡嗡震動,一道聲音從中傳出。
“老夫食大商香火供奉,神魂已非凡俗,離死早著呢。”
“那玉佩碎了呢?”
伍公公真氣運轉,將玉佩捏碎一角,內裡傳出淒厲慘叫聲。
“你想做什麽?”
“咱家送老祖一程。”
伍公公說話間,無視老祖咒罵聲,將玉佩攔腰掰斷:“自此之後,再沒有什麽大商血脈,只有大慶皇帝!”
一縷縷殘魂從碎玉中鑽出,凝聚成半虛半實的鬼臉。
濃鬱香火氣息包裹鬼臉,然而微風吹過,香火氣息迅速飄散,將鬼臉拉扯成猙獰恐怖的形狀。
“你這不孝子孫,枉費老夫信任,竟敢背宗棄祖。”
“大商早亡了!”
伍公公說道:“老祖宗總說以復國為己任,然而咱家從未想過復國,讓孩兒安安心心做個皇帝就好。”
“桀桀桀……”
鬼臉刺耳尖嘯,嘲諷道:“你以為皇帝是你兒子?老夫早就探查過,那婦人肚子裡懷的是個公主。”
伍公公反駁道:“公主怎麽可能繼承皇位?”
“你說呢?”
鬼臉已然消散大半,魂飛魄散前說道:“無福之人,機關算盡終成空,老夫在下面等著你。”
“老祖,後輩錯了,您……”
伍公公伸手去抓鬼臉,如同一團霧氣彭的消散,再無任何氣息痕跡。
怔然許久,方才回過神來。
“督公好生算計,咱家輸得不冤!”
大慶有能力偷換太子的人,只有周督公一個, 難怪唐閣老、謝大帥鼎力支持,恐怕早已暗中達成協議。
“咱家必須得離開,以督公的性子,必然翻後帳。”
伍公公收拾金銀珠寶,剛剛走到院子裡,見到剛剛打聽消息的乾兒,領著幾十個緹騎衝進後宅。
為首內侍說道:“侯爺,督公有請,走一趟吧。”
伍公公將包裹攤開,嘩啦啦撒在地上,金銀熠熠生輝,少說幾千兩。
“富公公,放咱家一條生路,這只是買路錢。咱家還有幾處秘庫,金銀數以百萬計,全都算作買命錢!”
“咱家喜歡金子。”
富公公彎腰撿起金錠,擦了擦塵土塞進袖口,話音一轉。
“可是咱家更怕死,愣著幹什麽,還不抓人?”
緹騎得令,將伍公公圍在當中。
伍公公為保證身輕體健,傳承大商皇族血脈,並未修行曇花寶典,論武功完全不是緹騎對手。
半個時辰後。
東廠地牢。
伍公公五花大綁的跪在地上,披頭散發頗為狼狽。
周督公吹了吹茶水熱氣,不疾不徐的品了口,笑眯眯的說道。
“侯爺,還有什麽遺言就說出來,咱家定為你傳達。”
伍公公沉默不語,他很想問女兒在哪裡,卻又不敢。擔著公主的名頭,女兒還有可能活,一旦暴露身份必死無疑。
周易揮揮手:“拉下去吧,做的體面些。”
片刻後。
驗屍午作進來,低聲匯報道:“督公,恩澤侯沒過淨身房。”
“咦?”
周易心思電轉,心中隱約有所猜測,忍不住撫掌笑道。
“真好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