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時。
九聲悠揚鍾聲傳遍京城。
平民躲在家中瑟瑟發抖,祈求京中混亂早日結束。
百官早就穿好朝服,聽到鍾聲後,在家丁護院的保護下向皇城趕去。
路上時不時聽到哭喊、慘叫聲,世上從不缺渾水摸魚的賊人,趁皇宮大亂打家劫舍。
皇宮東門。
城牆上值守的內侍司高手,不斷喊話百官單獨覲見,禁止家丁護衛靠近。
宮門隻開了條小縫,百官逐個進入。
內侍司高手搜查全身,務必保證沒有攜帶兵刃,尤其是類似手銃的物件。
趙穆倚仗火器破開宮門,自然會嚴防死守。
老太監見禮部崔侍郎走進來,悄悄使了個眼色,搜身內侍當即領會,袖口滑出柄匕首,當啷啷落在地上。
“崔侍郎意圖行刺陛下!”
內侍大喊一聲,雙掌真氣吞吐,打在崔侍郎胸膛。
橫飛出丈許遠,崔侍郎還未來得及爭辯,宮牆上箭如雨下,將他射成了刺蝟。
崔府護衛四散奔逃,連老爺的屍骨都不管。
百官默不作聲,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崔侍郎是太后一系鐵杆,短短三個月連升三級。
傳聞今年會再進一步,掌管天下文教。
盧尚書冷眼旁觀,對崔侍郎的死毫無憐憫,反而歎息道:“祁大人可惜了,只差一個月。”
“天命如此。”
旁的戶部何尚書說道:“陛下定然為祁侍郎平反,或許還會追封,蔭其子孫。”
人都死了,追封又有什麽用?
盧尚書瞥了眼宮門,見到興高采烈的工部侍郎,威風凜凜,得意洋洋,只差沒高喊從龍之功了。
趙穆炮轟宮門時,蹲守在百官府門外的探子,立刻現身請他們相助。
多數人明哲保身,誰贏了拜誰。
極少數官吏賭上闔家性命,派出家丁支持趙穆,現在得了從龍之功。
盧尚書倒也不羨慕,這等賭命之法不得長久,贏一次贏二次贏三次,輸一回就盡數成空。
宮門處。
工部齊侍郎邁步進來,小太監故技重施,剛剛掉落的匕首再次掉落。
齊侍郎嚇得癱坐在地,高聲尖叫。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老太監冷哼一聲,似在斥責小太監不會做事。
搜身內侍眼疾手快,點了齊侍郎的啞穴,拖到牆角亂拳打死,比崔侍郎死的淒慘多了。
盧尚書詫異道:“齊大人也是太后一系?”
“或許吧。”
何尚書幽幽道:“齊大人確實與崔侍郎等人走的近,卻也不至於勾結,然而他曾上書彈劾東廠督公!”
盧尚書沉默半晌,忽然問道。
“外戚與內侍專權,孰優孰劣?”
“比爛的世道,談什麽好壞。”
何尚書瞥了眼身後,刑部曾尚書笑意盈盈的走過來,當即加快腳步與盧尚書分開,免得有些話傳出去。
百官入宮後,大門緊緊關閉。
那些沒來的官員,要麽自縊於家中,要麽連夜逃離京城。
內侍領著百官進入勤政殿,抬頭看到端坐龍椅的趙穆,並沒有露出意外神色,而起齊刷刷叩拜,高呼“萬歲”。
一切仿佛排練好了,與年前叩拜隆慶帝並無區別。
趙穆掃了眼殿中百官,大約少了兩成左右,果然如唐明遠所說,群臣不會真心支持太后一系。
同理,也不會真心支持自己。
誰坐在龍椅上,誰給百官權力,他們就支持誰!
“果然還是宦官忠心,權力、財富予了家奴,朕一句話就能收回,給了外人可就收不回來了。”
趙穆眼底閃過冷意,
面上神情溫和,揮手示意道。“眾愛卿平身。”
“謝陛下。”
百官起身,按照各自職位站好,躬身低頭靜等趙穆說話。
此等時候切不可出頭,免得哪句話說錯,成了新君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趙穆看向百官之首,笑著說道:“父皇在位時,時常誇讚楊愛卿文采飛揚,乃國朝文壇魁首,便由楊愛卿為朕起個年號如何?”
史書絕無僅有,國朝獨此一位的三朝首輔楊思,聞言邁步出列,思索片刻後說道。
“陛下登基乃奉天命,順民意,年號可定為天順。”
“甚善。”
天順帝撫掌讚歎:“楊愛卿果真是國朝精忠,朕當效彷父皇,倚為臂膀。”
“謝陛下,臣定鞠躬盡瘁。”
楊思感激涕零的拜謝,心底卻打定主意,隻做天順帝的傳聲筒,否則將有大禍。
正統帝宵衣旰食,楊思成了傳聲筒。
隆慶帝無權無勢,楊思為了活命,成了太后的應聲蟲。
如今又值新君,楊思徹底成了紙湖閣老,任憑天下人鄙夷謾罵,三朝閣老定能史書留名。
這時。
周易急匆匆進入大殿,一路滑跪到玉階前,稟報道。
“陛下,平西王畏罪潛逃,隻抓到了幾十口旁支族人,奴婢已經傳訊監察司暗探,搜查馮家蹤跡。”
“周愛卿辛苦了,快快平身。”
天順帝說道:“追查逆賊之事,全權交由周愛卿,凡是與之相關者,可先抓後審。”
“確認為真後,夷三族,以祭父皇在天之靈!”
隆慶帝以子害父的醜聞,天順帝已經下了封口令,當時聽到的人膽敢議論傳播,與逆賊同罪。
至於隆慶帝死前說的話,更是嚴禁外傳,史書上一個字也不會記載。
即使有人私下裡寫出來,也只會被當做胡編亂造的野史。
“奴婢遵旨!”
周易哪能不明白天順帝的意思, 所謂追查逆賊是假,監察百官是真,凡是對陛下有意見的人就是逆賊。
東廠得此支持,想不興旺都難!
……
與此同時。
京城外無名荒山。
平西王登高望遠,大半個京城映入眼簾,臉上盡是不舍與憂愁。
“再晚一年多好!”
平西王從正統帝手中獲得京營,麾下十數萬精銳兵卒,駐扎在京城附近,一聲令下可踏破皇城。
然而平望方才接手半年,京營還不是馮家軍。
“父親,莫要再耽擱了。”
馮澤說道:“灑在外面的旁支族人,拖不了監察司多久,還需盡快去北疆三府。”
平西王想到同族兄弟,慘死於監察司之手,頓時雙目淚流。
“何至於此?”
“父親,一切都是形勢所迫。”
馮澤安慰道:“馮家先前不反,以正統帝涼薄性子,最終也落不得好。此番去北疆,投入鎮北王麾下,或許能搏得實實在在的軍權!”
平西王當然知曉其中道理,所以當初沒有阻止馮澤行事,歎息道:“未曾想那句傳言竟一語成讖。”
得周督公者得天下!
“非是得周督公,而是誰得了天下,周督公就效忠誰。”
馮澤示意護衛,搬過來個人頭黑球,表面以精鐵鍛造,側面有個小孔,露出半截沒燃燒的引信。
“父親,這顆名為炮彈的武器,是我花大價錢從禁軍手中買來。”
“趙穆就是靠著此物,輕易轟開了宮門,實屬戰場大殺器。以此為投名狀,從鎮北王手中換個將軍職位,將來再打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