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朝立國!
雖是在去年冬日就放出了風聲,但此前戰局未定,很多地方雖然沒有被四國聯軍禍禍,可也因戰事之牽連的緣故,亂象叢生。
便是沒有蹦出諸如白蓮教、黃天軍那樣讓人耳熟能詳的造反勢力,各種佔山為王的反賊亦是數不勝數,所謂的世道崩壞,絕非是簡簡單單的一句空話。
而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伴隨著四國聯軍的投降,各種物資自四國輸送過來,乃至四國之人都開始幫忙梳理源河決堤之後造成的破壞,這群昔日的大月子民才終於肯相信,戰爭,竟真的以一種出人意料的方式結束了。
曾糾纏他們近十載的噩夢,終於破滅。
又經過大半年的渲染,乃至於新任的墨家巨子禽厘勝帶著墨者,前往各州之地直接斬首那些此時還在做著裂土封疆之美夢的反賊之後,很多人也已經看明白了大勢。
無論是從德行上來判斷,還是從實力的衡量,除了墨家,大月已經找不到能打的了。
白蓮教改邪歸正,黃天軍全軍覆沒。
墨家一支獨大,更有墨丘那天生聖人的名望在,民心盡歸。
當絕大部分人都接受了這個現實之後,立國的時間,也就到了。
如果真要談論王莽等人有沒有準備好——那肯定是沒有的,要管理天下,做多少的準備都不夠多,大半年的時間還不足以讓他們真正做好接管天下的準備。
可也不能再繼續往後拖了。
自大月皇室被白蓮教主滅門之後,天下已無發號施令的人,時間一長之下,各地原本還可勉力支撐的官員便越發肆無忌憚,雖不是皇帝,卻勝似皇帝。
沒有了管束和懲罰,多麽離譜的事情他們都敢做。
每多等一天,就代表著一些人繼續放縱了一天的時間。
夏朝抓緊時間建立,就是告訴那些人,會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膽敢肆無忌憚,就有可能迎來清算!
人才可以慢慢收攏,百姓可以悉心教化,連個主心骨都沒有人,全靠人的自覺去維護秩序.那是真不行!
所以,九月剛過,十月的第一天。
夏朝,開國大典,正式舉辦!
皇都之中,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道路兩旁,以士卒形成的人牆在街道上看護,防備過於激動的民眾亂跑,造成不可逆的亂局。
早在前些陣子,風聲傳出來的時候,很多人為了一覽開國大典,便不遠千裡的奔行而來。
還有很多其余州縣的遊俠兒,聽說了墨家的威名,仰慕墨丘的德行,千裡迢迢的跑到了皇都之中。
遊俠兒多了,皇都內發生的口角和鬥毆數量也大大增加,俠以武犯禁並非說笑,更不用說全憑借心中一腔熱血做事的人了,好心辦不成好事兒也是常有之事。
但無論如何,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裡,無數人還是眼巴巴的在道路兩旁蹲守著,有些人一夜沒睡,就等候在道路的兩旁,生怕錯過好位置,導致自己不能一睹聖人的真容。
墨丘的名望,在此時已經來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
畢竟四國聯軍退兵和賠償的理由,皆是因瞻仰墨丘的德行而至。
敵人都這麽敬佩了,自己人不狠狠的誇讚那合適嗎?
連當世聖人這個名諱很多人都覺得不夠用了,正在捉摸著再給安上去個什麽別的名號,好表達自己心中的敬仰之情。
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方才知曉,這個今日就要立國的夏朝,他的第一任皇帝並非墨丘,而是王莽。
就連王莽自己,派人宣傳的時候,都未曾提及過這件事。
以至於很多民眾都以為,他們未來的皇帝是那位被人推崇之至,連敵人都要望風而逃狼狽賠禮的當世聖人。
其實絕大多數民眾連墨丘到底做過什麽事情都知道的並不清楚,就算能夠說出來幾句,那也是因為傳播的廣了,以至於各種走形和誇張,什麽孤身一人獨闖萬軍彈指間鎮壓四國都敢冒出來.那已經不再是聖人般的德行,而是真正的仙人降世了。
這些讓人哭笑不得的傳言姑且不提,百姓心中自然也有自己的思量。
無論關於墨丘的各種故事傳播的有多麽的離譜,但中心思想怎麽也不會變。
墨丘很愛民。
比所有人都更加愛。
所以他是個好人。
其實就這麽簡單。
好人當皇帝,總比壞人當皇帝要好,對吧?
這才是驅動著他們想要來看看的真正原因,他們希望噩夢般的戰事遠去之後,在新的國土之上,能夠迎來平安喜樂的生活。
在這麽一個熱火朝天,普天同慶的日子裡,王莽臉上的表情卻並沒有顯得有多麽興奮,相反,他格外肅穆。
他身著玄色的龍袍,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多余的裝飾可言,身材魁梧,乘坐在六匹馬拉的龍輦之中,即將開始巡視皇都,面見百姓。
白蓮聖女——哦不,此時應該稱之為夏朝皇后,許婉容一身盛裝,站在龍輦一旁,注意到王莽臉上的表情後,聲音輕柔的說道:“王郎.緊張麽?”
在天子即將要巡視一方的時候,皇后還湊上去攀談,這多少有些不符合禮數,但夏朝初建,新的規章制度尚且八字都沒有一撇,一切暫時默認遵循先前大月的制度——至於你問不符合的?
不符合就是準備改,你有什麽意見?
“我不是緊張。”
王莽搖了搖頭,暫且還不習慣口稱為朕或是寡人,在極端熟悉的人面前,也沒有那個必要,“我只是覺得,當百姓們知道,夏朝的第一任皇帝不是墨子,該有多麽失望啊。”
許婉容一時默然。
這世上有些人,是不能去比的,僅僅只是瞻仰便讓人自慚形愧。
墨子如是,顧先生亦如是。
只是墨子顯於人前,要重整天下道義;顧先生性情淡薄,不喜留名,至今都沒多少人知道他所做的一切。
哪怕她是現在王莽最親近的那個人,也沒辦法說出王莽好好乾就能夠比肩墨子,甚至超越墨子這種話。
這種話不是自己說的,百姓自發去說才算數。
“王莽能不辜負墨子的道義,不辜負顧先生的期待,就可以了。”
許婉容想了想,說道。
“我知道。”
王莽輕輕點頭,“我會做好的。”
頓了片刻,王莽的聲音越發堅定,“一定會做好!”
遠方傳來一聲呐喊。
“吉時已到!”
天子的龍輦車輪滾動。
夏朝的第一任皇帝,將要會見他的子民。
在這個絕對大喜的日子裡,皇都中也被裝扮了起來。
各種鮮花自是不少,怎麽說也是一國新立,哪怕要奉行墨家“節用”之說,也不會挑今天。
這並不是在鋪張浪費,而是彰顯出夏朝的氣勢來,給子民以信心,告訴他們新的國度會更加的強盛,而非單純的為了門面。
但讓許多人都不理解的是,有鮮花瑞彩妝點,那很正常。
不太正常的是,竟還有很多的白花!
那些白花在五彩繽紛的花朵中佔據了足足半數,何止是分庭抗禮,簡直是一家獨大!
問題是,白花除了能夠代表純潔這種意思,更多時候還是用在葬禮上。
既然是開國大典,理應避諱這種“言外之意”,或者不好的兆頭才是,怎會奪人眼目的佔據一半之數?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只能認為墨子乃是個不拘小節之人。
而當天子的龍輦行走到街道上的時候,街道兩旁的民眾都幾乎沸騰般的歡呼了起來,早有準備的士卒們頂成人牆,攔住那些過於激動的百姓。
皇上已經發話了,今日過來參加開國大殿的百姓們都不用跪拜,這可給他們添了不少的麻煩。
畢竟跪著的人想有什麽動作還必須要起身,這就給了他們預警的準備。
“皇上!皇上!”
“聖人!那就是聖人?!”
“墨子!墨子!”
各種各樣的稱呼接連不斷的響起,用人聲鼎沸來形容都顯得有些渺小,那些高呼的聲音簡直直衝天際,浩大無邊,震的人耳朵都要發麻。
龍輦上的王莽表情未變分毫,他不斷的招手和夏朝的子民打著招呼。
有了他如此親切的回應,那沸騰之聲越發嘹亮起來。
漸漸地,百姓們口中呼喊的稱號竟奇異的統一了。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不再是更加私人的墨子。
而是,聖人!
“聖人!”
“聖人!”
“聖人!”
山呼海嘯的聲音匯聚成洪流,在天地間響徹。
說到底,今日在旁圍觀的人,真見過的墨丘的人定是沒多少的,他們大多是道聽途說,前來瞻仰。
坐在龍輦上的人到底是不是墨丘,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但墨丘那麽厲害,坐在龍輦上的就該是他,這是大部分人心中所想,也是因此而歡呼雀躍,不加掩飾。
聽著那接連不斷的歡呼,王莽臉上的表情有些苦澀,心中暗暗的告誡著自己,必須要銘記今日。
看看百姓期待的皇帝是什麽樣,看看能讓百姓如此興奮激昂的皇帝,又該是什麽樣。
他蹭著墨家的名望,顧哥的東風上位,若不能做好一切,就對不起這些歡呼的人,也對不起無數人的期待。
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王莽端正自身的態度,他越發熱情的同那些高呼的百姓打著招呼,一路上那聲音從未落下去過,一處未平,一處又起。
當龍輦終於行駛到了新的皇宮之時,已至正午。
這一處新的皇宮並非修建而成,也並非沿用大月的舊址皇宮,而是直接選了萬壽仙宮之所在——自此之後,又多了一個依山而建的皇宮。
但即使隔了很遠,王莽仍舊能夠百姓們心潮澎湃的歡呼之聲,哪怕明知道皇帝已經離開,還不肯停歇,發泄著心中的激動與歡欣。
在湊出來的文武百官前,王莽坐上了皇位。
百官俯首行禮。
“拜見吾皇!”
威嚴的大殿內,眾臣聲音昂揚。
裡面不僅僅有禽厘勝、公尚過等人,甚至還有夏章思這種昔日敵對的家夥。
已為夏皇的王莽微微抬手,目光環視了一圈。
“眾愛卿,免禮平身。”
聲音落下,王莽的聲音微微一頓,隨即說道:“夏朝初建,尚需各位砥礪前行,共同扶持江山社稷。朕躬德薄,立天子之位,名不副實,尚需做出一番事業來,不能讓百姓失望!”
沒有給百官說話的時間,王莽馬不停蹄的說道:“朕,冊封墨家為國教,封現任墨家巨子禽厘勝為國師!望國師莫要辜負墨家之道義,望夏朝,不負百姓之期待!”
這榮登大寶之後,王莽的第一個命令。
已充分說明了夏朝的成分。
接下來的時間,夏朝必將盡其所能的貫徹墨家之義!
百官接連不斷的冊封之後,便有禮官高聲喚道:“夏朝初立,諸國皆賀。請大祈、大雍、大青、大越.”
一連串的報名之後,自各國而來的客人紛紛走出。
大祈皇帝、大雍皇帝、大青皇帝、大越皇帝.他們都到了,但稱呼上需要加一個前綴,前任。
“大祈,祈應龍拜會夏皇。”
已經完成罪己詔,辭讓皇帝之位的祈應龍率先向前,俯身而禮。
在他的身旁,隨從的官員立刻遞上了大祈的禮物。
其禮物之豐厚,極盡慷慨之能事。
“免禮。”
王莽輕輕點頭,自然明白大祈送這些禮物的原因,究竟是在孝敬誰。
“除了這些禮物之外,還有一個不情之請,還望夏皇能夠答應。”
祈應龍目光四望,沒有在人群中找到希冀看到的身影,眼中劃過一抹失落之色,隨即便掩飾起來,認真說道。
“但說無妨。”
王莽平靜的說道。
“我大祈皇子之中,有一位才思敏捷,更是極為仰慕墨家、墨子之德行,希望能到貴國進修數年,也好瞻仰道義,歸國之後定可奉道義而行,濟民經世,還望夏皇成全。”
祈應龍言辭懇切的說道。
王莽默默的凝視著這位前任大祈皇帝。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以這種方式來進行討好,倒也的確是別出心裁。
指不定還希望借此與顧哥搭上線,搞好關系呢。
“可。”
王莽輕輕點頭,看明白了對方的想法,卻也並未拒絕。
顧擔為他打開了大好的局面,而如何經營,就要看他自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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