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畢青等四人的身死。
一段影像,傳入到了影殺殿的回影閣。
閣內的值守執事,已經對影殺殿弟子們的身死見怪不怪了。每天,都至少有近百名影殺殿弟子死於執行任務的途中。
從刺殺先天期的各宗仙才,上到甚至刺殺各宗的長老、真君。
當然,刺殺各宗的長老、真君的臨死回溯影像屬於絕密。一般都是由影殺殿的高層親自查探、封存。輪不到他們。
“刺殺人榜第十三……人王體徐行……”
“戰敗身死。”
回影閣內,一個執事打扮的灰膚老者翻閱卷宗,查找到了畢青等人所領取的任務。他搖了搖頭,將畢青等人的名字勾去,然後在徐行的名字後面添了一句“運,同境殺四人,危。”
人王體有大運加身,所以他給徐行的評價,更多是“運”。
而“同境殺四人,危”,則是給影殺殿後面接任務的弟子提示。代表仙基境界接受這個任務,極度危險。
寫完評語後,灰膚老者這才打開了回溯影像,循例觀看了起來。
他在影殺殿擔任了數百年的執事,早就熟悉了對各種刺殺目標的評價。不用去反覆觀看回溯影像,就能得到一個極其精準的評價。
人王體,不僅徐行、宋刀這兩例。
其余仙宗,亦有。
因而,觀看回溯影像,只是循例。
先寫任務和對刺殺目標的評語,是他懶得再打開一次卷宗。
回溯影像之中,先是徐行使用外道金身撕碎了三個傀儡,然後再用相同的方法虐殺了畢青等四人。最後,則是威天王與徐行演的一場戲。
“這金身看起來有點像是飛羽仙宮的大日法身?”
“不過,大日法身是還丹境才能施展……”
灰膚老者眉宇緊鎖,有些摸不準徐行施展的術法,到底是什麽。
“竟然強到了直接摧毀三座一級絕品傀儡。”
“還有這法身……不懼怕法器、符籙的傷害,一點破損的跡象也沒有……”
他又再一次觀看了徐行的戰鬥影像。
眉宇越皺越深。
“運、力,疑似有還丹實力。”
灰膚老者給徐行的評價加了一個等次。
隨即,他抱著卷宗來到了影殺殿的人榜樓,將徐行的戰鬥影像,以及他對徐行的評價一共交到了這裡。
半日後。
影殺殿人榜榜單重新定榜。
這一舉動,在閻羅神宮的底層弟子中,引起了軒然大波。
影殺殿的天、地、人三榜,雖然全稱是必殺天地人榜。但隨著影殺殿在東凰州的名氣越來越大,這三榜亦被認為是東凰州三大強者榜單。
其中,人榜收錄仙基境界修士。
地榜收錄還丹境界修士。
天榜收錄道丹境界修士。
“不知又有哪一個宗門的天驕登榜了?”
“人榜半年一換榜,現在還沒到換榜的時間,卻突然換榜,一定是有人擠入了人榜前十。人榜前十,都是各個宗門的首座一流……”
“這一消息,一定要盡早得知,然後販賣到東凰州全境。”
“我猜是陰風門的掌門親子孟壁。”
“他最近在北荒戰績彪悍,殺了三十七個地底火魔。”
“……”
人榜樓外,一眾閻羅神宮弟子,議論紛紛。
固然不少各宗強者、俊傑的上榜,與影殺殿弟子的死息息相關。但影殺殿弟子,向來不被閻羅神宮的其余各殿弟子放在眼中。隻認為他們是閻羅神宮這座煊赫神宮的奴仆。
奴仆的死,他們這些主人自然感受不到恥辱。
在喧嘩聲中,人榜樓上,
重新掛了一副巨型的榜單。這榜單由九層塔頂垂到一層,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總數有三百余。榜單前十名的姓名、評語,比後面入榜之人些姓名、評語字跡大上了一號。並且是用金粉所寫。
“第一,三絕宗紫電峰段軍,評:紫電仙體,先天掌禦雷霆,曾越境殘殺三還丹初期,一還丹中期……。”
“第二,道德宗聖言一脈苟仁恕,評:一介凡體,生有慧心,無戰績。”
“第三,豢龍山莊少莊主李嘯雲,評:豢養兩大蛟龍,實力不明。”
“……”
“第六,飛羽仙宮九山巨室阮家阮白眉,評:太白仙體,斬冥泉教三大真傳,殺一還丹護道者……”
“第七,飛羽仙宮巨劍一脈真傳徐行,評:鳳溪國天德帝,繼天榜第二十七名人王體宋刀後的又一人王體,仙基境界已經修出疑似大日法身的金身。虐殺四仙基影殺殿弟子,撕毀三座一級傀儡。”
“第八,冥泉教幽隱一脈南玲,評:……”
“……”
人榜前十,依次被閻羅神宮的弟子們細細的看了下來。
等到看完之後,他們對比了上一次的人榜,終於找到了進入前十榜單之人。
此人正是人榜第十三名的徐行。
這一次,由人榜第十三一躍入了人榜第七。
“人榜第七,巨劍一脈,天德帝徐行?”
“這一次怎麽會是他入榜?”
“人王體雖強,可與眾多仙體而言,還是差了一截。再者,僅是殺同境界的四個影殺殿弟子,應不至於到人榜第七吧。”
盡管閻羅神宮的弟子們相信人榜的權威性。
但他們還是對徐行為何入榜,感到疑惑。
殺同境,撕碎三座一級傀儡。
聽起來雖然凶殘,但人榜的天驕,哪一個不凶殘。
“可惜,影殺殿的情報,隻向影殺殿領取相應任務的弟子開放……”
幾個閻羅神宮弟子一歎。
影殺殿之所以能一直存在,一是閻羅神宮強大,位列東凰州十大教的前三,二則是閻羅神宮亦對影殺殿進行了一系列的限制。
否則的話,閻羅神宮真要全力刺殺其他大宗門的天才弟子、高層。
那就是開戰的下場!
閻羅神宮再強,也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其他大教一起圍攻。
“影殺殿將徐行排在第七,剛好在阮白眉之下。”
“不過是促使飛羽仙宮內殘的把戲罷了。”
有智者,沉吟稍許,分析道。
……
……
飛羽仙宮。
在徐行遭遇殺劫之後。
準備已久的巨劍道君來到了飛羽仙宮的山門前。
“當年鮮衣怒馬,來到宗門……”
“如今鬢發霜白,容顏老朽……”
“宗門卻景色依舊。”
巨劍道君負劍來到仙宮正門,他抬頭,目光觸及寫有“飛羽宮”的玉色匾額,盯著這鐵畫銀鉤、龍章鳳篆的字跡愣神了許久。
眼前的仙宮浮於雲間,金光璀璨、紫氣衝霄。
與他當年入宗門時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他已經非昔日的寒素弟子了。當年接引仙使在鸞背上給他說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入世家一脈,一個是入師徒一脈。心高氣傲的他選則了師徒一脈,不甘命運操控於他人之手。
悠悠五千載過去。
出身寒素的他,娶了同門的師姐,又建立了家族。隨著道侶親人的身死,一顆心也慢慢寂冷了起來。若非徐行的那一叩拜,恐怕今日的他,還會選擇龜縮在封魔泮宮,等待壽終之日的到來。
“再多的豪情壯志,都付之流水了。”
巨劍道君微微一歎。
言畢,他氣勢驟然拔起,元嬰道君的威壓散至全域。垂暮白發的他,須發怒張,向仙宮殿階狠狠的一跺腳,然後神識傳遍全宗,“封魔泮宮艾阿今日入宗門,向任宗主討一個公道。”
這一聲大喝下,沉寂已久的飛羽仙宮頓時閃過陣陣五彩靈光。
設置在外門的各機構執事、長老出門查探。
外門弟子、內門弟子,一一膽顫的看著這位元嬰道君。僅是元嬰道君的一絲威壓,就讓他們感受到了難忍的窒息感。
他們睜眼看向這垂暮老者,卻隻感覺到了刺目的劍芒。
五殿世家轟動。
“這個巨劍,今日此態是為何原因?”
“他找任宗主,討一個什麽公道?”
“莫非他忘了,自己和任元瑞同是師徒一脈……”
幾個道君神識交流,言語充滿疑惑。
“或許……”
龔家的道君沉吟了一會,“或許是族內之人不知事,看在巨劍大限將近,想著在巨劍身上找回場子?你們也知道,他和我們龔家有點小仇。”
“自古以來,寧惹白頭翁,莫欺少年窮。”
“他們做事沒錯,只是不知道巨劍為何改了性子。”
另一世家的道君為龔家道君撐了場子。
龔家道君為了避嫌,這才說自家晚輩不知事。但他們要真是這般從言辭表面去理解,就顯得蠢笨了。若無龔家道君授意,龔家族內之人又豈敢去捋一元嬰道君的虎須。
“巨劍新收了一個弟子。”
“看來這個弟子在他心中的價值不低,所以他叩門找任宗主主持公道了。”
龔家道君沉吟稍許,言道。
“如凌霄一脈?”
幾個道君詫異,搬出前事。
大概在一百七十年前,亦曾有一個暮年道君走上山門,讓飛羽仙宮宗主任元瑞主持公道。而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宋刀的師父——凌霄道君。
“是,如凌霄道君……”
世家五殿中的道君們,回想起了往昔的那一幕。
一百七十年,於他們只是一瞬。
“世家一脈,與師徒一脈的矛盾,越發深了。這可不是一件好事。當然祖師分世家一脈、師徒一脈,是為了飛羽仙宮內部的穩定……”
一兩個世家出身的道君言語表露出了擔憂。
勢不由人!
任誰都能看出宗門內部兩脈的矛盾重重。只是世家一脈和師徒一脈的矛盾太難解決了。一百七十年前,出了宋刀這一例。而如今,又出現了徐行這一例。兩例若說都是偶然,顯然不可能。
都是偶然之中的必然。
“後人自有後人福氣。”
“咱們還是別想這麽多了……”
“先解決巨劍這事。”
一個在世家一脈中威望比較高的道君打斷了幾個道君的談話,重新引入正題。
“巨劍看似做事凌厲。”
“但心有機巧,他不會直接對上我們。”
一個道君輕語道。
“巨劍這事,正好給了任元瑞一個由頭。諸位,先傳音給家族,別讓任元瑞查出咱們什麽。任元瑞可不是好相與的人。”
“巨劍這廝看似質問任元瑞,實則主動將刀把子遞到了任元瑞手上,借任元瑞的手對咱們下手……”
世家五殿的道君們,窺破了巨劍道君的心思。
“見招拆招吧。”
“任元瑞再怎麽鬧,也只是小打小鬧。他解決不了根本。宗主,說到底,只是聖君們推出來的代言人,宗門的兩大元神聖君,龔世叔、遲師叔,龔世叔是我們世家一脈,而遲師叔有心再衍生一殿,成為第六個五殿世家……”
幾個道君心神交流,有恃無恐。
……
……
在巨劍道君走至內門各峰的時候。
懸浮在仙宮深處的三座巍峨大殿內,當中“飛仙殿”正殿的七階玉台中空置的蒲團上,多了一個蓄須中年道士,其頭戴蓮花冠,一身青色長袍,手拿拂塵,身上背負著一口寶劍。
“巨劍,你找本座何事?”
中年道士眼皮微抬,叱問道。
他話說出口後,一甩拂塵,這拂塵化作白瀑,從飛仙殿一直蔓延到巨劍道君的腳下。待巨劍道君點頭時,這白瀑回卷,將巨劍道君送入飛仙殿。
隨即,他嘴唇微動,又將外五殿的龔家道君、阮家道君請了過來。
剛才龔家道君已經先一步向他匯報了族內小輩的“不知事”。
“你之來意,本座大體明了……”
“不過……”
任元瑞端坐,開始依照舊例,準備對龔家、阮家二家責罰,然後對巨劍一脈進行撫慰。畢竟龔家已然認錯,也不能太過咄咄逼人。
然而——
接下來,巨劍道君的一番話,卻讓任元瑞將喉中剛想吐出的話重新壓了回去。
“艾阿,不僅想找龔家、阮家討一公道。”
“還想到凌霄一脈的宋刀,師徒一脈的第六首座宋刀,討一個公道。”
巨劍道君面露堅定,話語斬釘截鐵。
這一句話出口後。
任元瑞的目光微寒了一絲,“巨劍,宋刀有何罪責?”
隻指責龔家、阮家,就是幫師徒一脈,也是幫他這個師徒一脈出身的宗主。可若指責了宋刀,不僅會使師徒一脈有分裂之危險,也會讓他這個宗主好不容易營造的局面,趨於崩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