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刀?”
“別的道君可欺之,我巨劍欺負不得?”
巨劍道君冷哼一聲。
自從宋刀師父凌霄道君坐化之後,凌霄一脈便人走茶涼,而宋刀自此亦沒了依仗。上次宋刀為了凝一品道丹,甘願為萬歸道君效勞百年。
五殿冠姓和九山巨室的龔家、阮家,他心有忌憚。
但宋刀他就不懼了。
殺雞儆猴。
柿子挑軟的捏。
他一個元嬰道君對付宋刀一個道丹真君,自是手到擒來。盡管不能違背宗門戒律,但元嬰道君執掌的權柄,還有可調動的資源,遠超真君一大截。
只要他存心針對宋刀,絕對會讓宋刀討不了好。
其外,既然是道爭,他針對宋刀,亦對徐行有好處。
拖延宋刀的成長速度,就是變相的增強徐行實力。
二人繼續商討了半個時辰。
最終巨劍道君拍了板,“龔家、阮家勢大,與他們可以鬥,但爭鬥范圍要局限在龔家的三房、五房,阮家的十三房。宋刀勢弱,可以窮追猛打,由此奪利,並且震懾其他敵手。”
巨劍道君的意思很淺顯。
爭,是要爭的。
但爭的前提,得分清主次。
退讓得不到和平,但一昧的挑釁事端,更不會得到和平。龔家、阮家雖難以對付,然而只要在打宋刀的路子上,露出了巨劍一脈的手腕,龔家、阮家幾房接下來必然就會權衡得失利弊,從而再考慮是否要對付巨劍一脈……。
對此,徐行表示同意。
實力弱小者,遵守遊戲規則是最好的選擇。
今後他若有實力了,可以不選擇遵守遊戲規則,去針對龔家、阮家。但沒實力之前,最好還是聽巨劍道君的話。
這已經是最優解!
“師父已到暮年,不孝弟子還勞煩師父往來奔波……”
“弟子心中愧疚難忍。”
“只能一叩謝之。”
待巨劍道君臨走之時,徐行倏地眼睛微紅了一些,他定定的看了幾眼巨劍道君離去的背影,然後立時掀起長袍前幅,不顧地面是否汙髒,就跪在地上,叩首而送之。
有感而發,還是虛情假意。
自古以來本就極其難辨。
虛情假意總好過……什麽也不做。
此時的徐行心中,雖有三分假意,卻亦有七分的真情。
從一死囚,打下花花江山,再從天德三年的入仙途,拚搏至今。他一直以來都是“長袖善舞”,只靠自己,於絕境中拚出一線天……。
如巨劍道君這樣,提攜幫助他的人,少之又少。
固然巨劍道君收他為徒,是出於利益考量。
可這天底下,就算是父母,亦會因為某些原因而區別對待子嗣。就像鄭莊公寤生和其弟段叔。僅因為鄭莊公寤生不是順產,其母武薑便厭惡的給其取名為“寤生”,並想讓鄭武公另立段叔為儲君。
得知宗門有內奸來暗害弟子……。
巨劍道君二話不說,從封魔泮宮立即趕到碧淵山,並根據他的處境,詳細的制定計劃,誰可以得罪,誰不能得罪,說的一清二楚。
這番殷殷維護之情。
徐行覺得,這個師父拜的值了!
“你我畢竟師徒一場。”
聽聞動向,巨劍道君回首,便見徐行已然叩拜在地,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他走到徐行面前約距半步的地方,沉沉歎息一聲,伸出手,輕撫了一下徐行的發髻。
五千年歲月過去。
在遇到徐行之前,他已經收了四個弟子。
有帶藝投師,有從小培養。
然而,無一例外,皆已身死。
臨終之際,
又收了徐行為弟子。但他雖收弟子,卻不想再動一份感情了。固然這弟子不會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汝可繼我之衣缽。”
巨劍道君輕撫徐行的右手一停,說了這一番話。
接著,他青絲化作白發。
轉眼間,已是一白發老者,暮氣沉沉。
“艾阿已經有近七百年劍未出鞘。”
“此次為師護你百年道途!”
話音落下,巨劍道君氣勢驟然升騰,元嬰道君的威壓彰顯無遺。他雙眸露出利光,兩柄三寸長的碧翠小劍從他口中飛出。
碧翠小劍在空中沉浮,迎風而漲,化作三尺長劍。
同時,長劍自生枯木劍鞘。
《枯木劍經》一枯一榮。
枯中生榮,榮中帶枯。
這兩柄長劍被巨劍道君大手一攬,背負在身後。一道劍遁,便如赳赳武夫一樣,出碧淵山洞府,破山頂天池,直入雲霄,不見蹤跡。
……
……
半個月眨眼即過。
徐行為了不誤時辰,所以剩下的幾日未在碧淵山洞府居住。而是在躍海閣中租住了一間乙字房,等待前往寒孤山秘境的日期到來。
他一身青衣,腰間挎著一柄中品法劍。
駐足在了飛羽仙宮宗門飛舟的停靠地——上澤淵。
上一次前往忘川海的飛舟,便是從上澤淵起飛。只不過上次的飛舟只是飛羽仙宮的普通渡海飛舟,此次前往寒孤山秘境的飛舟則是更上一級的破雲飛舟。
寬達數萬丈的大淵中,一艘艘製造精美的飛舟雲閣漂浮在空中。在一眾普通的渡海飛舟中,破雲飛舟鶴立雞群。盡管其規格比渡海飛舟小上一半,但不論是宛如玉雕的船基,還是朱甍碧瓦的閣樓,都遠比渡海飛舟要精美的多。
隨著時間到來,一重重禁製開始在破雲飛舟上浮現。
此次入寒孤山秘境之人共有八十三人。世家一脈的真傳弟子四十七人,師徒一脈的真傳弟子三十六人。
“龔玉真,龔家三房四小姐,年歲七十六。仙基八重境界。”
不時,一駕駕雲車在珍禽異獸的拖曳下,從四面八方朝上澤淵匯聚。雲車的華蓋旁,都有金甲力士舉著代表世家名姓的令旗、或者師徒一脈各脈的稱呼。
在徐行身旁,一金袍男子掃了一眼從龔家雲車下走出的紅衣年輕女子,對徐行神識傳音道。
這金袍男子是魁門道君的七弟子。
綽號魁七。
魁門道君和巨劍道君同屬封魔泮宮,二人乃是好友。於是,順帶著,兩脈的傳人也比師徒一脈的其他真傳弟子更親近一些。
此次入寒孤山秘境,得了魁門道君的囑咐,魁七對徐行多有照顧。
五殿冠姓之一的龔家三房、五房和九山巨室之一的阮家十三房與巨劍道君有仇。
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
故此,魁七見龔玉真到來,就立刻出聲提醒徐行。
“那是龔家五房的龔世博,仙基七重修為,五十六歲。聽說他對龔玉真心存愛慕之意。只不過兩房盡管不同宗,卻也同姓,若是普通的龔姓人成婚倒也罷了,但他和龔玉真都是各房魁首,綱常不可輕亂。”
魁七又指了一下在龔玉真雲車後面出現的俊逸青年。
此人劍眉星眸,金冠錦衣,身上佩戴著許多掛飾,玉扳指、錯金折扇,一副貴公子打扮。
在魁七介紹的期間,龔世博也走到了龔玉真身旁,兩人低聲交流著什麽。但龔玉真卻是柳眉微顰,一臉不耐煩的模樣。
“阮白眉……”
“世家一脈的天驕,曾化名袁木前往南部海域歷練,斬冥泉教三大真傳,又殺一還丹的護道者,盡管用了長輩賜下來的法寶,但無人懷疑,他現今已經擁有了還丹初期的實力。”
“太白仙體,一千四百年一誕,遠超普通的仙才。”
隨著一輛輛雲車駛來,魁七介紹的熱情也開始低迷了起來。但等打著阮家大房令旗的雲車到來時,魁七瞬間就提起了興趣,大肆誇讚起了雲車裡面的人物。
“阮家大房,阮白眉?”
“有著還丹實力……”
徐行眼睛微眯,抬頭朝雲間望去。
只見在一隻通體火焰繚繞的朱雀靈獸的拖曳下,一輛插著“阮”字令旗的雲車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緊接著,一個白眉少年走出了雲車。
若忽視這少年與常人不一樣的兩道白眉,其氣質和打扮普通至極,沒有一點特質。
“世家中的各房盡管互相有所競爭,但總歸是一姓。阮家十三房的阮敞有阮白眉做靠山,我應該小心一些。”
徐行暗忖,將阮白眉列為了頭一等的危險人物。
在魁七的介紹中,他知道了此次世家一脈和師徒一脈最有可能和他競爭三枚絕品定光符的人。
世家一脈,除了阮白眉外,還有閆家三房的嫡子閆嶼。閆家,亦是五殿冠姓之一。
師徒一脈,雲華一脈的水竣、都靈一脈的盧東、重台一脈的辛夷、決明一脈的宛童。
盡管師徒一脈在入寒孤山秘境中的人數上較世家一脈略少。
但師徒一脈的強者,卻不少。
“入破雲飛舟。”
一眾真傳弟子沒等多久,腦海中便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催促他們登上破雲飛舟從空中垂落下的舷梯。
徐行沒有遲疑,與魁七一道上了飛舟。
……
……
寒孤山秘境在天雲諸峰的某一處。
飛羽仙宮的地盤,大抵是凡俗各國、天雲山脈和忘川海的一部分。駐外修士中亦分為駐峰修士和駐島修士。
寒孤山秘境相傳是神幻聖君的洞府。而神幻聖君實則並非出身於飛羽仙宮,而是出身於東凰州一萬三千年前的第一大教天聖教。
只不過不知何等原因,天聖教盛極而衰,如今論勢力已經不入十大教之流。教內,連一元神聖君也無。
前往寒孤山秘境路途遙遠。
徐行在船艙內等待危機的降臨。
如威天王所說的一般。在第三天的時候,正在空中行駛的破雲飛舟突然震顫了一下,被迫降停在一處無名山峰。
主管飛舟的劉長老言曰飛舟已損,並將通往寒孤山秘境的地圖,分別給了一眾真傳弟子一份,讓他們自己前往。
“放心,有我們各位長老在暗中守護你們,雖然天雲山峰危險重重,有二級妖獸、三級妖獸,但你們這一路上,絕對沒有危險,不會遇到二級、三級妖獸……”
“這一次,也算是宗門臨時對你們的磨煉。”
幾個長老你一句我一句,將這件事定下了基調。
不同意此章程,就是缺少一份爭心。
少了爭心的真傳弟子,又怎麽能算是飛羽仙宮的一等真傳。
大義拿捏的死死的。
接著,幾個長老又拿出三件寶物,當做賞頭。
將此件事當作了閑逸之時的雅事。
“徐師弟,你的地圖和我的地圖有些不一樣。”
“盡管目的地都是寒孤山。”
就在這時,魁七發現了一些異常。
長老們給他們這些真傳弟子的地圖每一份路線都不一樣。
“也是,要是路線一樣,咱們這些真傳弟子聯手之下,哪怕是二級妖獸、三級妖獸,恐怕都不如我們……”
魁七稍想一下,面露釋然。
師徒一脈的一等真傳,每一百年就能獲得一枚四級法符。世家一脈的一等真傳,每一百年就能獲得一枚三級法符。種種高等級符籙、法寶加持下,這些真傳弟子的戰力,不能與普通境界修士等同視之。
八十三名真傳弟子一點異議也沒有。
告別守護長老後,穿梭在密林間,朝著寒孤山秘境而去。
“徐師弟,再會!”
魁七拱手告別,閃身入了山林,連一點時間都不想耽擱。
……
……
徐行見狀,亦不多想。
一枚四級法符,一個巨劍道君的神念化身,還有自己還丹實力的外道金身,都是他的依仗。並不懼怕畢青等人的暗算。
他混在人流中,朝寒孤山而去。
走到中途,周遭二十裡地只剩下了他一人。他開始不知不覺的放慢遁速,同時神識鋪地,尋找畢青等人的隱身之處。
忽然!
三個似白銀打造的傀儡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三個傀儡,每一個都介於一級和二級之間。分別為巨猿傀儡、猛虎傀儡、劍士傀儡。三個傀儡分工明確,巨猿傀儡與徐行進行纏鬥,而劍士傀儡指揮飛劍干擾徐行,猛虎傀儡擋住徐行去路。
眨眼之間,徐行似乎被逼上了絕路。
但徐行不慌不忙,直接就祭出了自己的殺手鐧——外道金身。
有九尺九高的外道金身傍身,他渾身刀槍不入,欺身接近巨猿傀儡,恍若純金打造的手掌,有著巧奪天工的驚豔之感。
他朝這巨猿傀儡的腹心一伸,輕易就取下了傀儡的靈核。
靈核一去,巨猿傀儡僵滯,從空中跌落。
接下來。
劍士傀儡、猛虎傀儡在徐行的外道金身下,一一報廢。
而這,隻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連一息的功夫都不到。
三大傀儡盡管打造的靈材堅固非凡,可徐行的外道金身卻足足有相當於還丹境界的沛然力量。外道金身的力量和強度,壓根就不是普通的一級靈材、二級靈材能比的。
“想走?”
徐行眼眸中露出寒芒。
他在取得三大傀儡的靈核時,已經感知到了用神識控制此傀儡之人。在外道金身和雲霞法力的配合下,他速度遠超畢青等人一大截。
輕易就追趕上了閻羅神宮刺殺的五人。
“饒命……”
畢青等人面色淒惶,在看見徐行使出外道金身時,他們就有想退的心思。只是徐行的遁速太快,他們剛想撤離,徐行就已經趕上。
只不過他們雖說饒命,但出手一點也不留情。
畢青在前吸引徐行注意,其他四人擺開陣勢,準備以影殺殿的功法刺殺徐行。並且,在這短短一瞬間,亦將各式的法符、法器通通拋向了徐行。
光華耀眼,靈氣衝天!
地面上,已然是一副焦土。
“死!”
徐行冷笑一聲。
外道金身擋住各種法術,同時撕碎各式法寶的靈光。
他的雙掌堅固無比,什麽法器都比不上這雙掌的用力一搓。
然後金蟬劍丸一吐,瞬間碾壓般的收割了四人的性命。隻留下了威天王的性命,他沒取。
“不好……”
徐行撤走外道金身,正欲一掌殺掉威天王時,他嘴角突然泛青,直愣愣的盯著威天王。仿佛中了劇毒一樣。
閻羅神宮影殺殿的刺客身上都種下了一種奇詭法陣。
只要身死,就會將身死之前的影像傳到影殺殿的殿內。從而讓影殺殿的刺客下次不再重蹈覆轍。
因此,二人此舉旨在演戲,騙過影殺殿的執事。
“閻羅毒,你果然中了閻羅毒……”
威天王大笑, 一拍納物袋,取出影匕,就要奪徐行性命。
但下一刻徐行從手中取出了四級法符……。
好像在說,只要威天王進一步,他就使出這四級法符。
“該死!”
威天王憤憤的看了徐行一眼。
轉身逃離。
……
……
“使用外道金身……”
“也不是毫無損傷,只不過……”
離開戰場後,徐行內視自己的體內。
見自己血液裡摻雜的金芒少了一些,亦黯淡了不少。
他心念一動,想要再凝練出外道金身。只是這次外道金身的出現就沒上一次瞬發而出,而是在體表緩慢的凝結,速度慢的驚人。
“金身境,最初的金身是九尺九高。”
“我濫用金身,這才導致了如此結果。金身盡管堅不可摧,但也不意味著就沒有消耗。”
徐行搖頭,警醒自己下次用外道金身時節省點用。
他用外道金身,還是太過揮霍了。
“重新以【道果】固化九曜仙命【外道金身】!”
徐行意念沉浸在意識空間中,心念一動,開始消耗法力重新用【道果】固化【外道金身】。
瞬間,字跡稍有模糊的【外道金身】重新變得清晰。
他體內的血液再次沸騰如大江大河。
金芒再生!
“繼續趕路,估計這會師父已經開始針對宋刀和龔家、阮家了。”
“不過二哥的演技有點假,不知道能不能騙過影殺殿的執事。”
徐行心中暗忖,下意識的摸了摸裝有畢青等人屍骸的納物袋。
同時亦為威天王的前程,擔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