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老板昨天來就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話，我以為她是不是有點想多了，沒想到你一早就來了，比戴老板預估的時間晚了點。”

　　外賣小哥說道，兩人已經坐了下來。倉庫本來就沒有什麽地方招待客人，兩個人是坐在地上的。溫熱的地面提醒著他們尚且在人世間煎熬。

　　“哎，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顧秋鳴惆悵道，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不知道才對，你要是知道了，還是這個樣子才讓人覺得可惜。”

　　“為什麽是可惜?”

　　“明知道自己犯錯還偏去的人，不是可惜是什麽，都不用考慮他的實際出發點。”

　　洪小哥說著，伸手給對面招了招。

　　顧秋鳴就聽見車響:

　　“啤酒！”

　　說了句就丟了下來，開車又走了。

　　“其實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在這裡有點佔你便宜，對於他來說這裡的活太少了。”

　　“是吧，我沒有想那麽多……”

　　話到這，顧秋鳴挨了一巴掌。

　　沒反應過來自己怎麽就值得他打一巴掌了，一臉懵的看著外賣小哥:

　　“怎麽了?”

　　“先喝酒，你脾氣好，這麽打你你都沒什麽反應但是不是什麽好事。”

　　看了看外賣小哥鼓勵一樣的眼睛，顧秋鳴拿起已經被打開的啤酒一口就灌了下去。

　　“打你就當你交學費了，一個人能活成你這個樣子也該知足了，店裡每個月的收支你沒看過吧。你就一心的想做事情，難道就沒考慮過成本的問題?”

　　“我怎麽沒想……”

　　話到一半又萎了下去了，仔細一想成本這個事情他確實是一無所知，隻好又灌了一口。

　　看顧秋鳴這麽老實，洪小哥也就跟著喝了一大口:

　　“說實在的，話好聽點戴老板是你老婆，難聽點你才是那個女人，懂嗎?你做決定的事情，戴老板都沒有反駁過，是！有的事情做起來比較符合情理，但是你就沒有考慮過實際，老話就說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就想著決定這樣，決定那樣的。決定背後的東西你都欠缺考慮。就現在的人手，再開兩家店都夠了，但是戴老板沒有提，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她不是才賺了700來萬嘛，和她一比我算個什麽。”

　　好家夥憋了這麽久才說出自己的心裡話來。洪小哥詫異的看了眼顧秋鳴:

　　“啪！”

　　又是一聲響，顧秋鳴倒是又挨了一下。

　　“所以說你什麽都不懂，權利是需要能力的。你胡來的話，這群人早晚都要走的，經營需要的條件你一條都不具備。”

　　自問他自己也沒有什麽章台走馬的事情，沒事就是店裡回家，店裡回家，基本就是兩點一線的生活。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他自己心裡問自己，可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我自己也很迷糊，總覺得喘不過氣來，很不舒服。”

　　“你要好好想想，你做事沒有人反對過，你的這種感覺是怎麽來的。大家都在做事，你忽然鬧這麽一出來，大家該怎麽辦?”

　　顧秋鳴沒想到洪小哥會這麽說話，躊躇一下還是決定走，去溜溜腿，到處看一圈也好。

　　看著顧秋鳴遠去，外賣小哥也露出一絲惆悵來，喃喃的看著人遠去:

　　“千萬別走錯路啊！”

　　撿起地上的瓶子就回了倉庫。

　　生意人是個純粹的人群，

思考的都是成本、利潤的關系，兩者之間的關系複雜且親密，顧秋鳴沒有深思過這個問題，甚至連每個月的財務報表他都沒看過。　　挨了兩巴掌沒說話，他不知道應該怎麽說，似乎心裡那股子氣就沒了。外賣小哥的話，他確實沒有思考過，一直以來他想的東西都是怎麽鋪開，怎麽做大。

　　這些東西似乎都沒有進過他的思考范疇，猛然間讓他去處理，他才發現其實自己比較束手無策，

　　地上的破鞋沒人關心，掃地的大爺大媽們估計是嫌棄這鞋礙眼。顧秋鳴一腳踢飛了去，大太陽的天氣，味道衝出來多少是直沁腦門的。

　　踢鞋的人無精打采，以至於後面跟著一個人也沒發現。不清楚自己玩了多遠，才停下來。

　　鞋就在旁邊，顧秋鳴才發現直沁腦門的味道有些惡心。

　　“喂！我的鞋！”

　　說話人站得遠了些，似也發現顧秋鳴心情不太好。

　　“你有什麽想不明白的，先把我的鞋給我！”

　　顧秋鳴一愣，側頭看去，一頭長發打結，胡須很長。青色的胡須說明年紀不會太大。一臉碳黑色，不知是時光嵌上去的殼子還是歲月留的愛撫。

　　顧秋鳴一股腦的把身上的零碎錢都掏出來:

　　“你拿去賣雙新的吧！”

　　“算了，我就要我的鞋就行了。那麽年輕，愁什麽！”

　　教訓的口氣不小，顧秋鳴不得不正視一下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想一腳踢過去的，卻突然發現這麽做有些不禮貌了。僵持了一下，還是伸手把鞋給人提過去。

　　“我剛撿了吃的，被狗追了，鞋子就跑丟了，哈哈哈！”

　　笑得爽朗，這樣的一個人做花子倒是讓人意外。

　　詫異的看了眼，顧秋鳴又坐了下來，別人的生活方式還是不要肆意評價的好。

　　剛這麽想了，那人低頭就歐陽雲溪把錢撿走了。

　　“大的你裝好， 小的給我了。人活不易，看你也是心裡抑鬱了，說說看，我見過的新聞太多了，我不信你的比我的還精彩。”

　　顧秋鳴悶了一下，七嘴八舌的說了些話，具體內容雜亂不堪，邏輯性，就不用想了，能有幾個人能把他的話理清楚就不錯了。

　　聽了半天，青長須的花子說道:

　　“確實很亂，真的像你自己說的，很亂，亂得是一塌糊塗。不過亂得才好，有的人自以為一輩子清醒，確實是活得亂糟糟的，你能發現自己亂，已經是不錯了。”

　　“???”

　　話的內容分開都懂，這囫圇的總結起來便是一句都不明白了。

　　“人活一輩子誰會真的把自己活明白的，真的覺得明白的人，未必明白，糊裡糊塗活了一輩子的人，也許才是明白人，就像這錢，今個兒在我手裡，明個在你手裡，誰說得清楚這錢到底是誰的。有人拿它換了肚子圓，有人拿他換了新衣裳，可是到底，這錢誰也不是的。”

　　顧秋鳴雖然聽不明白，但是卻不耽誤他覺得這人厲害，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你也不用看我，人都是靠自己的選擇過日子，我怎麽過活是我選擇的，你怎麽過活也是你自己選的。看你踢我鞋，我就知道你是小心眼病犯了，不管什麽事情。光明才能正大，想要就說，想吃就拿，一家人把陰謀詭計都用上，那還算什麽一家人，你說對不對！”

　　被髒兮兮的手摸了腦袋，倒是不反感，醒過來才覺得自己虧大了。好幾十快錢換了幾句話，忙回家去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