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道是好事不出門，就是誰也不清楚這句話的效果。胡老頭的算盤被跟著顧秋鳴回家的戴芳擊得稀碎，正月裡開花……

　　調子不太對，傳染性極強，總是會情不自禁的哼哼出來，女兒過年也沒有回來，不過看戴芳的表現，胡老頭覺得自己女兒沒有一點機會，鄉村野丫頭和大家閨秀之間是沒有辦法細致比較的。

　　那手那腳就跟洋娃娃一樣的，自己女兒什麽樣子自己清楚。其他的條件就別說了，胡老頭隻感歎自己年輕的時候怎麽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

　　顧家搬走了，村裡少了一個可以挖掘新聞的對象，多了一個用來比較的標杆，演變成口頭語就成了:

　　“人家也是大學沒畢業，現在這麽大的出息。”

　　類似的話語不用說，每個人心裡嘀咕的東西就像是鉤子，鉤在他們認為的腚上，其實都是世界的臉龐，你就有幸的可以發現，整個世界都是鉤子，所有人都在拉拽世界。世界的臉頰就有幸成為了著名畫家梵高的名作，或許可以為其另取一個別名《真實的世界》。

　　真實形象，又說明了事實，胡老頭的鉤子力道不夠，大估計是勾到了世界的毛囊了，以至於現在一身黑，走到哪裡都沒有人幫他說句好話，這樣的亞洲黑人。比黑骨頭架子好一些，黑臉皮和黑骨頭之間的差距是明顯巨大的。

　　胡老漢，敲敲煙鬥，就著霧氣就看不清楚那一片是霧，那一片是煙。村裡拆遷已經開始了，只不過速度沒有那麽快，輪到他家這個村裡，大估計還能種一季玉米。

　　因此胡老頭家門口其實已經被長起來的玉米遮住了，別人看不進來，他也看不出去。耳朵裡少了人話，都是些露水滴落在地面，滴落在葉面上的聲音。清淨了，人就利索許多。

　　村裡的字簽了又簽的，錢不到帳，誰也不會傻兮兮的就馬上搬走，何況至少還能再種一季莊家，這種薅羊毛的機會，沒有那個農村人願意放過。

　　所以，顧長青又帶著媳婦回來過一兩次，種了莊家又走了。被陳楚楚抓著走的，農村耗子在城裡住了一個月，現在都不願意回來了。

　　在城裡學了新的花樣，嫌棄人家農村人不會，沒有見過世面之類的。

　　這些都是胡老頭偷偷聽到的，他在人群都臭了，自己蹲遠一些省的熏到別人，再說別人的鉤子鉤到自己身上來拉扯，疼的也只是自己。自己就一張嘴，一把鉤子，啥也不是。

　　呷呷嘴把早熄滅的煙頭抖落出來:

　　“來了們，就過來。你站在那雀都不叫了，苞谷葉子動，你當我聽不到哈。”

　　對著小路盡頭喊了一嗓子，嘩嘩的聲配著露水滴落的聲音，明明很喧鬧確實讓人有些享受。

　　“你和老狗！壞我生意，你站在天天蹲在這，有什麽收入！老婆跑，女兒也跑……”

　　話沒說完了，來人就頓住了，胡老頭臉上的東西，他分不清楚是落下來的露水還是別的什麽。一瘸一拐的過來也不管地面是不是濕的，橫著把拐一放就坐了下來:

　　“你的情況也複雜，條件不好也不怪別人，誰不是有運氣不好的時候，條件差有條件差的過法，你天天就看著三畝地也不行的，活起還是要看自己的。”

　　胡老頭敲敲煙鬥，裝了一袋繼續吧嗒吧嗒的抽:

　　“你都瘸了，嘴還不乾淨。我怎麽活我自己心裡有數。有辦法改變，我又何必活成現在的樣子。條件不允許，沒讀過書，你家條件允許，

你又何必過成這樣。”　　“老胡啊，你這麽說話就沒有意思了，誰家不是看老天吃飯，鍋裡碗裡的東西，那一樣不是得雙手去幹，膝蓋觸地的。你就守著三畝地過活，別人一雙手過的好，你還不高興，現在結仇多了，沒人幫你，來回在村裡鬧了那麽多次……”

　　也不知道是話的作用，還是霧的作用，老胡眨眨眼睛就不說話了，煙鬥經常敲擊的地方油亮油亮的，剛才被他這麽一敲，竟然裂了開去。

　　“經常敲打石頭都受不了，我還不是石頭了。活得過就活！活不過就糟蹋了算了。”

　　“糟蹋什麽了！我就說說話，誒！”

　　腿腳不方便追不上，人剛到門口，這胡老頭就關了門。興是門的年紀大了些，關門的時候光聽見空響了，沒到聽到歲月厚重的音色出來。

　　“老胡，我是和你說！我腳不方便，那邊要乾活，你要搞兩錢了，你就和我去，你要是想死在這了！你就別出來了！”

　　話說了，也沒動靜。酒壯慫人膽，殊不知錢才是壯膽的良藥。

　　“去哪?！”

　　人瘸子都走遠了，這胡老頭才開門喊了一聲。

　　“我去隔壁村打家具，缺個幫手，去不去一句話！我兒子讀大學了，也不願意學，你要是想學就跟我去！我腿不方便！”

　　老胡悶了一下，這人是傲氣了些，家裡孩子也爭氣不是，前些年村裡就沒幾個能入他眼的人，世道變了，人心衡量不起。

　　瘸子想起他兒子的話就想摸鼻子:

　　“什麽是傳統手藝，就是沒人用了，快消失的手藝……”

　　幹了一輩子了，都喜歡用那些三合板的破爛貨。瘸子也快失業了，名曰“價格主義！”

　　主打的就是一個實惠，像什麽多，什麽寶之類的。

　　“你明早過來我家！”

　　說完就走了。手藝到底是和自己一樣瘸了！

　　“我爸年輕的時候成績就不錯的，家裡面沒錢就沒繼續讀書，後面就開始做家具，讓我學，我不太想學，互聯網太快了，傳統家具成本太高，不管是投入還是人力。”

　　“確實不好搞，以前還說實體店要徹底消失，現在也一樣嘛，只不過生意沒以前好了。我覺得你爸的手藝不錯，可以學一下。找不到工作回去當個聰明的木匠也不錯！”

　　幾個年輕人在深圳大街上說說笑笑的，他們是出來實習的，但是還沒有一個確切可以提供他們實習崗位的地方。

　　顧秋鳴就沒有什麽事了，剛陪媳婦去吃了涼粉，一肚子冷冰冰的，自己還是熱。有一道網紅名菜叫做“油炸雪糕”。他覺得自己就和油炸雪糕差不多了:

　　“天漸漸熱了，都三月了。又要開始吃雪糕了……”

　　說完就挨了一下，戴芳就把腦袋湊了過來，扯著顧秋鳴的衣服就一頓亂蹭。

　　蹭完說道:

　　“不準吃冰的，太熱了吃冰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