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風起兮,雲飛揚。
時近八月,但京城的風卻似乎裹挾著絲絲寒意。
暗流洶湧,風聲鶴唳!
坊間傳言,淮安侯之子,女帝未來的夫婿,新晉長安侯蘇長清在南坊市遇刺,傷重昏迷,至今生死難料。
各路人馬有的暗中打探消息、有的靜觀事態、有的焦躁不安、有的幸禍樂禍……形形色色。
柳老爺子又幹了一件轟動京城的大事:再一次趁著酒興,一刀將端王府門前另一隻石獅也劈成了兩半。
並放言:要賠便賠一雙。
女帝也回到皇宮,並傳召了三法司、禁軍、京兆府等頭頭腦腦,具體說了一些什麽,外界無人知曉。
被傳召之人也諱莫如深,一個字也不肯透露。
端王府。
端王爺背著雙手,在廳中踱來踱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端王妃站在一旁,緊鎖眉頭。
良久,方才啟唇道:“王爺,你真打算去見陛下?”
“不然呢?”端王一臉鐵青:“現在,整個京城的人都在盯著本王,他們都以為是本王指使。”
“可是,王爺要是主動去找陛下解釋,會不會……”
說到這裡,端王妃又頓了下來。
“愛妃,本王明白你的擔憂。但,本王絕不替人背這口黑鍋。可惡的家夥,居然敢算計本王。”
“王爺,你說會不會是那女人有意設下的陰謀詭計?”
“應該不會……”端王搖了搖頭:“別小看那個女人,她根基未穩,與本王徹底翻臉對她沒有一絲好處。”
“那到底會是誰?”
“目前尚不好判斷,大理寺那邊本王已派人暗中關注,看看能否查出那個殺手的底細。
不過在此之前,本王必須盡快入宮講個清楚,不管那女人信或不信,總之本王不能替人背過。”
端王妃歎了一聲:“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就這樣,萬眾矚目中,端王爺入了皇宮面見女帝。
這次女帝倒未避而不見,反倒還很熱情地在禦花園擺下一桌精致的酒席款待端王。
“皇叔,朕最近偶有所悟,故而閉關多日。聽聞皇叔上次入宮見朕說有要事相商,不知是何事?”
一聽此話,端王氣不打一處,忍不住道:“陛下,老臣再怎麽樣也是皇室親王。
可那柳老匹夫竟然倚老賣老,刀劈王府石獅,而且還……”
沒等端王講完,女帝淡淡一笑:“皇叔息怒,柳公畢竟古稀之年,心性反倒是恢復了幾分孩子氣。
想來也不知是受了誰的蠱惑,認為長安侯遇刺一事與皇叔有關,疼孫心切,方會一時失態。”
端王趕緊叫屈:“陛下,臣真是冤枉。今日臣入宮而來也是想弄清此事,到底是誰如此膽大包天,敢在南坊市刺殺當朝勳爵?
今日,他敢在京城行刺朝廷勳爵,他日,說不定還敢行刺皇室勳貴。”
這番話聽起來倒也合情合理,既為蘇長清鳴了不平,同時也在替自己的安危擔憂。
說來說去,還是想聽聽女帝的口風,同時也將自己給摘得一乾二淨。
至於柳老爺子刀劈石獅一事,反倒不好繼續追究。
總之,端王是越來越猜不透女帝的心思了。
他此番急急入宮,在乎的並非他人對他的看法,而是女帝。
一旦女帝也認定他乃此次行刺事件的幕後黑手,那麽他將面臨的必然是女帝的滔天之怒。
就算不直接對他下手,但他身邊的心腹,甚至是他的兒子……說不定也會像上次洛州那些人,莫名死於意外。
可現在看女帝的態度,似乎又很友善的樣子,這反倒更讓端王坐立不安。
“皇叔,你的心情朕能理解。朕,同樣也很震怒,已下旨全力調查行刺之人的底細。據目前初步的調查,對方應該不是專職殺手……”
“不是殺手?”端王愣了愣。
女帝點了點頭:“皇叔不是外人,朕可以告訴你一些目前的進展。
大理寺在驗屍時,在凶手的衣領中發現了一顆小小的藥丸。經檢驗,那顆藥丸蘊含劇毒,一旦咽下,可在數息致人於死命。
這是豢養死士常見的手段,故而可以初步斷定,凶手是個經過嚴格訓練的死士。”
端王故作一臉震驚:“是誰如此大膽,竟然私養死士?”
歷朝歷代,私養死士乃為朝廷大忌,一旦被查實,多半就是抄家滅族的下場。
當然,想要培養死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既得有權還得有錢,畢竟培養死士的成本很高,風險也很大。
其實暗地裡端王也秘密培養了一批死士,不過卻不敢在京城培養,而是在洛州,再由洛州派一些精銳到王府充作下人,以備不時之需。
“是啊,朕也很奇怪……”女帝歎了一聲:“豢養死士乃是死罪,但卻屢禁不止,不知皇叔有何良策?”
“這……”端王吱吱唔唔,故作沉吟狀。
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說輕了,豈不是有開脫之嫌?說重了,等於是給自己下套。
好在女帝沒有繼續追問,顧自道:“朝中有些人總喜歡自作聰明,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
殊不知,這天下又有多少事情能瞞得過朕?
只是朕故作不知,一直在容忍。但,容忍也有個限度,一旦超過了朕的底線,朕,又何怕大開殺戒?”
最後一句話,語氣稍稍加重了一些,驚得端王一頭冷汗。
“皇叔今日似乎精神不佳,可是近日沒休息好?”
端王下意識抬手擦了擦額頭,順勢道:“陛下,臣近日不順心之事頗多,特別是柳公刀劈王府石獅,也令臣著實受了一番驚嚇。”
“那皇叔可要多多保重身體才是,可千萬不能出什麽意外。”
一聽此話,端王剛擦掉的冷汗又冒了出來。
女帝又道:“皇叔,柳公那邊朕自會派人勸說,澄清你二人之間的誤會。
畢竟你是朕的皇叔,而柳公乃是三朝元老,為大周立下赫赫戰功。你二人一旦相爭,豈非遂了小人之願?”
“可是陛下……”
女帝擺了擺手:“皇叔,俗語常說宰相肚裡能撐船,更遑論你是當朝親王,朕的皇叔,豈能讓人輕看?
來,朕敬皇叔一杯,就當替柳公賠個不是。”
端王趕緊起身:“陛下萬萬不可,臣受之有愧。”
內心裡,卻突然湧起一股子無力感。
他發現,女帝說話不似以前那般霸氣了,但卻柔中帶剛,反倒讓人更加難以揣測,更加難以對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