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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從狗官開始》第八十二章 說好的互相成就嘛
“我沒見過災民,但我曾經聽人說過說過這麽一句話。”

 許崇看了一眼沉默的江之鴻,微不可查的歎了口氣,“災民,根本就不是人了。”

 “什麽意思?”

 江之鴻一愣,沒明白過來。

 “字面意思。”

 “只要能活著,吃牲口的麩糠算什麽?草根、泥土、樹皮,都是可以吃的。”

 “災民要的是享受嗎?要的是吃飽嗎?”

 “不是,他們要的僅僅只是活命罷了。”

 許崇搖了搖頭,語氣低沉:“易子而食這四個字,我相信你是直到剛剛,才真正的意識到它有多殘忍。”

 “如果仍舊只有那最開始的一百六十萬石的糧食,你猜那些活下來的半數百姓裡,還有多少人要經歷這種殘忍呢?”

 “別忘了,易子而食若不夠,還有一個人相食。”

 這番話讓江之鴻想起了自己剛剛的心情,臉色再白三分。

 “你跟樓相的恩怨,不是我一個小小的血衣小旗能多嘴的。”

 許崇繼續說道,“樓相是忠還是奸,是善還是惡,我也不認識他,也判斷不了,但我認為,至少他在這件事裡面,做的是對的。”

 “對的……?”

 江之鴻喃喃,反反覆複的推敲許崇所言。

 大概過去兩刻鍾,這才幽幽開口。

 “就算伱全部沒有算錯,說的也都是事實,可我仍舊無法理解。”

 江之鴻頓了頓,道:“他為什麽不繼續要糧呢?大慶何時缺過糧了?”

 “終於說到點兒上了。”

 許崇打了個響指,“對,大慶不缺糧,可你認為,樓相是根本沒要呢,還是要了卻沒能要到?”

 話音剛落,江之鴻面色狂變,“你是說?!”

 於此同時,黑獄之外的葛萬山也是面色狂變,猛的一揮手:“所有人,立即給我回房,把耳朵給我捂死嘍!”

 轟隆隆一陣腳步聲,接著又是一陣門窗合上的哐當。

 等到確定只剩下了自己一人,葛萬山才狠狠的松了口氣,擦去額頭上的冷汗並罵了一句:“踏馬的……”

 許崇的膽子是真踏馬的大。

 真是啥事兒都敢講,啥事兒都敢猜啊!

 黑獄裡。

 許崇擺了擺手。

 “我可什麽都沒說哈,事情已經過去那麽多年,那時候都沒我呢,我哪能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有那麽一個我打心眼兒裡瞧不起甚至厭惡的人,有朝一日突然爬到了我的頭上,變得比我還要高貴,我心裡大概是不舒服的。”

 許崇的嘴角微微勾起。

 “你的意思……他去賑災並非自願?”

 江之鴻面色慘然。

 “也不一定。”

 許崇聳了聳肩,“有可能的確是自願,但沒想到只有那麽點兒,但不管是哪一種……”

 “不管是哪一種…”

 話說到這份上,江之鴻已經能自行補充了,“他能拿到的糧食,就只有那麽多?”

 “所以,拿粟米換麩糠,往裡面摻沙子……”

 “不是他想這麽做,而是他不得不這麽做?”

 “所以……並州百姓能活下來一半,是因為最多只能活下來一半?”

 江之鴻一邊說,一邊踉蹌著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到了牆上,退無可退。

 “那麽根據這個假設,我們回到之前說的,你見到的那個災民。”

 “旱災爆發於四月末,樓相五月初抵達並州賑災,而你見到災民的時間,是六月上旬。”

 許崇陰沉一笑,“哪怕他在樓相抵達並州的第一天就動身赴京,兩千余裡地,一個月多點就走完了?並且還背著重達二十二斤的太祖大誥,並且還是沿路乞食,並且在見到你之後,還有力氣跟你說那麽多?”

 “別說了、別說了……”

 江之鴻捂住耳朵,貼著牆根慢慢蹲了下來。

 涕淚橫流。

 “最後一句。”

 “你覺得,樓相既然抓了現在無權無勢的你,卻不殺不審不送京,這是在害你呢,還是在保你呢?”

 “言盡於此。”

 說完,許崇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能做的都做完了,再留無益。

 至於江之鴻能不能想通,他一點兒都不擔心。

 早在他第一次下黑獄的時候,就注定了江之鴻必被拿下。

 第一次下黑獄,江之鴻先是被試探出了破綻在於樓相,接著又被試探出了仍舊還有欲望——壓製欲望恰恰說明了有欲望。

 有欲望,就說明心還沒死透。

 只要針對破綻出手,無論是擊碎他的堅持也好,還是維護他的信念也罷,讓其重拾求生之念並不是什麽非常難的事情。

 不過……許崇也沒想到會這麽簡單。

 有前世的記憶在,他輕而易舉的找到了江之鴻與樓相之間的症結,再根據一些蛛絲馬跡去推敲,完整的步驟就出來了。

 第一步,用‘別人不信,我許崇信’,提振江之鴻的精神,讓其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第二步,用油鍋跟繈褓,勾起江之鴻的七情六欲,無論是恐懼還是保護欲都行,然後讓其看清油鍋裡並非嬰孩。

 等江之鴻平靜下來,就會好奇自己到底想做什麽,就會有耐心的聽自己接下來的話,並認真思考。

 第三步,用真實的數據,可靠的邏輯,擊垮‘隻活一半’,變成‘只能活一半’。

 最後,就是推翻江之鴻對樓相的認知,從而徹底粉碎江之鴻的信念。

 你不是罵樓相是奸臣是權臣麽?

 我不反對這一點,但我就事論事。

 最起碼樓相在當年最艱難、最危險,最需要你這個至交好友支持的時候,你卻反過來捅了他一刀。

 這事兒怎麽說?

 哢!

 三觀盡碎。

 接下來無論是心生懷疑想要親自去驗證也好,還是直接跳過懷疑階段,因內疚而想要彌補也好,江之鴻必定是想活下去的。

 複盤完畢,許崇回頭看了一眼甲一監,整個人彈射而起。

 十幾米的高度瞬間越過,許崇輕飄飄的落在了黑獄入口旁邊。

 剛一出來,他就看到葛萬山站在旁邊,用一種極度詭異的目光看著自己。

 “屬下見過大人。”

 許崇抱拳。

 “你…”

 葛萬山隻吐出一個字就憋住,過了半晌發現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於是狠狠的拍了兩下許崇的肩膀,道:“你踏馬的!”

 “……”

 許崇一臉無辜。

 “怎麽樣,現在有把握了嗎?”

 葛萬山問道。

 “應該沒問題了。”

 許崇點了點頭,“屬下估計,只需要一兩天的功夫他就能想通。”

 準確點說應該不叫想通,叫重塑信念。

 “一兩天麽,那還好……”

 葛萬山狠狠的松了口氣。

 他已經記不清這陣子提心吊膽過幾次,又松了多少口氣了。

 反正就是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一會兒上一會兒下的。

 “千戶大人,屬下已經突破到開竅九重,想進一趟武庫。”

 正好人也在,許崇乾脆懶得另挑時間了。

 “唔,這就開竅九重了麽……也是該提前準備了”

 葛萬山點了點頭,旋即又話鋒一轉:“不過,也不急在這兩天,只要江之鴻開口吃飯,咱把消息一報上去,後續的貢獻就會全部下發,到時候你再進武庫一次性兌換也不遲。”

 “這,好吧。”

 許崇點了點頭。

 總不能現在就坦白,自己多余的貢獻要留著跳槽吧?

 就這樣,一天時間過去。

 第二天午時。

 “送吃的下來。”

 一句很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話語,從黑獄的通風口傳出。

 此話一出,從頭到尾都保持著關注的葛萬山大喜過望,一蹦三尺高。

 當即下令,讓膳房做了滿滿一桌子菜送了下去。

 都是武者,只要還有勁力留存,就沒什麽餓太久只能吃點兒稀飯的說法。

 “這小子,這小子……”

 葛萬山在黑獄入口外來回踱步,滿面都是喜色,“踏馬的真行啊!”

 直到此時此刻,他的精神才徹底得到了放松,整個人通體舒泰,要是許崇在邊兒上,他都恨不得抱著親上一口。

 因為,他已經從許崇說的那些話裡頭,意識到了事情的真正嚴重性!

 樓相為什麽會定下如此多的貢獻?

 是因為害怕江之鴻死了,自己會因此被陷於不義嗎?

 不是!

 或者說不完全是!

 更大的原因,很可能是樓相本身就想讓江之鴻活下去!

 想想看,萬一江之鴻死在了所裡……

 葛萬山打了個寒顫。

 以樓相的氣量,肯定不會也不屑直接對他一個小小千戶做什麽,但樓相手底下那些人呢?

 或者,想巴結樓相的那些人呢?

 又或者,那些知道或者猜出了樓相真正意圖的人呢?

 別的不說,以總指揮使大人跟樓相的交情,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現在好了。

 江之鴻不僅活了下來,甚至很有可能因為許崇的那些話,解開與樓相延續了數十年的恩怨!

 這什麽概念?

 “連總指揮使大人,只怕都要高看我一眼……”

 一念至此,葛萬山當即回房,把江之鴻的情況寫了下來。

 因為太過激動,執筆的手都因此而微微顫抖。

 等寫完,葛萬山緩緩吐出一口氣,“這一次,怕是要賺麻了啊!這小子真是我的福星。”

 從損失慘重,到盆滿缽滿。

 這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巨大落差, 讓他對力挽狂瀾的許崇感激到了極致。

 再想到許崇練成了折風手……

 “唔,你如此幫我,我自然也不會負你。”

 “說好的互相成就嘛。”

 “只要把這件事報上去,即便你成不了總指揮使大人的關門弟子,未來也是一片坦途了。”

 想到這裡,葛萬山又取一張白紙,將許崇跟江之鴻所說的每一個字,做的每一件事,從頭到尾完完整整的寫了下來。

 寫完之後頓了頓,又將許崇折風手的修煉進度添了上去。

 就這樣,一封最高加密級別的信箋,通過血衣衛的特殊渠道送了出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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