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刑房
“蛇哥,你來了!”
剛走進前廳,程境凌便熱情地招呼道。
此時,王蛇正滿臉疲憊地坐在椅子上喝茶,聽到招呼聲抬起頭,也沒站起來跟程境凌客氣,只是有些懶洋洋地招了招手,有氣無力地應道:“嗯,境凌,說起來,這還是你搬家後,我第一次來你家登門吧?哈哈,有些匆忙,也沒來得及準備登門禮。先記著,等明天你拜師宴的時候,哥一定給你準備一份大禮厚禮!”
“嗨,蛇哥,咱們倆的關系,還說這些幹什麽?見外了!”程境凌不在意地搖了搖頭,也沒有去上首坐著,而是坐到了王蛇的旁邊,給自己也倒了杯茶,邊飲邊問道:“怎麽這麽匆忙?劉家人都審訊完了?糧草走私案有結果了?”
剛一聽秀萍說王蛇來了,程境凌便猜到,王蛇現在登門,肯定是為了跟他說劉家的事。
果然,王蛇點了點頭,苦笑道:“唉,境凌,你是不知道啊,李緝捕為了不耽誤明天的拜師宴,將我們壓榨成什麽樣了…你蛇哥我差點累死在了劉家人的前頭!呵呵,經過三天的刑審,糧草走私案的案情基本上已經明朗了。可以確定,就是劉震元扶持灶王幫,又糾結江湖上的閑散武者,在暗中向蠻族走私糧草。
他們的糧食來源,一般是在向百姓售賣糧食時缺斤少兩,積少成多的克扣出大筆糧食。並在每年收糧時都做假帳,通過各種手段向上隱瞞虛報,截留糧食。還有就是每年糧庫換新糧食的時候,陳糧都會售予灶王幫,這筆糧食就更好操控作假了…現在就等著確認證據,整理好口供,把劉家人該殺的殺,該流放的流放,就可以結案了!嘿嘿,境凌,哥跟你說,這一次咱們哥倆可算立了個大功,事後的功勞,連升任銀衣緝事都夠了!”
正聽得津津有味的程境凌一愣,有些奇怪地問道:“咱們倆?這次案子跟我有什麽關系?最開始案子是蛇哥你接的,我就是順路跟著去了趟北戎軍。在軍營時查案的是你,回拒馬城後查案的也是你,我也沒幫上什麽忙,哪有資格分功勞?蛇哥,咱們倆關系好歸關系好,但你別這麽搞…”
“怎麽沒關系?怎麽沒幫上忙?”王蛇眉頭一挑,有些不樂意地道:“你若不去北戎軍,我能接這個案子嗎?在北戎軍要是沒你的面子,我查案能查得那麽順嗎?再說了,回拒馬城的路上,若不是你馳援來救,我估計連命都沒了,哪還能繼續查下去,更別談什麽功勞了!所以,這起糧草走私案算咱們倆一起辦的案,理所應當!分給你一部分功勞,也沒什麽毛病!”
“這…”
程境凌眉頭微皺,
正要再推辭一番,便聽王蛇又道:“再說了,境凌,這麽大個功勞,就算不分給你,我自己也吃不下…你這麽看我幹嘛?是,我哥是咱們玉蘭州的玉衣緝查,那我也不能吃獨食吧?這個功勞,肯定是要分出去點的,就算不分給你,也得給別人。所以,你就別跟哥客氣了!李緝捕也是這個意思,你聽安排就完事了!”
聽王蛇如此說,程境凌才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應承了下來。
“對了,”程境凌忽然想起了什麽,連忙又問道:“蛇哥,那劉福他們一家…?”
王蛇輕笑一聲道:“放心,你特意囑咐我跟李緝捕的事,還能出什麽問題?怕給他們弄死了,我連刑罰都悠著來的,也算是優待他們了,呵呵!現在審問完畢,他們也沒什麽價值了。我來這一趟,就是為了告訴你,劉福一家可以交由你處置了!事我都安排妥當了,你直接去衛裡的刑房就行,我讓老聶在那等著你呢。等你辦完事,我就說他們是在審訊的時候死了。”
“不會有什麽事吧?”程境凌有些擔心的多問了一嘴。
王蛇極為奇怪地反問道:“本來他們就是要死的,怎麽死不一樣?三條賤命罷了,能有什麽事?”
“沒事就好。”
程境凌這才放下心來。
之後,程境凌和王蛇一同出了門,王家的馬車就停在程府門口,等著接忙碌了三天的王蛇回家休息呢。
先將王蛇送上車後,程境凌才坐著自家的馬車,朝緝武衛趕去了。
緝武衛的刑房就在牢房的隔壁,程境凌剛一到,就看見聶事遠已經在刑房的門口等著他了。
“老聶。”程境凌抬手打了聲招呼。
聶事遠走過來,熱情的道:“程緝差,你來了。這兩天可給我們隊長累得夠嗆,所以就先回去休息了。隊長臨走前特意囑咐,讓我等在這,說你會過來。”
“嗯,辛苦了,老聶。”程境凌感謝道。
“客氣了,程緝差,小事而已,呵呵。”
聶事遠笑了笑,隨後便在前面領路,帶著程境凌進入刑房。
由於王蛇的提前安排,此時刑房內除了劉福父子三人外,已經沒有其他的差衛了。
將程境凌請進刑房之後,聶事遠交代道:“程緝差,你慢慢辦自己的事,我就守在門口,有事叫我就行。”
說完,便懂事地退了出去,並關上了房門。
刑房內的燈光極為昏暗,地上、牆上滿是還沒來得及處理的血漬,一股腥臭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十分難聞。
此時劉福和劉海、劉江父子三人正滿身傷痕地躺在房間的角落處,互相依偎著沉睡,並沒有被程境凌的到來而驚醒。
這幾天,緝武衛沒日沒夜的嚴刑審問,把眾差衛們都累得夠嗆,更別說這群被審問的人了。
不光要受刑,還要時時刻刻的擔驚受怕,差衛們還有空能眯一會,他們則是一點都不能睡,剛閉眼就會被鞭子抽醒,精神狀態可謂是被繃到了極限。
所以,在審問結束後又被調到刑房來,劉福父子三人雖然感覺到了不對,但仍是抵擋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程境凌也沒跟三人客氣,上前一人一腳便將他們踹醒了。
當睜眼看到面前的程境凌後,劉福父子三人的反應各不相同。
劉福是滿臉的釋然和解脫,無所謂地笑道:“呵呵,劉小猛,果然是你。怎麽,終於來取我們父子三人的性命了?來吧,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可以看到,劉福身上的傷痕並不多,精神面貌還算不錯。
應當是看他年紀大了,怕他暴斃,所以才沒有給他施加太重的刑罰。
而他的兩個兒子就不一樣了,劉江的右手手掌本就被程境凌砍掉了,兩腿也被打斷了,現在經過緝武衛的審問,更是滿身傷痕,血肉模糊,有的傷口甚至已經腐爛了。
這種狀態持續下去,估計就算程境凌不殺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呸!”有氣無力地朝程境凌啐了一口,劉江露出了個恐懼中夾雜著恨意的笑容,虛弱地道:“早、早知道有這一天,我當初…當初就應該給你宰了…呵呵,來吧,反正劉家犯了這麽大的事,我們肯定得死,死在誰手上不一樣?崽種,來,殺了你爺爺我,來啊!咳咳咳…”
用盡全力地吼了一聲後,劉江便開始連咳不斷起來,程境凌都怕他再給自己咳死了。
最後,就是劉福的大兒子,程境凌沒見過幾次的劉海了。
因為管理著劉家的糧鋪生意,所以劉海被審問的也是最嚴厲的。
只見本來一副文雅打扮的劉海此時渾身已經破破爛爛的了,身上的傷口比劉江還多,臉上也滿是淤青和腫脹,雙手的指甲全部被拔掉,指尖上還有粗大的針孔,有的結痂,但更多的都已經腐爛了,難以想象他在刑房裡經受了怎樣非人的折磨。
看著程境凌,劉海就像是已經心智失常了一般,滿臉都是恐懼地往後縮,嘴中重複呢喃著:“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扭頭看了一眼劉海,劉福臉上滿是疼惜的將其摟進懷裡,安慰道:“兒子別怕,不過就是一死而已,再堅持堅持,等著死了就解脫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確實,正如劉福所說,對於現在的他們來說,死亡確實反而是一種解脫。
或許,這也是劉福和劉江兩人能如此硬氣的原因吧。
但程境凌又怎麽會簡單的一刀了結了他們,讓他們結束痛苦呢?
那樣叫助人為樂,而不叫報仇。
自打進來後便一直沒說話的程境凌笑了,將腰間的升龍刀解下來,扔到劉福父子的面前,笑道:“誰說你們必死無疑了?像你們不過是劉家的私奴,我隨便就可以保下來。給你們一個活命的機會罷了,不過是我一句話的事。不過…”
聽到程境凌如此說,本來虛弱無比的劉江忽然瞪大了眼睛,眼神中燃起了一絲名為希望的光芒。
就連看起來已經有些癡傻了的劉海,都停止了無意義的呢喃,緊張地看向了程境凌。
而看著地上的升龍刀,劉福似乎猜到了程境凌的想法,臉色瞬間便變得極為難看了起來。
見此,程境凌笑得更開心了,對著劉福緩緩地道:“不過嘛,雖然將你們一家三口的命都保下來,對我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是你應該也清楚,我今天是來報仇的,而不是行善的。所以,你們一家,今天只能有一個人能活下來。至於到底讓誰活、讓誰死,呵呵,劉福,這個機會就交給你了。是殺一個兒子,自己再自盡,讓另一個兒子活呢?還是選擇將兩個兒子都殺掉,自己苟且偷生呢?呵呵,劉福,既然當初你給了我爹娘一個選擇,由兩條命換一條命。那現在我也給你一個選擇,同樣是用兩條命換一條命。怎麽樣,很公平吧?”
程境凌沒有選擇去折磨三人,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幾斤幾兩。
若論折磨人的手段,是肯定比不上刑房差衛們的。而劉福父子連刑房都經歷過了,又豈會怕他小兒科的手段?
所以,程境凌直接選擇了誅心!
就像劉福當年給他父母選擇一樣,也給了劉福一個選擇。
“爹、爹…”
“爹!”
聽完了程境凌的話後,劉江和劉海齊齊看向了劉福,眼中滿是對生的渴望和對死的恐懼。
兩兄弟顯然沒有要謙讓的意思,都想讓自己活。
劉福先是看了看劉海,接著又看了看劉江,最後才滿臉悲戚地看向程境凌,顫聲問道:“劉小猛,你可說話算話?用兩條命,果真能換一條命?”
“當然算!”程境凌眼瞼低垂,遮住了雙眼中透露出的冷冽目光。輕撣了撣自己身上的鐵衣緝差差服,溫笑道:“以本官現在的身份地位,豈會欺騙你們?你們父子三人,最後活下來的那個,本官就給他一個活命的機會!呵呵,放心,相比較死亡來說,我覺得活著反而是一種折磨。由親人的死來換自己的活,我希望你們也能感受一下,這是種什麽滋味。”
“爹,讓我活,您讓我活吧!”見有活命的機會,劉海便完全由剛才的癡傻狀態清醒了過來,用傷痕累累的雙手抓住劉福的手,哀求道:“爹,您看看弟弟現在這副樣子,就算不殺他,估計也活不久了。您就讓我活吧,等我出去了,還可以為咱們劉家傳宗接代,延續香火,我活著比弟弟要有用得多了啊!”
聞言,劉福似乎是有些被劉海給說動了,伸手拿起了面前地上的升龍刀,有些艱難地看向了劉江。
劉江由於四肢都斷了,此時躺在地上一動不能動,見劉福的目光投過來,便滿臉恐懼地哀求道:“爹,不要,不要殺我啊!我是你兒子啊,我不想死,你別殺我…爹,我年紀還輕,雖然沒了一隻手,但也能為劉家傳宗接代啊!我斷了的腿可以治,身上的傷也可以治,不一定會死的!您別殺我,我求您了,爹…”
見有活命的機會,劉江立刻失去了剛才的硬氣,求生的本能迅速佔據了上風,對於死亡變得極為抗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