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發飆
自馬文義一家被捕入獄後,節度使府便空了出來。府衙早就派人將其打掃乾淨,準備迎接新任節度使了。
如今既然元正義來了,那自然不好讓堂堂皇子屈尊去住酒樓或者行舍,於是便先將其安排住進了節度使府。
想來,待新任的節度使范濟康到來後,知道了這件事情,也是不會介意的。
就在元正義入城的當晚,拒馬城的各級官員們齊聚節度使府,舉行了盛大的晚宴,為其接風洗塵,表達歡迎之意。
因為拒馬城內的糧食已經全部製成辟谷丸了,肉菜也盡數吃空了,而峰源州和古崖州支援的糧食還在路上,所以宴席上的酒菜,還是前兩天府衙官員們特意派人快馬加鞭去周邊城池取的,就是為了準備這場歡迎儀式。
想在官場上混得如魚得水,能力和學識強不強都是次要的,首先要有手段和想法!會不會運籌帷幄不重要,但一定要學會瞻前顧後!
身為下屬,你要知道為領導考慮!
人家堂堂的帝國三皇子蒞臨偏遠的拒馬城,城中若是連一點表示都沒有,那不是打人家三皇子臉呢嗎?
什麽?大戰過後城中無糧?這是理由麽!
所以,拒馬城府衙以累死六匹馬為代價,才終於在昨天晚上,緊趕慢趕地送回來了一車新鮮的食材。
今晚,在城中的百姓和士兵還未從大戰剛過的緊張和創痛中緩過神來,並仍以辟谷丸果腹的時候,節度使府上已經早早地掛起了花燈,將大魚大肉流水似的擺上了餐桌,完全是一副歌舞升平的景象了。
每名官員的臉上都帶著喜氣洋洋的笑容,逢人便互相作揖問好,熱情暢快地交談幾句,就好像在戰時他們沒有出力,便算是他們沒有經歷過戰爭一般。
李鏡光以需要守城,提防蠻族反撲的蹩腳借口,沒有來參加晚宴,但李蘭香卻不能不給元正義面子。
並非是李蘭香軟骨頭,所以才向元正義低頭。而是李家必須要有一個人向元正義表現出善意,畢竟人家是三皇子,身上流淌著元武帝的血,此次來又代表著天京城、代表著皇室。
只有李鏡光一個人對元正義表現出不滿之意,還能用他跟薛寶峰的恩怨來解釋,大家也都知道他是個暴脾氣,性子耿直,並不會太放在心上。
但如果連李蘭香都跟元正義作對,那便算李家完全擺明立場,與三皇子一脈的勢力交惡了。
既不能徹底得罪元正義,與支持他的勢力為敵,又要讓大家知道,李家並沒有站隊在三皇子這邊。
所以,李鏡光和李蘭香兄妹才會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釋放出信號表明立場,給拒馬城中的官員們看,更是給遠在天京城廟堂上的諸君們看,李家並未倒向三皇子,與其並無瓜葛!
晚宴的司儀,由於節度使入獄、李鏡光又未至、李蘭香還一再推拒,於是便落到了鄭文鈞、郭春勝、韓軍幾個人的身上。在經過商議後,還是決定讓最熟悉城中眾位官員,又能言善辯的典吏鄭文鈞來進行主持。
晚宴是庭宴,鄭文鈞一身錦繡華服站在庭院中央,慷慨激昂地致辭道:“經過一場大戰,城中百廢待興…迎來了三皇子殿下…蓬蓽生輝…對三皇子、對皇室、對聖帝,致予最崇高的敬意、最深切的感激!”
這是一段長篇大論,內容毫無營養,完全是辭藻堆砌著拍馬屁的廢話。
裡面絲毫未提王蛇和程境凌發現糧草走私案,提前洞悉了靈隱教陰謀的重要性;也並未提及二十萬北戎軍堅守的功勞和萬余名北戎軍的犧牲;更未提將家中糧食全部捐獻出來的老百姓。
就好像能成功抵擋住蠻族,靠的是遠在天京城享福的眾多皇族和三皇子,以及閉關修煉不理外事的元武帝一般。
但就是這樣的一段話說完後,庭院內卻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元正義坐在上首,眼含玩味,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下面眾人。程境凌雖然覺得心有不忿,臉上臊得慌,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鼓起了掌。
畢竟,這種場合,誰鼓掌了人家記不清,但誰沒鼓掌,人家肯定能記得住!
再扭頭看看旁邊的李蘭香,面不改色,早已經將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拍得震天響。
注意到程境凌看向自己,李蘭香扭過頭去,輕笑著低聲道:“知道你師伯為什麽不來了吧?呵呵,怕鄭文鈞話說得不利索,更怕跟三皇子殿下搶功勞,再喧賓奪主。”
細小的聲音淹沒在轟轟烈烈的掌聲中幾乎微不可聞,若不是程境凌耳聰目明,甚至差點都聽不清。
程境凌低下頭,嘴角抿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庭院內的掌聲持續不斷,坐在上首的元正義不喊停,誰也不敢先放下手。就這樣持續了十余息後,元正義才伸出雙手往下壓了壓。
待掌聲漸息,元正義才聲音平緩但響亮地道:“知道為什麽,你們只能在拒馬城這個偏遠貧瘠的北境邊城任職,無法被調往中州之地,升遷之路斷絕,幾乎永遠再無向上走的可能嗎?知道為什麽,就連被調來的新任玉蘭州節度使范濟康范大人,即便已經算是連勝數職了,但在天京城同僚的眼中,仍然算是被流放了嗎?你們,知道是為什麽嗎?”
話音落下,庭院內鴉雀無聲,與剛才鼓掌時的熱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不少人感覺到氣氛不對,聽出了元正義的弦外之音,彼此面面相覷,皆是在心中咯噔一聲。
嘭——
元正義將手拍在面前的桌上,直接將桌子拍了個粉碎,桌上豐盛的食物劈裡啪啦散落一地。
接著只見霍然起身,蔑視著院內眾人,聲音憤怒且冰冷地道:“就因為這裡是垃圾堆!而你們都是一群蠅營狗苟之輩!你們覺得天高皇帝遠,早已經忘了要報效國恩,更忘了要不負皇恩!居其位而不謀其政,一天天只知道取巧鑽營,欺下媚上!心裡隻想著能多為自己撈幾分好處,從不想能多為百姓做幾件好事!難怪連身為一州首長的節度使都能投靠謀逆勢力,你們這群人也早就已經爛到骨子裡了!”
元正義,發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