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絆腳石

　本來正面無表情端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李蘭香，似乎是察覺到了程境凌的想法，不禁扭過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無奈的笑意。

　在來之前，這群拒馬城的官員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意，紛紛期待著自己能走個大運，萬一被三皇子看中，豈不是就一步登天了?

　就算與三皇子攀不上關系，還有其他大人上官呢?隨便入個哪位大人的眼，沒準都是自己的機緣！

　最不濟，跟諸位同僚們一起吃頓飯，推杯換盞間，也總是能加深些交情的。

　但誰承想…

　當元正義展現完雷霆之怒，大發了一通脾氣後，讓眾人離開時，有的人心懷忐忑、有的人鬱鬱寡歡、有的人如蒙大赦，卻唯獨沒有人臉上還帶有一絲笑容了！

　剛剛還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的庭院，轉眼間便冷清起來，只剩下一眾奴仆雜役在默不作聲小心翼翼地收拾著。

　哦，不對，倒並非所有人都離開了，李蘭香還帶著程境凌坐在原位，一動未動。

　而元正義對此卻也並不奇怪，非但沒有質問什麽，反而臉上又恢復了親切和藹的笑容，隨手拎了張椅子坐到兩人對面，對著旁邊的下人吩咐道:“去，提壺好酒，再端兩盤好菜過來！”

　接著，元正義又看向李蘭香和程境凌，溫笑道:“二娘，境凌，你們兩人先不忙著走，留下來陪本王好好的喝上兩杯！”

　“那卑職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李蘭香同樣露出了個笑容，語氣平緩地回應道。

　兩人之間就像是有著什麽默契一般，雖然沒有明說出來，但彼此卻都心知肚明。

　看元正義溫言細語的模樣，讓人完全想象不到，他剛才竟然發了那麽大的脾氣！

　待下人將酒菜端上來後，元正義拒絕了想要接過酒壺的程境凌，先是隨和地為李蘭香和程境凌兩人的杯中斟上了酒，而後才給自己的杯中倒滿，舉杯道:“來，雖然李大將軍今日因為有事，未能前來，但咱們的第一杯酒，還是要敬他！敬他戎馬邊關二十載的付出和奉獻！敬他這一次率軍守住了蠻族的突襲，沒有讓帝國北境淪陷！”

　“敬師伯！”

　“敬邊關的兒郎們和帝國。”

　待共同舉杯滿飲後，李蘭香才接著道:“家兄今日未至，還請殿下勿怪。卑職代表家兄，向殿下賠個不是，並感謝殿下的敬酒。”

　“無妨無妨，可以理解！”元正義笑呵呵地應聲，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可以理解，是理解什麽。

　本來，府上的奴仆下人們是見來賓都走了，才進來收拾的。但此時見元正義和李蘭香開始把酒言歡，便又都很有眼色的趕緊退去離開了，皆是不敢在院中久留，生怕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話，再將命給丟了。

　很快，偌大的庭院中便只剩下了元正義、李蘭香和程境凌三人。主要是元正義和李蘭香說，程境凌在旁邊聽。

　程境凌本以為，元正義故意將所有人趕走，李蘭香又故意留下來，如此的默契，他們兩人應當是有什麽機密之事要談。

　但結果卻出乎了程境凌的意料。

　從頭到尾，兩人都只是在互相吹捧，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閑話罷了，言語間皆是些虛情假意，完全沒有任何實質性的內容！

　最後，一直到與元正義告別，離開了鎮守使府上，程境凌整個人都還是暈乎乎的，

沒有想明白李蘭香和元正義的這一番私下會面，到底是為了什麽。更沒想清楚，兩人說的話裡，又蘊含著什麽深意。 在回去的馬車裡，因為隔牆有耳，所以程境凌一直都忍住心中的好奇，沒有多問什麽。

　一直到回了府上，只剩下他與李蘭香兩人後，程境凌才迫不及待地問道:“師父，三皇子殿下特意留下來您，是什麽用意?我聽你們倆，也沒說什麽有用的事情啊！”

　李蘭香聞言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程境凌的問題，而是反問道:“徒兒，你覺得元正義的為人怎麽樣?”

　“三皇子的為人?”程境凌蹙起眉頭，察覺到李蘭香的這個問題饒有深意，但在猶豫了一番後，還是如實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看法:“正直，暴躁，剛正不阿，心系百姓，是位賢王。”

　“呵呵。”

　李蘭香直接笑出了聲，搖了搖頭道:“你還是太年輕了，境凌。你以為他掀桌子，真的只是因為那群蠢貨鋪張浪費，跑死了六匹馬，隻為運回來一車菜舉辦晚宴嗎?他只是借題發揮罷了！他是在以這樣的方式，向外傳遞一個信息:他要整理玉蘭州的官場了。境凌，為師問你，現在若你是玉蘭州官場的一員，你會怎麽做?”

　“我…”程境凌愣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道:“向三皇子進獻財寶， 以求活命?”

　李蘭香卻是又搖了搖頭，失笑道:“他可是皇子，什麽珍稀寶物沒見過?咱們這窮鄉僻壤的，你進獻什麽財寶，才能入得他的眼?”

　“那…該怎麽做?”程境凌抬起手撓撓頭，不解地道。

　李蘭香的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之意，輕輕吐出了兩個字:“投誠。”

　瞬間，程境凌豁然開朗，明悟道:“他是想將咱們玉蘭州都收為己用?願意投靠他的，他就會將大棒高高舉起，又輕輕落下。不願意投靠他，或者沒有什麽價值的，便會被問罪，成為儆猴的雞?以此方式，將咱們玉蘭州掌握在他的手裡?”

　“沒錯。”李蘭香欣慰地看向程境凌，解釋道:“如果剛剛咱們師徒跟著其他人一起離開，那在出門後，他們一定會找上為師。但偏偏元正義將為師留了下來，無外乎就是在變相地跟他們說，不讓他們跟為師接觸，或者說，是不允許他們跟你師伯求助。所以，為師看出了他的意思，索性就直接沒走。”

　“這…”

　聽完了李蘭香的解釋後，程境凌驚訝不已，剛剛在他心中還光芒萬丈的元正義，瞬間便跌落到了泥潭，變得髒汙不堪起來。

　“而且…”李蘭香繼續道:“想將玉蘭州乃至整個北境都抓在手裡，僅僅拿捏住這群官員是不夠的，還有一塊巨大的絆腳石擺在面前，需要元正義一腳踢開。徒兒，你可知道是誰?”

　聞言，程境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驚呼道:“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