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武林,十大門派之中,到場的已過半。
以少林、峨眉、崆峒、昆侖為首,又有五嶽劍派五家,外加曾經的天下第一玄門正宗全真教,及天下第一大幫丐幫,正反黑白兩道勢逾越數十家。
劉風知道張三豐這場百歲壽宴會很熱鬧,但沒想到會這麽熱鬧。
看來在這世上,暗藏屠龍之術的屠龍寶刀,要比原本的屠龍刀吸引力大了不知多少倍。
按照中州武林的規矩,先天之上不能隨意出手,因此各大勢力所來,大多都是後天境界以內。
可即便如此,那紫霄宮內也是一流高手摩肩接踵地站著,二流的連進殿內的資格都沒有。
望著這一群不速之客,宋遠橋等武當幾俠暗自盤算著,待會兒若是動起手來,武當弟子恐怕得能夠以一敵百方才了得。
但沒想到,最先開口的,卻是峨眉派的滅絕師太。
按理說,峨眉派滅絕師太的弟子紀曉芙,還與武當殷六俠有婚約,兩家合該是一家人,卻沒想到竟是峨眉派率先發難。
滅絕師太此時僅有三十來歲,容貌還算美麗,只可惜她始終不肯言笑。兩條眉毛斜斜下垂,面相像是戲裡的吊死鬼。
她板著臉道:“張真人,你我也算是姻親了。今日所來,除去為真人賀壽外,更是有件事要問一問你的五弟子張翠山。”
張三豐見她如此不留情面,乃是一貫的風格,笑著打哈哈道:“我那五弟子失蹤多年,莫不是老道糊塗了,怎麽會在武當山上?”
“哼!”滅絕師太冷聲道,“張真人也不必裝糊塗。這張翠山大搖大擺地一路駕車回到武當,難不成當天下英雄都是聾子瞎子不成?”
“是啊,張真人,還請令徒出來敘話!”
“只要把事情問清楚了,怎們立即退下,不敢叨擾!”
周圍各大勢力代表便跟著起哄。
張三豐見群情沸騰,仍是不慌不忙,淡定笑道:“今日是老道的壽辰,諸位若是來賀壽的,老道心領。若是有其他事情,還請擇日再來。”
他仰頭望向紫霄宮中,但見人頭攢動,真氣下沉發聲道:
“我武當紫霄宮廟小粥薄,擔待不得諸位,還請一一下山去罷!”
“啊這......”
群雄見張三豐閉口不提張翠山,只是一個勁兒驅趕眾人下山,當即也有人嚷道:
“今日要是不交出張翠山,怎們就不下山了!”
“對,這裡這麽多人,都是為了此事而來,你張三豐再厲害,也不能以一己之力,堵天下悠悠之口!”
更有甚者在人堆裡嚷道:“我們不怕你生氣,你就是再厲害,也不能在真氣耗盡前將我們在場所有人殺死!”
“放肆!”
宋遠橋等武當弟子護在張三豐身前,眼見紫霄宮內動蕩將生,齊刷刷拔出佩劍來。
這時,伴隨著一聲“阿彌陀佛”,和稀泥的光頭站了出來。
少林派這次前來,一是為了屠龍刀之秘,二則是為了故意刁難武當派。
畢竟兩家雖然表面和睦,可這些年來明爭暗鬥卻是不少。
少林出動的陣容也是相當豪華:
掌寺方丈,江湖人稱伏虎羅漢的玄慈大師!
少林四大神僧之中的空聞和空智。
這三人都是江湖中頂尖的高手,此刻聯袂而至,可想而知是何等重視。
開口的是空聞,他作為少林寺知客院的首座,日常就負責打理俗家事務。
當年龍門鏢局血案,其中死傷的大多都是少林俗家弟子,因此也就成了他們追尋謝遜和屠龍刀絕佳的借口。
“張真人,我少林此番前來,除去賀壽外,也是要替龍門鏢局七十四口人命,向張五俠討個公道!”
“金毛獅王謝遜是此案凶手,只有張五俠知悉他的下落。只要張五俠肯說出來,我們頃刻間便下山去,絕無二話!”
張三豐想了片刻,正欲開口,忽聽得殿後傳來一聲輕喝——
“你們休想!”
張三豐心道不妙,看向宋遠橋,卻見他也是一臉茫然,不是已經叫四弟去攔住他了嗎,怎麽還叫他跑上殿來了?
眾人一見張翠山出面,當即調轉槍口,七嘴八舌要他交出謝遜的下落。
張翠山此刻卻是面紅耳赤,情緒頗為激動,似是上殿之前已發生過一場爭吵似的。
劉風看得心中分明,這張翠山一定是在俞岱岩那兒受了刺激,這才會跑到這裡來。
只見他滿目赤紅,在張三豐面前磕了三個響頭,又求他好好照顧自己孩兒,便站到眾人跟前。
“我妻子殺了不少少林弟子,那時她可還不識得我。但我夫婦一體,所有罪孽,當由張翠山一人承當!
我和金毛獅王義結金蘭,你們凱覦屠龍寶刀,想逼我對不起義兄,武當弟子豈是這等卑鄙無義之徒!”
說著他橫過長劍,就要在自己頸上一劃。
“不要!”
張三豐也沒料到如此變故,驚呼不要,要出手阻止卻已是太遲。
便在這時,人群中射出一道真氣,將張翠山手上的鐵劍打落。
劉風暗中警備多時,就防著張翠山突然來這一手。
他若是死了,固然方便自己日後行事,可那樣未免太過無趣。
救下張翠山,是經過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誰也沒料到,張翠山會突然自刎謝罪,更沒人想到會有人突然出手相阻。
張翠山一擊不得手,想要再行糊塗事,卻已是不能。
張三豐不會讓他如此,少林、峨眉等各門各派眾人更不會讓他這樣死去,否則如何問出謝遜的下落?
“你、你們放開我!”
張翠山聲淚俱下道:“為今之計只有我一死,才能平息此間的風波!”
“啪”的一聲,忽有一人從人群中衝出來,對著大哭大鬧的張翠山就是一巴掌。
張翠山愣了。
誰打了自己一巴掌?
張三豐也愣了。
他都沒舍得打的愛徒,竟然給人打了?
眾人都愣住了。
不是,這人是誰啊?
“這麽大個人,動不動就尋死覓活,你死了,問題就解決了嗎?你死了,素素和無忌該怎麽辦!”
劉風義憤填膺道。
“師兄!”
人群當中,華山派方向,嶽靈珊剛開口,便被一旁的寧中則捂住了嘴。
她有預感,他這是在乾一件大事!
劉風向師娘使了個眼色,遭她白了一眼。
心照不宣啊,不愧是我師娘。
這時,張翠山抬起頭,看清了來者,又低聲道:“劉兄弟,是你......你說的無不道理,可是我......”
“別可是了!”
劉風不屑道:“他們不就是想知道屠龍刀的下落嗎?你若是講了,是不仁不義。若是不講,他們就會要你的性命......”
“是,是如此......”張翠山左右為難道。
他被剛剛一巴掌打得清醒了幾分,自盡的衝動就拋諸腦後了。
“那這事好辦。”劉風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說便是,我來替你講。”
“你、你怎麽會知道?!”張翠山一臉驚異,忽地想起俞四哥同自己說的事情。
此刻又不見殷素素在場,張翠山不禁疑竇重生,難道素素她,難道真的......
“喂小子,你在搞什麽鬼,你要是知道謝遜的下落就趕快說出來!”
人群中有人迫不及待地吆喝道。
張三豐看著劉風一時有些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劉風環顧四面群雄,這武林之中有頭有臉的都來齊活兒了吧?
“大家莫急!”
他站到高處,對著人群叫道:“太嶽四俠到了嗎?太嶽四俠!”
“太嶽四俠?什麽玩意兒,以前沒聽過有這號人物啊?”
就在人群中議論紛紛時,便聽見有人應和道:
“太嶽四俠在此!”
眾人隻想著快點得知謝遜的下落,紛紛讓開一條路來。
但見四個歪瓜裂棗的人物來到紫霄殿前。
四人齊齊跪下,將寶盒奉上道:“太嶽四俠,為三豐真人賀百歲壽誕!”
眾人不解其意。
這時,張三豐呵呵一笑,徐徐上前,打開寶盒,但見裡邊兒放著顆明珠,明珠之下又壓著一張紙條。
張三豐取下紙條一瞧,不禁神色一動。
眾人瞧見了,紛紛探首道:“怎麽,張真人,這紙條上寫的, 莫非就是謝遜的下落?”
張三豐鄭重地點了點頭。
張翠山面如死灰,搖首道:“不,不可能,你怎麽可能會知道!”
這時,少林一邊空聞、峨眉滅絕師太都搶了上來,拿起那紙條各自瞧了一眼。
“冰火島,謝遜在冰火島上!”
紫霄宮中炸開了鍋,張翠山心中一沉,發出了土撥鼠一般的尖叫聲。
“不,不,這不是真的!”
他此刻也不再尋死覓活了,掙脫了眾師兄弟的束縛,踉踉蹌蹌地向著殿後跑去。
“五師弟!”
宋遠橋急忙讓殷梨亭、張松溪追去,怕他有個三長兩短。
而場上群雄得知了謝遜就在冰火島上,也沒必要繼續耽擱下去了!
“我少林派就先告辭了!”
“我峨眉派也是!”
這打頭的兩家隻想趕快下來打探那冰火島的信息,如今整個江湖都知道謝遜的下落了,必定是先到先來,必須抓緊每一分每一秒。
可今天的好戲才唱了一半,怎麽能就這樣收場?
“且慢!”
劉風一聲吆喝。
場上群雄都止步望來。
這時,紫霄宮外突然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緊接著,便有一個哭哭啼啼的婦女的聲音,在殿外炸開。
“我的兒,我苦命的兒,你在哪裡......”
聽到這悲愴的哭聲,玄慈頓時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