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九。
這一天正是張三豐的百歲大壽。
前半個月,太和上下五座山頭,上千名弟子便都開始張羅著這樁大喜事。
有張真人在,武當就能永遠屹立不倒。
這一天,張三豐出關,他所參悟的太極神功也已深明精奧,自此武當一派可在武林中大放異彩,當不輸於僧門。
他心想今日是自己的百歲大壽,徒兒們必有一番熱鬧。
然而他心中始終有兩件遺憾事。
一是親傳弟子俞岱岩殘廢,二則是最疼愛的弟子張翠山失蹤十余年仍舊了無音訊。
張三豐正愁著,忽聽見大徒弟宋遠橋朗朗聲叫道:“師父你瞧,是誰回來了!”
宋遠橋武功雖非最高的,但卻是二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也執掌一方宮觀,何至於如此冒失過?難不成真是來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不待張三豐看個仔細,張翠山已在石階前長跪而下。
“不肖弟子張翠山,跪問師尊萬安!”
張翠山磕首間,已是聲淚俱下。
張三豐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抖著袍袖。
“是翠山,翠山你回來了!”
“師父,是我!”
這師徒闊別十余年重逢,自是一番落淚的歡喜。
另一邊兒,殷素素剛哄得張無忌睡下,屋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誰呀?”
開門一瞧,“原來是叔叔!”
殷素素向後退了兩步,指了指張無忌道,“無忌剛剛傷勢發作,鬧了一陣子,已經睡下了,叔叔是找不著他了。”
“不,我不是來找無忌的。”劉風盯著殷素素目光灼灼道。
殷素素不敢正眼瞧他,低頭道:“五哥去見張真人了,叔叔也見不著他......”
劉風比了個出來的手勢,低聲道:“嫂嫂還請借一步說話。”
殷素素不知道劉風到底打得什麽主意,心道同他挑明了也好,免得日後鬧得大家都不愉快。
她便跟著劉風一塊兒到了宮觀外。
見四下無人,殷素素直接道:“叔叔有什麽話盡管說吧,素素都聽著的。”
劉風瞧了眼眉目微蹙的殷素素,心道果真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即便是當了孩兒他媽也不曾改過。
“嫂嫂最清楚不過,張五哥是個磊落人。倘若有人逼問他義兄的下落,嫂嫂以為他會如何?”
“自然,自然是誓死不說。”
殷素素聲音中帶著一絲憂慮,這問題她和張翠山早就想過了。
只是他們不會料到,明日這陣仗究竟有多大。
這絕不是閉口不言便能躲得過去的。
“若他們真要逼張五哥去死呢?”
“這......張真人不會坐視不理的吧?”殷素素抱著一絲僥幸道。
劉風搖了搖頭:“屠龍寶刀,牽涉太多。便是張真人有心回護,恐怕也堵不住幾大門派的貪婪。”
“倘若五哥被他們逼死,那我也絕不苟活於世!”殷素素一臉決絕道。
“嫂嫂,你們若是死了,無忌該怎麽辦?你想沒想過,沒爹沒媽的孩子,日子會過得有多苦?”
劉風這句話,仿佛一根鐵釘,一下子釘住了殷素素的心。
是啊,他們夫妻死了是一了百了,可無忌這孩兒該怎麽辦?
“嫂嫂你也不想,
無忌這孩兒變成沒爹沒娘的孤兒吧?” 殷素素搖了搖頭,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信念,他和五哥都要活下來!張翠山回武當來,本就抱著死志。
這一路他們也遇到了不少為了屠龍寶刀大打出手的大小勢力,心中明白此行背後乃是驚濤駭浪,凶險難當。
“嫂嫂只要肯聽我的,我有辦法救你們!”
劉風這句話,讓殷素素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情不自禁一下子抓住了劉風的手。
感受著殷素素滑嫩的纖纖玉指,劉風不禁摸了兩把。
殷素素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將手收了回來,輕咳一聲道:“叔叔若是有辦法助我夫妻二人脫困,素素一定感激不盡,來世做牛做馬相償還!”
殷素素本就是個人精,哪裡不明白劉風的心思。
只是她畢竟已為人婦人母,絕不能做出無恥不端的事情來。
打鐵還得分步驟,心急吃不到熱豆腐。
劉風裝作什麽也沒發生一般,一臉淡然道:“嫂嫂放心,我幫助你們,全是為了無忌孩兒,絕無二心。”
“這法子自是簡單,你附耳過來,我說給你聽。”
殷素素心道這劉二叔雖然有些歪心思,可畢竟行為還算是檢點,而且這是在武當宮觀,也不怕他,便湊過去聽他說法。
她卻不知,這一幕落在俞岱岩身邊的小道童眼裡,叫他暗暗記下,又回去講給了俞岱岩聽。
這邊張三豐與張翠山敘話完了,便問起殷素素的事情,要殷素素去見他。
張三豐倒是真真人,一點兒門戶之見也不存在,根本不在意殷素素是天鷹教教主的女兒。
“翠山,為人第一不可胸襟太窄,千萬別自居名門正派,把旁人都瞧得小了。這正邪兩字,原本難分,正派弟子倘若心術不正,便是邪徒;邪派中人只要一心向善,便是正人君子。”
“是,師父說的極對!”
張翠山就知道張三豐會這般說,聽了心中自是高興極了。
張三豐見到殷素素後很是歡喜,慰勉了幾句。殷素素請了安,便告退回房。
這時,俞岱岩突然派道童來請張翠山、殷素素夫婦前去敘話。
吉時已到,其余人便都跟著張三豐一起到真武殿前一並朝拜真武祖師。
這武當山上下都已恭候在真武殿前。
眾內門弟子前分立著的是五位老者,分別著紫、黃、白、赤、青五色道袍。
宋遠橋及俞蓮舟等趕緊上前拜道:“弟子見過五位師叔!”
這五名老者,正是武當山的五位長老:紫陽、黃葉、白石、紅雲、青松。
他們都是張三豐請到武當來的雲遊散修,雖比張三豐小了二十來歲,也受過張三豐指點,卻隻與張三豐以師兄弟相稱。
這五人的武功境界,也早就達到了先天之境,只是平時低調各自潛修,不曾露面。
今日乃是張真人的壽誕,方才自各個山頭宮觀前來拜賀。
以紫陽道人為首,五老各自與張三豐掐訣見禮,便分立在兩旁,讓晚輩上前來拜賀。
劉風混在武當幾俠當中,默默看著,心道今日所見大抵就是這武當派的底蘊了。
這五老俱是先天高手,真是了不得。
五老門下,又陸續有弟子前來送拜壽賀帖。
劉風仔細聽了,有武當四大劍客,也都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高手。
天塵劍客向九塵、青松劍客柳若松、玉樹劍客葉凌風、垂楊劍客宮垂柳......
又有其他俗家弟子,譬如綽號千裡獨行俠的馬真,還有綿裡針陸菲青;武當俗家弟子中的第一位名人,創立黑虎幫的鍾無骨。
這些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都是出自武當門下,祖師爺張真人百歲大壽,都親自前來拜賀,恭候在紫霄殿大廳中。
眼見武當十幾年後愈發興盛,也是喜得落淚。
剛拜完真武祖師,便又有弟子來宣,說是昆侖、峨眉等大派也到了!
同為中州武林十大門派之一,素來是互重互敬的。
昆侖、峨眉前來拜山, 張三豐便不再耽擱,要親自去迎人。
眼見這昆侖派鐵琴先生何太衝到了殿上,他身穿黃衫,神情飄逸,氣象衝和,儼然是名門正派的一代宗主。
張三豐與之寒暄了幾句,沒過一會兒,崆峒派崆峒五老也帶了弟子進來。
接著神拳門、海沙派、巨鯨幫、巫山幫,許多門派幫會的首腦人物陸續來到山上拜壽,將這紫霄宮裡裡外外都塞得滿滿當當的。
宋遠橋將這些看在眼裡,和師弟們一對眼,大家都心照不宣,這些人是借著拜壽之名,行問罪之實!
“去叫五弟藏好,萬萬不可露面!”
宋遠橋向張松溪叮囑一句,卻又聽殿外朗聲宣道:
“峨眉派滅絕師太到!”
“少林派玄慈方丈到!”
緊接著,就是絡繹不絕的拜山帖——
“華山派寧掌門到!”
“全真教馬道長到!”
“嵩山派丁副掌門到!”
“丐幫馬副幫主到!”
除此之外,還有泰山派、衡山派、恆山派、鐵掌幫、慕容世家等各國境內的大勢力,均派了代表前來賀壽。
除這些名門正派外,甚至連怒蛟幫、蜀中唐門、金錢幫、霹靂堂、大江聯等江湖黑惡勢力也來插了一腳。
宋遠橋等人聽得暗自心驚,今日這熱鬧實在是空前絕後。但這些黑白兩道的大小勢力,多少是真為祝賀而來,又有多少只是為了打探屠龍刀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