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紀衍之!”
“揚州白鹿書院七大山長之一,紀衍之!”
聽到張玉寧的話,莫虛子驚呼了一聲。
世人有雲,天下儒家在揚兗,世間儒子出白鹿。
儒門並非門派,而是與佛道並列的三大教派之一。
這個教派,司職教化世人,解惑授業,修身齊家,奉夫子為至聖先師,信奉有教無類,望世人耕讀傳家。
實際上,儒門最早的時候,只是浩然聖宗琴棋書畫四脈之一,大禹歷2752年,夫子攜書脈門人出走,立儒門道統,後夫子又定下“忠君為民”四字教義,得禹神宗賞識,天下推行獨尊儒術,出走的儒門,這才躋身成了天下三大教派之一。
武宗末年,天下大亂,夫子率領儒門,抓住了機會,搶先佔下揚兗兩州之地,經一千多年發展,如今,更是成了的名副其實的正道魁首。
既是教派,其衍生出來的勢力,就數不勝數了。
就好像佛門有梵門禪宗、大雪山佛宗等等寺廟一樣,儒門除了白鹿書院之外,還有其他許多的書院,只是絕大部分都分布在正道七州,魔道六州基本上沒有。
當要問最能代表儒門,或者說儒門教派的傳承,那定然是白鹿書院不會有假,畢竟那是夫子親自創立的第一家書院,無論是實力還是名聲底蘊,在天下儒門勢力中,都是毫無爭議的第一。
這就是天下儒門出揚兗,世間儒子出白鹿的由來。
世人皆知,揚兗兩州的白鹿書院同屬一家,除當代夫子和院長職位之外、地位最高的就是山長,其中揚州白鹿書院有七個,而兗州則有九位。
夫子、院長、山長,這已經屬於書院的絕對高層。
反應過來之後,練凝雪、圓法禪師包括莫虛子在內的三人,看著紀衍之,臉上都流露出尊敬之色;而圓空禪師和詹台清兩人,則與前面三個有些不同,眼中除了尊敬,還流過一抹隱晦的幽色……
“晚輩,拜見紀先生!”
無論六人,此刻心中在想些什麽,在紀衍之抵達頭頂之際,全都畢恭畢敬的站在半空中,朝他凌空行禮。
儒道大能,那就是洞明二境的大儒,等同於武道的破碎境,他們才元丹大圓滿之境,後一個境界是陰陽聖境,再往後才是破碎境。
眼前的紀衍之,修為算起來,高過他們兩個大境界,修煉一途達者為先,在他面前,六人也只能自稱晚輩。
紀衍之臉上滿是皺紋,看著就像是普通人一百多歲的蒼老模樣,乍一看臉,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者。
只有瘦削的棱角,依稀能瞧見幾分年輕時的俊秀。
他雖蒼老,但身形卻並不佝僂,滿頭銀絲用一根青色玉帶扎著,配合挺拔的身姿,一襲白色儒衫,風姿綽約,活脫脫一株銀白色的萬年不老松。
最引人矚目的,是他那雙銳利的雙眼,他無視了下方朝自己行禮的六大高手,死死盯著空中的血色樹根。
準確的說,是盯著樹根下面,已經披上一襲血衣的紅姑娘,看到紅姑娘緩緩轉身,看到她那張嬌俏可人的臉蛋,紀衍之凌厲的眼神,稍稍變得柔和了一些,眼中浮出追憶之色,其中又夾雜著一些內疚……與痛苦。
“呵呵,你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惡心啊!”
聽到紅姑娘的冷笑聲,下方的六人等人神色一愣,都沒明白她為什麽說這句話,轉而意識到,她這句話是對紀衍之說的,臉上頓時浮出一絲古怪之色。
難不成,這血魔跟紀衍之,還是老相識?
聽到紅姑娘的話,紀衍之神色變得有些複雜。
“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
這句話,就像是點燃了紅姑娘心中的火藥桶,她臉上露出一抹嘲弄之色,什麽也沒說,只是頭頂那顆血色樹根如血管脈絡般的萬千分支,驟然開始了狂舞……
一股令人窒息的狂暴妖氣,瞬間就籠罩了全城,連帶壓在了全場所有人的心間。
血色樹根延伸出的萬千分支,驟然自天空中剝離出來,化作成千上萬根尖銳無比的血色長矛,全都對準了紀衍之。
紅姑娘眼神充滿了陰森與恨意,密布在空中的血色長矛緩緩顫抖,宛如此刻內心的真實寫照,沒有一句廢話,她就只是看著紀衍之,眼神驟然一凝……
那樹根分支化作的漫天血色長矛,頃刻間猶如一陣嘩啦啦從天而降的傾盆大雨,只不過它們並不像往常那般,對大地雨露均沾,而是所有矛頭,都對準了一個人。
漫天長矛,速度快到了極致,帶動四周氣流,宛如紅色流星般從空中落下,帶出一道道黑紅色的空間裂縫。
方圓上百裡之地,頃刻間升起一陣巨大的風暴,整個空間甚至都有一些不穩定的感覺。
下方郡城大地上的人還好,首當其衝的六大高手,面對這漫天長矛,心中驚懼萬分,臉色瞬間就變了。
心悸之余,六人瘋狂往地面上逃去。
一邊逃,還一邊用頭頂三花中的真元,凝出護盾擋在自己身後,即便如此,莫虛子還是感覺不安全,又自識海中取出一枚盾牌,擋著自己的後背。
也不能怪六人反應如此劇烈……
畢竟,此刻除了紀衍之,就數他們,靠得最近。
按說,他們也都是元丹境大圓滿的修為,屬一流勢力才有的人物,也見過不少世面了,可面對這漫天血色長矛,心中依然會升起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果不其然,這股壓迫感,一點都沒錯!
呼…………
血色長矛帶動怒號的狂風,與空氣摩擦在一起,發出一連串明亮的呼嘯聲,隨之而來的狂暴妖氣亂流,瞬間肆虐在蒼茫大地上,拉出一道道黑色的空間裂縫。
要知道,這些空間裂縫都屬域外空間,若是被吸進去可就萬劫不複了,正想逃亡地面的六大高手,看到這些裂縫,眉頭猛抽,趕忙放慢速度躲避,同時,還要專心躲避四周刮來的妖氣亂流。
畢竟,這些亂流,都是能劃破空間的,若是打在他們的身上,就算不死,只怕也要脫層皮了。
要知道那些血色長矛還沒有真正落下,只是它們引動的妖氣亂流而已,六人就沒有一丁點招架的實力,假如紅姑娘是對付他們六人,那豈不是一點懸念都沒有?
四品森羅境大妖魔,這也太強了!
紀衍之,能擋住麽?
“一口正氣化長劍,滌蕩寰宇斬妖邪……”
六人腦海中剛剛閃過這個疑問,仿佛是為了回答他們,當漫天血色長矛,也剛剛好集中在身體四周時,紀衍之收起臉上的複雜神色,負手而立,發出一道肅穆莊嚴的吟誦。
話語落下,他頭頂一道白色儒光盛放,驟然往頭頂升起,繼而緩緩升空,不斷延長,十米……百米……千米……直至最後足足升高到了上百裡的高度,近乎要衝破天際才停住。
白光在空中不斷擴充,最後凝成一柄儒道寶劍,竟是與四周凝滯的血色長矛,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
紅姑娘見到此景,臉上再度升起一抹凶戾。
紀衍之臉上的肅穆,又再度提振了幾分。
兩人隔空對視,同時目光一凝。
血色長矛與儒道寶劍,悍然碰撞。
這一碰撞,猶如山雷勾地火。
大地開始震顫,山河逐漸飄搖。
滔天的儒道浩然正氣,與強橫之極的妖氣,這一刻開始了最激烈的交鋒,僅僅只是余波,就將六大高手,瞬間彈飛到了地面,整個銅陵的上空,瞬間都被籠罩在紅白二色光芒之內,刺激的所有人,都無法睜開雙眼。
………………
銅陵西城門,烏泱泱一大片約莫有三千余人,表情肅穆手持兵刃,一副嚴陣以待的姿態。
郡城上空的交鋒,造成的動靜,盡管讓眾人都低著頭,閉著雙眼,但他們臉上的駭然與驚悚,依舊清晰可見。
人群最前方,站著一行約莫有五十多人,修為都在罡氣境之上,為首的青衣人散發出的氣息最為強大,但明顯有些不穩,這顯然是剛突破修為不久,還未能完全掌控丹田真氣運轉的跡象。
侯玉霄畢竟修為最高,所有人中最早睜開雙眼的,自然也是他,只是睜開眼睛過後,抬頭看向天空,他臉上的駭然依舊還是沒有平息,甚至變得更加沉重了。
過了十余息,其余人也紛紛都睜開雙眼,臉上的表情與他也差不多,唯有站在他旁邊的老四侯玉傑,低頭思索片刻過後,走到他旁邊,輕聲開口。
“大哥,看來是白鹿書院的高手,我記得昭陽之亂時,田法正對司空月時,也用過這招,不過聲勢沒有這麽大。”
“一個天一個地,來的人,只怕實力遠超咱們的想像!”
昭陽之亂時,田法正斬出的儒道劍氣,才不過十余米,而眼前這道劍氣,足有上百裡,且不說外觀,就是光從這劍氣傳出的余波來看,來人的實力,只怕遠超梵音上師等六大高手,這得是什麽修為?
武道陰陽聖境,還是聖境之上?
正疑惑之際,突然旁邊的李三蘊開口了。
“正氣長劍詩,我沒記錯的話,出自揚州白鹿書院,七大山長之一的紀衍之!”
聽到紀衍之這個名字,侯玉霄臉色微變,連忙轉頭詢李三蘊,道:“是將田法正收入白鹿書院的那位大儒,紀衍之?”
李三蘊神色一愣,思索片刻才點了點頭,有些意外道:“想不到家主還知道這事,四年前也就是1318年,紀衍之剛好過道田嶺縣,確實收了個弟子,就叫田法正,怎麽……”
侯玉霄聽到李三蘊的話,眉頭猛地一蹙,沒有回答,微微對李三蘊擺了擺手,示意他不用說下去。
他緊接著抬頭看向天空中的血光,臉上露出一抹深思。
四年前,紀衍之過道田嶺縣,收下田法正?
血魔是去年昭陽之亂時,田法正預先埋下的禍根,他早就已經猜到並且確認了,紀衍之是田法正的老師,那這事就很有可能,是眼前這個紀衍之發起的了……
四年前開始布局,就為了一個小小的銅陵郡?
這可是聖地高層,白鹿書院的山長,受天下人敬仰的儒道大能,大儒之境,等同武道破碎境強者,不可能是因為銅陵郡,策劃出這麽個事。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
大能親自出手,借斬妖除魔之名,入主銅陵,徹底撕毀晉都盟約,掀起兩州大戰了!
侯玉霄眼神微微低垂,看著空中還在交手的兩尊大能,又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敞開的西門,臉上露出一抹堅定。
“進城!”
一聲低聲,身後三千余名武者,包括那五十多個罡氣境武者,全都神色一震,仰頭齊聲答道:“是!”
侯玉霄一馬當先率先走入西門,不過為了等後面的人,他故意放慢了速度,身旁那五十多個罡氣境武者,全都緊緊跟在他的身邊。
儒道大能現身,那就代表徐州方面已經動了,城中的妖魔大軍剛剛被血魔肅清,只剩下傷亡慘重的府軍,這個時候侯玉霄帶他們進城,能發揮出的作用,可就太大了……
不過,能想通這些的,還只有少部分人,其中自然包括李三蘊、聶心川和白雲帆三人,三人不知侯玉霄到底做的什麽打算,看著頭頂上還在大戰的兩道強大氣息,臉上都微微露出一抹憂容。
“大哥,現在進城,會不會有些冒失?”
侯玉傑一開口,不少人立馬就將目光投向侯玉霄這邊,側著耳朵,專心聆聽他怎麽說。
“有何想法,直說!”
聽到大哥的話,侯玉傑眼中露出一絲詢問之色,看到侯玉霄給自己點頭示意,他才放心的開口。
“紀衍之和血魔,誰勝誰負尚還是兩說,目前來看,似乎血魔勝了,對咱們的好處反而大一些,但那樣,進城也沒什麽作用了,畢竟血魔勝,這可就是一處死地了!
再則,目前城中的府軍傷亡情況,暫且不明,徐州那邊的大軍是什麽情況也不知道,咱們,就這三千多人馬進城,未免有些托大,萬一碰上什麽意外……”
“放心吧,血魔勝不了,白鹿書院的大能既然來了,那羅刹聖教的大能能不來麽,就算真的不來,那也肯定是雙方早就提前達成了什麽默契。
紀衍之首要目的,肯定是血魔,再則可能就是要正式掀起兩州大戰了,徐州大軍應該馬上就會到,提前進城,也好見機行事,別等城被人佔了,咱們,可就只能留在外面苦巴巴的看著了!”
看到眾人都注視著自己,侯玉霄思索片刻,又加了一句。
“我不會貿然動手的,除非有絕好的時機!”
聽到這句話,眾人臉上的憂色,才緩緩收斂了起來,專心跟在侯玉霄的身旁,入門之後,往東城方向走去。
侯玉霄邊走腦海中邊在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
在他看來,血魔敗亡已成定局,只不過看她是死在紀衍之一人手上,還是會有其他聖地大能出來,聯手紀衍之一起除掉她。
血魔一死,銅陵的爭奪立刻就會圖窮匕見了……
徐州、雷音寺、他侯氏……
白鹿書院派出了一位大儒,不知道徐州方面,會為了銅陵調遣多少人馬過來,若是人數太多,就只能據城而守了。
雷音寺的圓空禪師和他手下那幫和尚還好,主要是他還有大羅宗那近五千人馬,照說過了這麽久,大羅宗那批人眼下也損失了很多才對……
想起此前東城門,丁鵬帶著大羅宗的人,搶先進城坑人,以為自己高枕無憂,侯玉霄就低頭冷笑了兩聲。
兩輪血色藤蔓、加上妖魔大軍,這三波攻擊,大羅宗那批人可是一波都沒錯過,就是不知道那五千人馬還剩多少…
正當他思考之際,突然察覺前方有氣息正在靠近,一抬頭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放松的笑容。
原來一襲白衣的侯玉端,正從內城方向疾馳而來,看到侯玉霄和眾人,他露出一抹喜色,拱手與眾人客套了兩下,就直接走到他的身邊,面帶一絲凝重,低聲開口。
“大哥,丁典叛教,府軍內亂了!”
聽到這句話,侯玉霄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欣喜……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麽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裡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麽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於後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後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於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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