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此!在臨終聖事之後,啊,綽約多姿的女王,你也會躺在野草雜花之下,在枯骨中霉爛。到那時,啊,我的美人,請通知,那蠶食你的蛆蟲:我這愛侶雖歸於腐朽,但其豐姿和神聖的本質,已經留在我的詩篇中!」
今夜是難得的月圓。羅曼國家公園內,低溫將空氣冷清的一面展現得淋漓盡致,盡是一片坦然的死寂。
巴爾毫無遮掩地向著臨時研究所走去,周圍盡是被他斬殺的感染者的屍體。他冷淡的面孔,像是早已知曉那些發生在陰影之下的事情。
進入研究所,無視電光孱弱的實驗室,他又徑直跨國了沾滿新鮮血液的洞穴口。在足以吞噬一切方向的昏暗世界裡,巴爾逐漸感知到了那片正滿懷笑意的虛無,仿佛它正是死亡的伴侶,敦促著後者向他發起邀請,加入一場關於真相的展覽會。
哢、哢哢……
這片地下世界令人生畏的寂靜中,那輕巧、甚至是躡手躡腳的聲響也顯得如此刺耳。
它正在靠近。巴爾確信,這動靜並不屬於奧金涅茨等人,而是某種狡猾的野獸故意為之。
在黑夜的期許下,他抬起頭來,雙眼閃爍著淒厲的紫光。
嘩——————
猶如回應般,一群黑色的飛行生物也在此刻被喚醒。展開雙翼,睜開血紅的雙眼,在黑暗的掩飾下,被無限延長的洞內,它們來回飛舞著,一邊發出嘈雜而興奮的叫喚。與此同時,一道散發著紫色幽光的身影,也在幾個人形怪物的簇擁下,緩緩走過拐角,出現在巴爾的對立面。
兩道截然不同的紫色光芒為這片狹隘的空間帶來了不屬於它的光彩。或是一副叫人毛骨悚然的畫面。
顯而易見,這位始作俑者正十分大度地向巴爾展示:周圍飛舞的黑色生物——並非是蝙蝠,而是蝴蝶。猶如來自地獄之火的灰燼,輕柔的翅膀的每一次扇動,都會帶來一股令人作嘔的惡臭。畸形的血紅光芒也並非來自眼眸,而是它們那雙仿佛永遠都在被烈火灼燒著的不安的蝶翼。
這些姿態反常的蝴蝶所團團圍繞的生物,便更是不堪入目:它的上半身是一個陰柔的成年男子的模樣,一頭柔順的長發宛若導遊一般,將任何投向它的視線,都引至它那如同爬行巨蟲的下半身。宛如利劍的八條巨腿深深地插入岩石中,與蠍子如出一轍的尾刺正妖嬈地在空中揮舞,興致勃勃地挑選著心儀之物,並隨時準備著為其處以死刑。
“果然是你。”巴爾冷言道,“還沒死夠嗎?”
“哎呀呀,怎麽能這樣說呢。”維列斯身子微微前傾,滿臉春光,“人家可是一復活就來找你了呢。”
“老實說,這是我最後的一片花瓣,今後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你了。所以,為了最後這場華麗的餞別,我已傾盡所有。不過你盡管放心,整個調查過程再無旁人參與,世上除了你我之外,再也沒有第三人知道鬼曜星的方位。”
說罷,一道投影出現在維列斯與巴爾之間。那是幾道巴爾再熟悉不過的身影,普朗利特齊尼偵察營,奧金涅茨一行人,此時正被一群蠍子狀的巨型爬行動物圍攻。包圍圈逐漸收緊,留給幾人躲避的空間也越發狹小。
“呀?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難不成,你已經接受這一切了?”
巴爾的無動於衷,讓維列斯心中激起一股頗為不甘的意外:
“或者說——你是自信,最初留下的「鬼使形役」,
能再救下他們一次?” “三番五次,你到底想要什麽?”
沒有理會言語上的挑釁,此刻巴爾的內心充滿了遲疑與忐忑令。眼前這個胡攪難纏的初始天神,曾四度被自己斬與刀下,卻又總是能以更加扭曲的姿態復活在自己面前。維列斯顯然不是那種擅長並熱衷於戰鬥的狂人,卻總是喜歡與自己單獨交手。硬要說的話,自始至終,他所表露出來的……似乎只是熱衷於被自己斬殺而已。
眼下,就假定維列斯所言屬實,他『假死』的機會已然耗盡。可在面臨最後一場無法逃避的『死亡』之前,他孤身來到鬼曜星,將人類世界攪弄得天翻地覆,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隻為將自己引誘到此處……可然後呢,這又是為了什麽?死?可死在自己手裡,或是死在旁人手裡,又……
“你還真是有趣啊,巴爾,幹嘛要明知故問呢?”維列斯故作不滿的語氣中充斥著悚人的寵溺,“我果然——還是得死在你手裡才能放心呢。”
死……
“那便如你所願。”
“不不,你可能、也許、大概,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周圍的岩壁都開始散發誘人的紫光,呼喚那些在空中飛舞的奇形蝴蝶更加奮力地舞動翅膀:
“但這也沒關系,時間還很充裕,足夠我們來慢慢引導『你』……”
洞穴中時刻彌漫著的那股墳墓般的濕冷氣息;蝴蝶翅膀拍打扇動引起的陣陣惡臭;以及維列斯下半身發出的魔鬼般的尖嘯。三者交融在一起,頃刻間便形成一個瘋狂的漩渦。
單論實力,維列斯當然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能夠與巴爾平分秋色。但他早已在此刻準備良久,再加上戰場位於鬼曜星,巴爾必定會因有所顧忌而保留實力。所以他確信,僅一時半會兒,這位殺神還是奈何不了他的。
但對方的決心卻並非如此,一呼一吸之間,巴爾便瞬身穿過那層投影。不知何時起,他手中的兩把軍刀都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閃爍著不熄雷光的『布都之淒光』。
面對那凌冽的一斬,維列斯卻並沒有感到恐懼,而是興奮地放聲大笑:
“布都之淒光,巴爾啊巴爾,為何要使用如此軟弱的武器,你的毅然便止步於此嗎?”
維列斯背後張開數不清的黑色觸手,以極快的速度朝巴爾襲來。
「腐水·死訊之墨」
面對成千上萬密不透風的觸手,巴爾只是閉上了雙眼。
「鬼流·天之禦中·破網」
霎時間刀影四起,每一道刀光都精準命中某一隻觸手,又巧妙地在接觸到岩壁之前悄然消失。
進攻失利的維列斯卻反而更加興奮:
“是的,一定是的!”
「詭冥體·流血的弗拉西奧斯」
激動無比的維列斯解放了所有力量,隻為剝去巴爾的偽裝。他的雙手之間浮現出一本幾近糜爛的破舊羊皮書,正是屬於他的神武、『冥潭死海之卷』。
「詭冥式·亙古亡流」
自遠處的洞穴盡頭開始,周圍的一切都被暗紫色的泥潭般的惡光所覆蓋。岩壁上拱起一隻隻骷髏手臂,被眾手瞻仰的蝴蝶們則宛若沸騰般通身充滿血色,匯聚在一起,化作一條飄渺而真實的血河朝巴爾湧來。但後者卻依舊面如平湖。——就好像,無論這副場景在旁人看來如何詭異,如何可怖。在他的眼裡,都不過只是如同泡沫一般的殘夢。
他手持『布都之淒光』,橫刀一斬。
「鬼流·天之禦中·螳臂」
極細的一橫刀光閃過,那血河須臾間分崩離析。
在尋常的戰鬥中,「亙古亡流」若是遭受外力而被強製分割開來,便會化作更多的支流。被分割的次數越多,血河的進攻也就越難纏。
但眼下被巴爾斬斷的血河,卻沒能再奮起反抗,而是逐漸消失,猶如潰敗腐爛一般……
——『如你所願』。
這絕不是『布都之淒光』的能力,甚至也絕不會是巴爾「極惡態」的力量。
它是如此地令人不安,唯獨維列斯卻興奮到了極點。經過了苦心孤詣的調查,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這是七十二柱魔神之王、至上四柱之首、雷霆的主人、死亡的奴仆最為反感,也是如今唯一行之有效的術式——
「至上之式·糜爛的君王」
仔細觀察巴爾的身後,能夠看到一個正緩緩清晰的,比以往任何一個場景都要驚悚的怪物:
一身鯨魚般光潔油滑的皮膚,長著倒人胃口、互對著朝內彎曲的犄角,以及一雙可以抓握的醜陋爪子。它從來不說話、大笑或者哭泣,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臉。在本該是臉的部位,隻長著一個黑乎乎,濕漉漉,滑溜溜的,極其扭曲的黑色肉團。
它的所有,就是在一個沉默的君主背後無所事事,令人不安地揮舞著長著倒刺的尾巴。它沒有名字,因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腐朽,就是潰爛,是連空氣都不願意靠近的怪物,是足以唬住最頑皮的孩子的夜魘。
如果說,『鬼斬魂』的存在讓巴爾的斬擊無法被閃避。那麽,『它』的助力,便是能將所有被巴爾擊傷的事物化作一灘膿水。觸之即中,中之必死。但凡他人,只要稍微靠近這個狀態下的巴爾,就會遭到『它』急不可耐的恐嚇與攻擊。實力稍弱者,甚至可能被直接舔舐成灰燼。
只有在面對巴爾的時候,『它』才會表現出些許的溫柔與順從,像是一只聽話的狗。
因為,「糜爛的君王」——指的並不是『它』,而是他。
待到『它』完全現行,巴爾的身體也終於完成了可怕的變異:
之前溫文爾雅的偽裝,早已在『它』的舔舐下灰飛煙滅。巴爾原本束好的長發早已散開,無風自動;頭上長出尖銳的犄角,眼眶周圍顯出一圈濃煙般的黑色;鮮紅嘴唇上的獠牙顯得格外恐怖;背後深處一條尖長的尾巴,仿佛一條隨時會奪人性命的毒蛇;雙腿也變得乾瘦漆黑,就像一根被烈火充足炙烤後的木炭。
至上之式下的巴爾,就連散發出的氣息都充滿腐蝕性。他腳下的岩石正在潰爛,顯而易見,這種不容置疑的糜爛絕不是自然的基礎造物足以抵禦的。所以他需要不斷地移動,以尋找新的立足點。
上一刻還在空中耀武揚威的血蝶,此時已爭先恐後地散開。稍慢一些的,還未等反應過來就直接化為了灰燼。
但維列斯本人卻頂著腐蝕之氣,下半身幻化為人的形態,一步一步堅定地向著巴爾走來。
“這就是你想要的?”巴爾喉嚨間的振動低沉得可怕。
“多麽美麗威嚴的皇帝啊,你……”
維列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顫抖著撫摸著巴爾的臉龐:
“你以為我看不到嗎?剛才,為了不讓洞穴崩潰引起坍塌,害死你的那些人類隊友,你將你的兩個『鬼斬魂』守在岩壁兩側,自己一邊攻擊一邊格擋。為什麽?”
“可分明——破壞與死亡、腐朽與潰爛才分明是你的命運。為什麽、為什麽還要執迷不悟地與自己抵抗呢,我的陛下?”
罔顧灼人的腐蝕之氣,維列斯用雙手捧住溝壑縱橫的臉龐,強迫巴爾看向那張投影,去滿心歡喜地欣賞奧金涅茨眾人艱難抵抗的模樣:
“你想讓我放了他們,是吧?你所剩無幾的理智,仍拽著這副身軀的韁繩。糜爛的君王,在「鬼使形役」拖延的時間內展現冷酷,以此愉悅我。直到我不再有興趣搭理那些自以為是的人類,再通過天之禦中將我徹底誅殺。”
“可惜,你的戲劇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漏洞。假如你真的下定決心,要迎接屬於自己的命運。就應該立時撤回留在他們身邊留下保護符。下意識的憐憫,讓君王的威嚴破綻百出。”
“不知你是否懷疑過,自步入我的領域後,就一直感覺不到那幾個人類的氣息,是因為我的幻術高超嗎?”
“怎麽可能呢……我怎麽會用這種拙劣的光影欺騙您呢,我的陛下?”
“只是,我好像從未向您匯報過,這面投影——它其實並不是實時的?”
巴爾渾濁的雙眸一顫。眼前的光影一陣閃爍,就變成了幾隻正在大快朵頤的巨蟲。以及站在畫面的正中央,正抬起頭與他對視的,行屍走肉的奧金涅茨。
“噢——『曜神保佑』,我一直很困惑,他們該如何向『死亡』祈求『生命』呢?”
“不過呢,疑惑歸疑惑,我還是替您完成了他們的……”
碰!!!
維列斯話還沒說完,便被巴爾一掌拍飛,幾乎被鑲進岩壁中。他的目光正好對準胸口被擊中的地方,刺鼻的黑色濃煙,周圍的皮膚隱隱滲出宛如小蛇一般的黑血。此情此景,以及這種劇痛,令維列斯不禁笑道:
“哎呀呀,不僅見證了你的墮落,還又一次看到你惱羞成怒的樣子,我的努力果然沒有白費。”
嘩啦一聲,岩壁中的維列斯又驟然化作一團黑水融入岩壁上的泥潭。
越發相似的臭味向巴爾逼近,又一隻維列斯出現在他背後。淅淅瀝瀝的觸手從各個方向將他抱住,猶如捧起一個華貴的王冠:
“果然——還是你對我最好……”
“曾經的我啊,很是羨慕『血影狂舞』時期,你的那些不自量力對手,羨慕他們有幸見狀你最為原始的一面。巴爾,自從徹底將『它』征服後,你就將這個自己厭惡至極的「至上之式」完全雪藏了起來。雖說可惜,但現在我總算明白,只有在面對我的時候,你才有興致將自己展現出來,是嗎?如此殊榮,看來你也……”
碰!!!
又是一掌,將維列斯又一次被打入岩壁之中。
他的笑聲也因此更為嘹亮:
“你對誰都不願意痛下殺手,除了我,不是嗎?”
碰!!!
“你對誰都願意保持著惡心的敬意與憐憫,唯獨我除外……”
碰!!!
……
『它』的兩隻利爪用力緊握住維列斯,將他舉起,扭曲的臉上洋溢著爛漫的笑容:
“最初的偶遇,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就確信——什麽阿伯霍斯,什麽克羅維托,什麽亞特拉斯,他們都比不上你半根毫毛。”
“直到長平星一戰,退無可退的你本欲解放屬於『王』的力量,卻被那個沒有眼力見的狗東西出手阻止,可惡!實在該死!為什麽要屈居人下?你我聯手,他們只有望風而逃的份!”
“當然,我並沒有責怪你。你始終在反抗,始終在與不可能戰勝的命運為敵,這一點也很可愛。這份可愛就是命運對我的暗示,你需要我,我也需要看到你痛苦,看到你殺人。我要將你征服,再由你征服世界。”
維列斯變態地呻吟著,難堪的身軀也因極度的興奮而劇烈戰鬥著。他高聲嘶吼著,甚至將自己的聲音變成了奧金涅茨的:
“卡林卡……殺了我吧……”
變成特寒裡亞的:
“哥哥……殺了我吧……”
變成波旬的:
“朋友……殺了我吧……”
變成天啟的:
“曜,殺了我。”
變成他自己的:
“給我吧,我的皇帝、唯一的王者。”
盯————
銳利得近乎斬斷空氣的揮刀聲,徹底結束了維列斯的呻吟,維列斯的頭顱在下一刻如願地掉落在地面。他意猶未盡的眼眸中,正保持著即將消逝的興奮,——即將。
同『它』的鬼手一起,巴爾的確揮動了『布都之淒光』,宣告終止維列斯的生命:
“哈、哈哈……”
但下一刻,巴爾又從『它』手中接過太刀,沒有理會奄奄一息的蝴蝶之朽主:
“你……”
下一刻,維列斯便見到了他這『五生』中最難以忘記,最難以置信的畫面——
#罪人的花道、愚者的道標;
#自恃正義的傲慢之刃——
#何須惡而避之。
「鬼流·天之禦中·燕返」
揮刀聲變得異常緊密,隨著兩隻利爪落地,淒慘的叫聲開始在整個洞穴痛苦地回蕩。
吼!!!
“不……你在幹什麽……”
與『它』同為一體的巴爾也受到不輕的創傷,神力紊亂,嘴角滲出血液。但他並沒有理會,眉目坦然得透徹維列斯的心扉。他仍在繼續揮刀——
#如此種種,被命運詛咒的『匪類』。
#墮落吧,高高在上的雷扇。
吼!!!
“不!!!”
直到『它』再也無法發出任何求饒的叫喚,巴爾也終於重傷到無法穩定身軀的程度,隻得單膝跪地,勉強以太刀支撐。
正如維列斯所言,『它』本就是巴爾的一部分。『它』死了,巴爾的一部分也就死了。
魔域諸神大都感歎過,如果「至上四柱」的「至上之式」不會與神明的本源之力衝突,那麽巴爾不說能夠戰勝亞特拉斯,至少與他戰成平手是不成問題的。
唯有天啟知道,巴爾是「至上四柱」的特例。由於本源之力與鬼曜星高度重合,事實上,他能夠同時施展「至上之式」和原初之力。可是,最初的陰影——使得他害怕「糜爛的君王」,害怕成為殺神,害怕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死亡的奴仆,害怕自己有一天也會開始享受殺戮、飲血的快感。
終於,在維列斯的見證下,他再也不用害怕了。
他將手伸出維列斯體內,抓出那顆已經停止跳動的心臟。
維列斯的異樣,始終令他感到不詳。誠然,他能力本身就常會引人不適。但整整五次交手,盡管並不情願,但巴爾的確也感受到了他的變化:隨著『假死』的次數越來越多,他身上的異樣,心中那幾乎是來自生理上的排斥以及厭惡感,就越是強烈。
等到維列斯的屍體徹底冰冷,巴爾才用太刀支撐自己的身體,顫顫巍巍地向洞穴外走去。
在靠近洞口的地方,他終於看到了奧金涅茨。後者的腸子從腹部的傷口流出,拖在地面上,就好像是從大地的裂縫中長出一條專門用以束縛牲畜的鏈子,將他牢牢牽在附近。洞穴並不深,偵察營的幾人大概是剛進入洞口就中了幻術。
正當他準備送這位素未謀面的人類一程,『奧金涅茨』卻被一團黑氣包圍,眨眼間便永遠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這是——
“……解決了嗎?”
曾屬於『切爾納伯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巴爾側目一看,發現天啟已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他的身旁。
只是現在的他實在過於虛弱,縱使張開嘴巴,喉間也無力將聲音推出。
沾滿血漬的『布都之淒光』已向天啟道盡一切,他無聲地歎了一口氣,道:
“我才剛感受到「糜爛的君王」重現於世,屬於你氣息就開始迅速虛弱。我還擔心,是它又失控了,就急忙趕來這裡,畢竟鬼曜星也是人類的聚集地。沒想到竟然是……”
流動的空氣又無意義地吹動了許久,他才接著歎道:
“哎,這樣的結果,一刀兩斷,也好。”
但巴爾卻直搖頭,又一次看向天啟。後者心領神會:
“不可。他們身而為人,並不具備直接成為神明的條件。想通過成神來復活一個人類,就必須得讓現有的某個初始神明完全獻出自己包括命之星在內的一切……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即便你有心,我也決不會允許你這麽做。”
“況且,已經見識過人外之人,天上之天,地下之地的生物,強行被神力帶回原本的世界。這種史無前例的事情會引導出怎樣的後果,也是僅靠你我的一念之想無法承受的。”
“所以,很抱歉,曜,我不能讓你開這個頭。”
聞言後巴爾也並沒有再堅持,他當然明白這些道理,只不過是需要一些外來的提醒罷了。
解釋完後,天啟輕輕拍打著巴爾的背心。堂堂魔柱之王當然懂得這些教條式的道理,他提出請求,本就想要通過外部的拒絕,以確保自己能夠保持冷靜。
“一切都過去了……回家,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