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仿佛被折磨的心一般直打哆嗦,溫柔的心對廣漠而昏暗的虛無不禁怨恨!天空好像大祭壇一樣寧靜又愁悶;夕陽在凝結的血泊中沉沒。」
——風中的細流恍若涓涓作響,沐浴在這份坦然中的兩人都不禁失神。他們本以為錯誤的投誠會使拜蒙滿腔幽怨,悔不當初,卻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的豁達。甚至在不知不覺間,周殊宇和孫銘辰的思想也在他的話中受到了潛移默化的影響。
拜蒙所說的“攤開手掌”並不是針對於未來的事物,而是對於過往的一切。『釋然』於過去,則無怨無悔,但若『釋然』於未來,則無功無成。對於前路漫長,又深深陷於諸神歷史泥潭中的二人而言,這是一場不可多得的課堂。
看著眼前兩人滿臉的豁然,拜蒙微微一笑,說道:“我聽得很清楚,你剛剛說這可是最後一個問題了哦。時間不等人,該去獲取你們此行所需的最後一塊拚圖了。”
兩人鄭重道別後便離開了正西凌空殿。眼見著他們終於離開,笑面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真、真是可怕,都怪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竟然喚醒了這麽可怕的力量。”悲面顫抖的聲音也隨之出現,“只是如今身處魔域的立場,這麽做會不會稍微有些不妥啊……”
“正是如此,哪怕打不過,也不應該順著他們的意思賜予他們試煉!”
“木已成舟,就安靜點兒吧。”拜蒙和氣地製止住頗為怨憤的兩張面具,隨即又反問,“你們難道真的以為,他們的到來只是巧合嗎?不會這麽笨吧?”
“你……!”
“啊,竟然還另有隱情嗎?不愧是主天使之王……”
“既然天啟也突破了封印,那麽尼克巴羅那小子應該也重現於世了吧?”拜蒙細細算著,“當年我未能觸及的真相,就交由他們這些後輩去探索吧。我如今幫助他們覺醒力量,早已無關立場,僅是為了我自己,以及從前的家人而已。”
“真相?家人?竟然還想著那回事,你不會瘋了吧?”
“這麽說,難不成是關於初代大天使長的……”
“當然是咯。”也不知道拜蒙回答的究竟是那張面具的話,只見他沉重地閉上雙眼,輕車熟路地步入正西凌空殿角落中的黑暗——
“全能的父神,請原諒我的自負吧。”
###「“請從這兒走!只有在這裡才能收獲你們內心深處、所渴望的令人驚歎的果實;來吧,請陶醉於永無止境的午後,那奇異的甜蜜!”」
前腳剛離開正西凌空殿,孫銘辰就問道:“你說,在有歷史記錄的諸神國度中,即便沒有親眼見過亞特拉斯,七星也好歹也應該從其他人或者什麽書物中多少了解一些吧?為什麽……”
“不會。”周殊宇打斷道,“七星一定是熟讀聯合天國之史的,但即便如此他們仍然對亞特拉斯一無所知。我想——那位『精神敏感又極其易怒』的王神大人或許已經徹底抹去了史書中關於亞特拉斯的全部記錄,並勒令諸天神不再討論與他有關的事情。以目前的情況來看,聯合天國等級森嚴且高度集權,發生這樣的事情也並不奇怪。”
“還真是。”孫銘辰有些感慨地說道,“還不算是叛逃,僅僅只是放棄戰鬥,就將亞特拉斯的一切信息都銷毀……”
“被寄予厚望的子嗣卻‘離經叛道’,為自己蒙羞,或許也有惱羞成怒的成分吧。”
“不過還是不知道為何亞特拉斯會離開戰場,
還有他的劍又為什麽會在我這裡。”孫銘辰雙手抱著頭,一邊說著一邊便朝正東荒雷殿的陣眼走去。周殊宇也立即跟上他,兩人的激動都溢於言表。這位極有可能是是除了天啟之外世間僅存的王神,無論是戰鬥還是可能得到的情報,其珍惜程度都是世間獨一檔的存在。 “或許等挑戰完巴爾,一切便都有結果了。”
像之前一樣,他們拿出送葬沉晶,準備進入殿內。可黯淡的水晶剛接觸到正東荒雷殿的陣眼,兩人就驟然感到一股斥力湧出,仿佛在阻止他們進入。但這並非是來自封印的斥力,也並非是來自巴爾的考驗,而是一股無形的威壓,或者說……是一陣陣戾氣。
——就好像,那些曾死於殿內之神刀下的亡魂,正在阻止他們赴死。
“這氣息……不愧是七十二柱魔神之首啊……”孫銘辰不禁感歎道。
但下一刻突然再起,這些本無感情的戾氣眨眼間便化作暴躁的亡魂張牙舞爪地向兩人進攻——有些亡魂束縛著他們的手腳;有些則直接緊緊黏住兩人的身體,試圖鑽入其中;而更有甚者,還試圖直接奪走他們手中的送葬沉晶。
面對這猝不及防的圍攻,兩人都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眼見著兩人就要被亡魂群吞沒,又是一道雷光閃過,霎時間所有亡魂竟都消失不見。
孫銘辰下意識便看向周殊宇,但後者驚魂未定的樣子卻說明,剛才那威懾眾魂,一閃而過的雷光並不是出自他手。而如果不是周殊宇,那就只剩下……
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正東荒雷殿的正門——鏽跡斑斑的門鎖正輕微地搖晃著,除此之外便再無異常。直到門鎖終於穩定自己的身形,仿佛一位年邁卻並未生疏的管家,向來賓通告著自己尊貴的主人已經準備妥當。
盡管出了些意外,但兩人還是迅速調整好狀態,進入到正東荒雷殿內。盡管只是又一副不同的場景,但兩人卻第一次僅僅因為殿內的布置就感到十足的壓力。
這裡的天空散發著有氣無力的暗紅色光茫,飄蕩著灰蒙蒙的暗雲,沉悶得令人窒息。這裡的地面仿佛是由細沙與碎石鋪成,四周的地面零零散散分布著破敗不堪的鳥瞰以及一團團不堪入目的枯枝敗葉,簇擁著正中央的一道身影。那人正低著頭盤腿坐著,右手側放著一把漆黑的太刀。
衰敗而孤寂第一次如此直觀且淋漓盡致地展現在周殊宇和孫銘辰的眼前,徹骨的寒意令兩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氣。察覺到他們的呼吸後,男子便睜開雙眼,又默默站起身來。毋庸贅言,眼前這位便是正東荒雷殿的主人,至上四柱之首,七十二柱魔神之王,『墮落與豐饒的所有者』,巴爾。
“沒有約束好那些滿腹怨氣亡魂,實在失禮。”他的聲音竟然意外地顯得溫文爾雅,“也請原諒它們。它們也只是太久沒有見到活物,以及,逃出生天的希望了。”
兩人聽後卻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隻得呆楞在原地。
“唔?看來我的話還是不太好接,過了這麽多年越發不會聊天了。”
說罷巴爾便站起身來。兩人也得以看清他的全貌:黑色的長發束辮,帶著一個紫色的風車發簪,長眉若柳,紫眸含情。五官俱有型,棱角皆分明,光潔白皙的臉龐消瘦卻不失英氣。著了一身黑紫相間的精乾長袍,無論撫琴還是舞劍都毫不違和。腰間別著一個金框白玉掛墜,腳下踏著一雙黑色白底長靴。抱劍而立,宛如芝玉蘭樹。盡管神明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形象,但至少巴爾這副相貌,在周殊宇所見過的人神之中絕對排得上前三。周殊宇與孫銘辰心中都不禁感慨:眼前這位,與其說是經歷過腥風血雨的神明,不如說這更像一位被迫棄筆從戎的書生將士。
根據天權先前的介紹來看,巴爾其實和亞特拉斯很像。亞特拉斯是聯合天國中唯一一位在三界都有神位的天神,而巴爾則是魔域中唯一一位在三界都有神位的魔神。更巧的是,巴爾也是冥界的審判之神;人間的『豐饒的農業神』。唯獨不同的地方僅在於——在天界,巴爾是雷霆之神而非戰神。
“四方殿之間並非完全隔離,因此你們此行的目的,我已略知一二。”巴爾將視線從太刀緩緩移至百米開外的兩人,坦言道,“多說無益,來吧。”隨後便抽刀立於原地,靜靜等待兩人的進攻。
只是簡單地站在那裡,沒有做出任何招架或揮斬的姿勢,甚至還頂著一張充滿憐憫與慈祥的清秀面孔。即便是這樣的巴爾,竟還是讓兩人感到了莫大的壓迫感。空中那難以抑製的肅殺之氣,帶給他們的壓力絕對遠勝過先前三位『至上四柱』。
面對這居高臨下的壓迫感,周殊宇仍是習慣性地觀察著對手。巴爾手中所持太刀,想必便是天啟親賜的『布都之淒光』。傳說那是天啟在斬殺掉妄圖叛亂的迦具土神後,以其血肉鍛造而成的究極神武。隨後他又快速地分析起巴爾的氣場與姿勢,以為隨後的進攻做準備。但很快他便發現這不過是徒勞,沒有任何破綻——這便是眼前的巴爾留給兩人的唯一的感受。
但畢竟他是明擺著將主動進攻的機會交給了自己,箭在弦上,又豈有不發的道理?於是,自知無法看破巴爾防守漏洞的周殊宇,索性便同孫銘辰發起了聯合攻勢。
「禦雷·凌甲」
「刑雷·八聲荒落」
保險起見,周殊宇先施展「凌甲」為自己做好防禦,再同時以用「八聲荒落」蓄勢。而不敢輕敵的孫銘辰則一上來就使出了殺招——
「刑火·三千離離巳午炎」
翻天覆地的液態火焰巨浪向巴爾奔去,但巴爾卻不避不躲,只是緩緩舉起手中樸實無華的『布都之淒光』。隨著一刀斬下,滔天的焰浪居然硬生生被劈開,未傷及巴爾分毫,而是立即想著左右兩側倒下。仔細觀察還能發現,火浪被斬開處,還隱約有紫電殘留。
隨後又按刀,依然在原處巋然不動。
“雷元素的突刺和斬擊屬性太強了,火元素的大范圍攻擊根本進不了他的身。”
孫銘辰見狀立即對周殊宇喊道。恰好此時周殊宇已是蓄勢待發,趁著巴爾剛剛斬斷焰浪,順勢便降下萬鈞雷霆。
「刑雷·三難雷劫」
暴戾的雷鳴驟然在這方天地間回蕩不休,宛如一群豺狼虎豹對下方的巴爾發出猖獗的叫喚。被團團包圍的巴爾卻依舊不緊不慢,右手將太刀橫放於胸前,左手從刀尾劃至刀尖,那些來勢洶洶的雷霆頃刻間便安靜了下來,就連攻擊的步伐都被迫停止。
「安雷·歸息」
「荒雷·伏鳴雷鳥」
趁著周殊宇驚愕的瞬間,巴爾身後又是一道雷光閃過。緊接著一聲清脆嘹亮的啼鳴響起,「三難雷劫」所創造的那些還懸停在半空中的萬千雷電,竟然就這麽消失不見了。孫銘辰只能模糊地感覺到周殊宇的雷霆應該是以某種形式被吞噬掉,但並沒有看清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背後究竟發生了什麽。
好在周殊宇依靠紫瞳勉強看到,須臾之間,是一隻由紫色雷電構成的“鳥”,從那些驟停的雷霆上閃過,這才導致自己的攻擊消失。但那雷鳥並沒有留在戰場,而是在吞噬掉自己的雷霆後,又以極快的速度回到了『布都之淒光』中。周殊宇立即將自己的發現告知給孫銘辰。兩人都明白,如果不先想辦法解決那隻雷鳥,作為己方重要攻擊元素的雷之力恐怕就難以再發揮作用。
辦法嘛——理論上倒也不是沒有,只是還從來沒有嘗試過,可能有些危險而已。周殊宇和孫銘辰相視一笑,交換了彼此既心虛又躍躍欲試的眼神後,便已經制定好了大概的作戰計劃。
「凜光·白雷」
孫銘辰揮手向著巴爾的方向射出數道「白雷」。而巴爾只是簡單揮動幾下太刀,就將「白雷」盡數攔下。但隨著「白雷」被斬破後的綻裂,耀眼的光芒頃刻間布滿整個正東荒雷殿。盡管隻持續了瞬息,但也足夠讓周殊宇消失在巴爾的視線之中。
可面對王神級別的感知,這種變戲法般的戰術是不會起效的。巴爾在此時閉上雙眼,下一刻便揮動太刀向後方斬去。而這揮砍的一刀,則不偏不倚地對上了周殊宇的「詭刀虐」。與此同時,巴爾的左手又再一次向後方出掌,恰好擋住了煜星劍的斬擊。
「荒雷·雷獅吼炮」
轟!!!
幾乎是在零距離的情況下接下了巴爾的「雷獅吼炮」,孫銘辰整個人都被轟飛出去,身上甚至出現了好幾處焦黑的傷勢。看著對手即便得勝也波瀾不驚的雙眼,周殊宇也展開了己方的追擊。
「刑雷·神威聖裁」
“嗯?”
看著頭頂熟悉的雷霆,巴爾不禁有些疑惑:按理來說,既然已經知道「伏鳴雷鳥」的存在,周殊宇就應該不會再白費力氣地施展這種最為直觀的雷霆攻擊才對。接著他又忽然聯想到了亞特拉斯,可眼前未經蓄力的「神威聖裁」,卻明明還遠未達到「伏鳴雷鳥」吞噬的上限。
事出反常比有妖。
於是巴爾十分堅決地沒有施展「伏鳴雷鳥」,而是太刀一振將周殊宇逼退,隨即睜開雙目,帶動著整個身軀的氣勢也隨之飆升——
「極惡態·天禦曜神之勾玉太鼓」
正面擋下這一擊後, 巴爾才明白周殊宇為何會直接施展「神威聖裁」。那道倉促的雷霆之中,竟然還蘊藏著由空間元素所包裹著的火元素。——他們是想趁「伏鳴雷鳥」吞噬雷電的瞬間將火元素釋放出來,令雷火元素相遇並產生爆炸,從而來破解這一招。
當雷火之光暫熄,煙塵繚繞之間,也傳來了巴爾的讚揚:
“反應不錯,再加上這十足默契的配合,難怪他們三個都在你們手中討不到好。”
巴爾選擇直接硬抗兩人的合力一擊,無疑是最為穩妥且保險的對策。但他的決策之果斷,也令周殊宇和孫銘辰意識到自己需要重新判斷眼前這位久經沙場的王神。當然,不可否定的是,他們的戰略目的也已經達成——只要展現出己方對於雷鳥已經有所對策,想必巴爾也就不會再輕易施展「伏鳴雷鳥」了。
屏住呼吸,肅穆地等待著塵埃落地的時刻。——周殊宇和孫銘辰終於看清了此時的巴爾,這還是他們倆遇到的第一個沒有使用「至上之式」,就直接施展「極惡態」的『至上四柱』:
整體的面貌和裝飾並沒有改變,全身上下隻多出了一層都仿佛閃爍著若隱若現的紫光。背後則浮現出八個帶有勾玉的圓鼓,雖無雷霆之相,卻有隱約引動著雷鳴之聲。與此同時,『布都之淒光』也逐漸迸發出淒厲的紫光,仿佛破繭重生般地,一點一滴地破開刀刃漆黑的鐵鏽。巴爾持刀而立,通身深沉的紫色,盡顯『王神』之殊勝尊貴。一舉一動,無不昭示著雷霆的孤傲絕塵。
這才是巴爾真正的王之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