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風大，先生。”」

　　天權曾在介紹拜蒙時說過，“拜蒙愛好讀書寫作，也喜歡飲酒作樂的。但自聯合天國時期，他便以性格詭異，心思難以捉摸而著稱。不知是否是巧合，他的至上之式也如同他神秘的心思一般，猶如一道永遠無法解開的謎團。沒人知道他的「奇幻日記」到底指的是什麽，目前已知唯一能破解他至上之式的方法，便是直接戰勝他本人。”

　　周殊宇並非沒有嘗試去『觀察』這些雜亂無章的攻擊，但不論是直接通過肉眼進行『觀察』，還是依靠精神力的『感知』，都無法找到攻擊的源頭。更令人傷腦筋的是，盡管「奇幻日記」的攻擊沒有實體且不可觸碰，卻又能夠實實在在地傷害到自己。這近乎無賴的攻擊，難不成真的是拜蒙憑空創造出來的?只要他寫在那張羊皮紙上寫下的攻擊，就能無視因果關系直接變成現實嗎?

　　誠然，拜蒙先前已經提到過，自己不具備將紙張上的文字化為現實的能力。但他的話也未必能夠全信。而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可能，「至上之式」是魔神與『四方惡星』共鳴後的產物，拜蒙曾說自己是因為一個故事而設計出先前的「四幕」，那這個「奇幻日記」是否又是拜蒙與他的惡星一同基於某個故事而創造出的術式?

　　想到此處的周殊宇不禁苦笑。展開來看，關鍵性的線索都出自拜蒙自己之口。不過這樣一來也省去了許多麻煩，無論他所言是否屬實，後者的可能性顯然會高一些。可就算「奇幻日記」真的與某個故事有關——自己又怎麽可能了解屬於『神』的故事?

　　局勢瞬間又低落至死地。

　　面對這毫無由來的攻擊，周殊宇和孫銘辰只能憑借本能對危機的預感而不斷躲避，並不時尋找機會準備進攻拜蒙本體。只可惜這位主天使之王早在自己周圍豎起風牆，喚出風刃，無懈可擊的防備讓已經被幽靈纏繞的兩人難以逾越。二人心知肚明，這樣一直被消耗顯然不是長久之計。

　　可『神』的故事，究竟又與『人』的故事有著怎樣的區別呢……

　　「刑火·天火城郭」

　　趁著和周殊宇之間距離拉近，孫銘辰立即升起火牆將兩人包圍，周殊宇也心領神會地在火牆內層布下空間結界，試圖以無死角的防禦隔開「奇幻日記」的攻擊。但下一刻，那股莫名的危機感卻依舊如約而至，周殊宇一把拉住孫銘辰，隨即一同傳送到火牆之外。

　　「刑火·爆炎地獄」

　　趁著那道“攻擊”還留在裡面，孫銘辰立即引爆火牆，嘗試將它扼殺其中。爆炸之後，兩人看著黑煙中殘留的火焰，還是不敢有絲毫松懈。

　　結果也不出兩人意外，熟悉的危機感又再度浮現。為了判斷“它”是否因為剛才那一擊受傷，孫銘辰特意沒有閃避而是直接抬手防禦。

　　一樣的直拳，一樣的力道。

　　武器與神力都無法攻擊到“它”，但此時此刻，“它”的拳頭正結結實實地打在自己身上，那是否就可以——想到這裡，孫銘辰趁那一拳的觸感還在，立即也朝著前方打出一記直拳。

　　可前方，依舊什麽都沒有。

　　孫銘辰的攻擊再度落空，反而是他自己又被擊退數米之遠。更令他驚恐的是，這次被“它”觸碰之後，自己的神力明顯減少了許多。精神恍惚，就連注意力也跟著下降了不少。他左手扶著額頭，久久無法緩過神來，見狀周殊宇連忙趕來:

　　“怎麽了?”

　　孫銘辰猛地搖晃腦袋，

試圖讓自己從陣陣眩暈中清醒過來:　　“在經過剛才那場爆炸之後，它的攻擊似乎變得能夠吞噬神力與精神力……”

　　周殊宇將手輕按在孫銘辰肩膀上，確認不是幻術之後苦笑道:

　　“的確是直接吞噬掉的……看來是被剛才的爆炸惹怒了嗎?”

　　“無論如何也罷，總之不能再繼續拖下去了。”孫銘辰強撐著站起身來，並示意周殊宇用紫瞳的精神攻擊刺激自己。但兩人都知道:這種強行刺激雖然振作孫銘辰的精神，但同時也就意味著，如果下一次再被擊中，他的神識只會更加疲憊。

　　淒厲而詭異的笑聲緊接著在四周響起，兩人都確定這笑聲絕非來自書桌前的拜蒙，而是同先前的攻擊一樣，沒有根基，宛若夢境中的幽靈一般在整個正西凌空殿內此起彼伏，無處不在。

　　“是能夠讓自己隱藏在異空間的能力嗎?”孫銘辰不斷地憑借本能躲避追擊，很顯然，那個東西已經決定要率先解決掉狀態不佳的他。

　　“應該不是。剛才爆炸發生的前後，我還在火牆的范圍內附加了無差別的空間切割，如果真是空間系能力，‘它’絕不至於毫發無傷。”周殊宇一邊觀察著被追捕的孫銘辰一邊又問道，“他先前說過，他會為故事‘定製’招式，你有聽過類似現在這種情況的傳說嗎?”

　　“傳說?神話?哪有這麽玄乎的神話?唔——”孫銘辰又是一個倉促躲避，險些再一次被那個東西抓到，“再說了，那些神明的故事就算流傳下來，經過人間那樣傳來傳去的，恐怕早已與原本的事實大相徑庭，不能再作為參考了吧?”

　　“但天權不是說過，他自己就喜歡寫東西嗎?如果真有什麽東西流傳到人間，總覺得大概所謂的神來之筆就是這種情況?”孫銘辰脫口而出的話語，周殊宇聽後卻醍醐灌頂:是啊，既然七星神都能夠間接領導人類國度，那麽世人常說的『神來之筆』，會不會真的是神明把自己的靈感投影到凡人的腦中?

　　——等等，夢境中的幽靈……

　　“嗯?”

　　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種呼喚，正在埋頭寫作的拜蒙突然抬起頭來，一雙美瞳中散發著若隱若現的光茫。

　　——看不見摸不著……吸食人的體力精力……無視空間，就連火焰也無法將其根除……

　　沉思片刻後，周殊宇心中便有了結果。不過，要驗證這匪夷所思的猜測，還需要進行一個相當答案激進的試驗。而這個試驗所指，正是拜蒙先前所說的——“身臨其境”。

　　眼見孫銘辰正準備閃避“它”的攻擊，周殊宇一個空間穿梭就來到他身前。孫銘辰看著眼前的一幕，恍惚間還以為是自己已經精神虛弱到出現幻覺了。直到下一刻周殊宇小聲對他說了一句“交給我吧”，他才確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盡管不知道周殊宇究竟想出了怎樣的對策，但孫銘辰選擇相信他，立刻順勢後撤。或許是察覺到了有更容易狩獵的新獵物，那點東西便沒有再對自己窮追不舍，而是將目標轉變為剛中了一拳的周殊宇。面對接連不斷的直拳，周殊宇並沒有選擇躲避，而是任其攻擊。在連續被擊中七拳後，即使是他都感到神識疲倦，精神恍惚。

　　但他也確實在這疲倦和恍惚之間，聽到了他想聽到的東西——

　　“奧……爾……奧爾……奧爾……奧爾拉……”

　　這仿佛幽靈一般空洞而飄渺的聲音，徹底肯定了周殊宇的猜想。但即便如此，在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之後，周殊宇還是感到不可思議。

　　竟然真的是《奧爾拉》！這可是在整個地平都久負盛名的奇幻絕筆。據說《奧爾拉》是其作者在近乎幻覺和癲狂的狀態下創作出來的，而那位作家也在完成本書的創作之後被送進了瘋人病院，並幾度嘗試自殺……如今卻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自己眼前。

　　玄而又玄，神乎其神。

　　盡管不知道被封印在四方離合宮的拜蒙是如何做到向遠在地平的人類賜予著“神來之筆”的，但周殊宇還是立即對眼前的這位魔神肅然起敬。但感慨歸感慨，眼前最要緊的，還是得先擺脫奧爾拉的糾纏。而好在對於精神力的消耗，周殊宇也早留有後手。

　　剛才在檢查孫銘辰神識的時候他就發現，奧爾拉所吞噬的只是神識中的精神力。

　　而事實上，無論是神還是人，都不只有大腦中的神識或靈識才能儲存精神力。全身上下的任何一個部位都時刻流淌著微量的精神力，只是數量過少且經常移動，才致使身體的其他部位無法形成穩定的意識，僅能作驅動之用。

　　但周殊宇卻有一個得天獨厚的優勢——他那兩隻特殊的眼睛。尤其是紫的存在，更是讓他對精神力的控制遠超其他人神。這同時也是他能發現“精神力遍布全身”這件事的原因。

　　所以，周殊宇早就將近四成的精神力儲存在紫瞳中，先前被奧爾拉吞噬的不過是神識中殘留的那六成而已。眼見時機終於成熟，周殊宇便將之前“藏”在紫瞳中的精神力釋放出來，神識疲憊和眩暈的症狀頓時就有了明顯的好轉。

　　奧爾拉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被周殊宇擺了一道，惱羞成怒之下的攻擊明顯變得更加密集猛烈。周殊宇一邊閃躲著一邊不以為意地笑著說道:

　　“生氣嗎?不過沒關系，既然知道了你的‘故事’，我就有辦法對付你。”

　　《奧爾拉》的原著中，其實並沒有寫到主人公是如何擺脫奧爾拉的，在嘗試用密室與火焰殺死奧爾拉而失敗之後，主人公終於意識到『奧爾拉』這種生物已經達到了生存的極限——永遠不會在“意外”中死去，而只會在規定的日子、規定的時刻消失……

　　所以，這看似永遠無法擺脫的幽靈卻並非真正意義上的無敵。聯想到《奧爾拉》原著中的最後幾句話，以及其作者最後的下場，周殊宇早已想到了答案。

　　不……不……毫無疑問，毫無疑問……它沒有死……那麽……那麽……那麽就必須是我，我來殺死自己了！……

　　——沒錯，如果只是『擺脫』，那答案便不只有“你死”，還有“我亡”。

　　“辰！我有個辦法，你就照著我做就行了。”周殊宇對著孫銘辰喊道。

　　雖然孫銘辰很想相信周殊宇，但緊接著的一幕還是讓他不禁遲疑了片刻:周殊宇右手凝聚雷電使出「詭刀虐」，隨後便直接穿透了自己的心臟。

　　不會是中邪了吧，剛剛被打傻了?孫銘辰一臉憂慮且難以置信，原本右手已經跟著周殊宇的動作凝聚好了火焰，現在卻遲遲不敢動手。

　　算了！傻了就傻了，大不了自己還能用光元素將兩人救回來。想到此處的孫銘辰心一橫，乾脆破罐子破摔地舉起燃燒著火焰的手掌，隨後也刺向了自己的心臟。就算真的來不及治療，那個叫特寒裡亞的活菩薩也一定會來救他們的。嗯。

　　可盡管心臟被貫穿，兩人卻都沒有感覺到預料中的疼痛。相反，他們聽到了奧爾拉的慘叫，就好像剛才被刺穿的是“它”的心臟一樣。而當這聲慘叫落下之後，那股令兩人疑神疑鬼了許久的危機感終於徹底如潮水般褪去。

　　周殊宇向孫銘辰大致解釋了剛才的情況後，兩人又來到了拜蒙的面前。

　　“怎麽樣?”拜蒙也停下了手中的筆，笑著對二人問道，“好玩嗎?我的「奇幻日記」。”

　　“只是碰巧讀過這個‘故事’罷了。”周殊宇回應道。

　　“是嗎?那看來我們是同道中人咯。”拜蒙意味深長地說道。

　　“同道中人?”周殊宇一愣，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是說，《奧爾拉》不是你寫的?也並不是什麽神來之筆?”

　　“哪有什麽神來之筆，不過是巴爾推薦給我的一本頗為有趣的人類小說，而我與那顆星星又恰好對其十分喜好，喜愛到甚至想要佔為己有而已。”拜蒙攤開手中的羊皮紙，上面卻空無一字，“所以說，才沒有任何神明能夠看破我這一招啊。難道不應該如此嗎?”隨後又調侃般地補充道，“身為人類，你們未免也太缺乏自信了。”

　　“嘶，還好你讀過的書多。”孫銘辰小聲對周殊宇說道。

　　“接下來，你們又打算怎麽樣?是直接離開，還是繼續向我本尊‘索求’試煉?”拜蒙靠在椅子上興致盎然地看著兩人問道。

　　“當然。”兩人的回答自然也不出所料。

　　“也好，看在你也同樣能夠讀懂那個人類作者用自己的生命作為結尾，以完成人生在世的最後一部傑作，同時是第一個能夠以正確的方式破解「奇幻日記」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地給你們一個最終試煉的機會。”拜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服，隨後又道，“只是戰鬥的過程可能會讓你們些許失望，畢竟我也不太擅長戰鬥呢。”

　　「極惡態·狄俄尼索斯之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