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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天堂》三-三十七.鹽神懸槍褫深孽,0古罪徒戰新傑
  ###「正是一位天使以具有磁力的雙手捧出,睡意與令人入迷的美夢這件禮物,又鋪起貧窮而赤裸的人們的床;這是神靈的光榮,這是神秘的糧倉,這是窮人的錢囊和古老的家鄉,這是通往陌生的天國的柱廊!」

  海嘯般鋪天蓋地的血河頃刻間就將尼克巴羅囫圇咽下。但任憑瑪麗如何催動血咒術,她都無法再與血河下的事物建立任何連接。

  “膽敢窺伺神之力的僭越之子啊……”

  一股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她的腦海裡回響,仿佛是只在為她一人講述罪證:

  “就由你開始,連同世間的一切罪惡……”

  將尼克巴羅團團圍住的血河中,好像滲出了某種白色的東西。

  “盡皆化作鹽柱。”

  爆炸四度響起。唯有這次悄無聲息。血河化作漫天的鹽粒紛飛開去。荒涼的大地托舉著教堂的廢墟。天空仿佛降下了一場不合時宜的細雪。

  瑪麗呆呆地仰望著這場『神跡』,一時間竟連內心的怒火都被遺棄。

  直到她的目光漸漸移到尼克巴羅身上,巨大的反差才讓她回過神來。

  這位曾經聖潔的四翼候補大天使長,背後隻伸出了四支如同枯木般層次不齊,充滿了異域色彩的漆黑骨架。原本白色的短發也被染灰,在高空中無風自動。雙眼緊閉,唯有額間的紫瞳瘮人地俯瞰身下的萬物。手中的長槍更是怪異,暗紅參半,像是有生命一樣帶著脈搏微微地顫動著。他通身都充滿了陌生又黯淡的氣息,與周圍潔白的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看到尼克巴羅這副模樣,瑪麗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盡管她身下和身邊的血河,都正一點點化作鹽柱瓦解;盡管那如雨傾下的鹽粒落在她身上,灼燒得她難以忍;盡管眼前的情況意味著,她的復仇永遠都只能停留在想象……

  但是,看看吧!看看天使這副仿佛墮入深淵的模樣!自己是無力再抹殺他啦!可自己的生命卻迫使他陷入萬劫不複的地獄,還有比這更令人愉悅的報復嗎?

  尼克巴羅沒有理會她的笑聲,他早已分不清對與錯。從前的他既然能夠接受惡魔,如今也能理所當然地接受這份來自陌生的力量,——只要對自己的堅持與信仰有益的話。

  如此看來,自己其實和瑪麗也別無二致。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所仰仗的力量的來源,恰好與自己所堅持的事物相匹配,這才不至於墜入無底線的墮落。

  當然了,自己變成這副模樣,即便不是墮落,對瑪麗來說也已然足夠。

  作為這場『進化』的親歷者,他才更因為清楚事實,而變得更加茫然。

  歸根到底,大概便是墮入幽黑浪底的因果報應吧。

  所以,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從前的那些鬧劇,特都該有個結果了。

  無聲的歎氣後,尼克巴羅再度揮動『鹽約之槍』。

  周遭的鹽海隨之湧動,朝著瑪麗的方向席卷而去。

  自己的身體正逐漸化作鹽柱墜落,瑪麗的內心,除去對死亡本能的恐懼,更多的卻是大仇得報的豁然與空虛。那份復仇的喜悅,甚至沒能支撐到她死去。

  而那個男人的信仰和工具,也終究是向著別的地方落下了。帶著很多、也很複雜的東西一起,消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自然而然地,她那顆時常躁動不滿的內心中,那份傾瀉怨恨與憤怒的動力,也隨之枯竭了。離開這些紛繁複雜的花花草草,瑪麗似乎才終於看透。

自己所謂的『復仇』,未免也太幼稚了些。尼克巴羅說的沒錯,她怨恨的只有那個人,無論他信仰的是什麽。正如她在乎的也只有母后,無論她信仰的是什麽。  對於基督,自己果然才是最大的異教徒啊。假借著祂的名義作惡。迷惘於仇恨,奔波於殺戮。何嘗不是又一個罄竹難書的罪人呢?

  能夠化作純潔的鹽柱而死,也是祂最後的寬容了吧。

  晶瑩的淚珠從腥紅的眼眸中留下,也變成了一團團粗鹽。

  世界陷入永夜,她的思緒也即將到達此行的終點。

  一生啊一生……

  天啊天……那我這一生又算得了什麽呢……

  瑪麗的氣息消失。尼克巴羅的眉頭才剛剛展開,隨即卻又皺了起來。

  鹽海湧動後,出現了另一個人。

  ###「無論走向何處,無論飄洋過海還是苦守鄉土,無論冒著烈火般的酷熱,還是迎著黯然失色的白日,無論耶穌虔誠的信徒,還是基西拉島的臣仆,無論愁眉苦臉的乞丐,還是容光煥發的克羅伊斯,」

  “那裡……也結束了。”

  “這股氣息……沒想到通過聖經,真能接觸『門外』的世界。”

  “……”

  “怎麽了老東西,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期望是自然。我只是在困惑,為何是現在,並且……還是在面對『他們』的時候。”

  “也是哦……剛才那個小子的氣息也是。如此放任他們成長,就不怕養成大麻煩嗎?”

  “是很奇怪……這樣的態度,這樣的安排,總是讓我感到不安。”

  “哎喲喂,你活得是真累啊。”

  “……”

  “怎麽了老東西,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期望是自然。我只是在困惑,為何是現在,並且……還是在面對『他們』的時候。”

  “也是哦……剛才那個小子的氣息也是。如此放任他們成長,就不怕養成大麻煩嗎?”

  “是很奇怪……這樣的態度,這樣的安排,總是讓我感到不安。”

  “哎喲喂,你活得是真累啊。”

  “……”

  “什麽表情,難道不累嗎?死了這麽久,光一縷魂都還在籌劃這兒擔心那兒。反正不管現在發生什麽我們都插不了手,索性全都當作看戲就好了嘛。”

  “唉,唯一的希望,總是放不下的。”

  “好啦好啦,放不下的話,就先去睡一覺咯。”

  “也罷……不如就等,嗯?”

  “嗯什麽嗯?”

  “哈,連他都搜羅過來了,看來『他們』果然很不簡單啊……”

  “名副其實的告密者,聽說當年阿伯霍斯招降他的時候,都費了不少功夫吧?”

  “不是說不關心了嗎?”

  “這不,了解故事相關信息嘛。”

  “……是啊。畢竟——能夠令他心甘情願臣服的條件,似乎永遠都只有那麽一個。這也令我更加驚訝,『他們』到底給出了怎樣的條件,才讓他離開阿伯霍斯的身邊。”

  “諾,拭目以待咯。”

  ###「無論市民還是鄉民,無論萍蹤浪跡還是深居簡出,無論小小的腦袋是遲鈍還是靈活,人在每一個地方都忍受著奧秘的恐怖,仰望天空時目光都不禁直打哆嗦。」

  走出恍若陰影的霧霾,眼前是一泓燒著硫磺的火湖。瓷藍色的煙悠悠而上,飛過湖邊焦黑的枯樹枝,越過四周裸露赤土的山谷,最後直升入天空那顆無限漆黑的永恆之眼。

  這裡是……『欣嫩子谷』啊。

  猶大的視線低了下來,全然沒有顧及一閃而過的人影,只是低頭看著自己醜陋的雙腳。

  腳背的皮膚又厚又黑又硬,像是猿猴般的長腳趾骨節突出而彎曲。這雙腳,曾經追隨過『聖子』耶穌,如今卻難看到令人的生畏的地步。就連抓住岩石的腳掌心也是皺皺巴巴的。

  他是跟隨著少年的身影走到這裡的。那是他此行的目標,猶大本不應該對跟蹤目標這種事情感到羞愧或者不好意思,但承諾的兌現卻來得太倉促。唉,這雙畸形的腳,現在更像是在追逐自己。

  少年停在火湖邊,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陌生的環境。長長的睫毛下,暗紫和鮮紅的眼眸都鑲嵌在一張臉上,算不上和諧,卻認真得異常。他或許是在尋找同伴,可有時又像是在尋找敵人。

  “枯樹枝倒映在火紅的湖面上。這樣的場景,不知怎的,真叫人害怕哩。”

  猶大悄無聲息地來到周殊宇身邊,用一種輕松的語氣說道。

  周殊宇被這話嚇了一跳。他轉過頭,看見了猶大的臉,半面為皮半面為石,神色卻不似話語那般帶著情緒。金色的頭髮從荊棘環中探出,無力得像是一群將要死亡的蛇。

  見他沒有躲閃的意思,猶大便自我介紹道:

  “「罪者三司刑之神」、「基督背叛的告密者」,猶大。”

  周殊宇沒有開口,但微微張大的眼眶已吐露出他的驚訝。

  他有想過,在這裡會遇上尼克巴羅所說的『王神』某某。那應該會是一個相當強勁的對手,或許會與尋常宗神旗鼓相當,但不太可能達到王神的層次。

  可他眼前的陌生人,卻自稱猶大。

  傳說中出賣耶穌,最後又因懊悔在聖城城郊外絕望自縊的猶大。

  雖說在經歷種種事跡後,周殊宇已不會再以常理審度所見所聞,但——

  「罪者三司刑……之神」?

  意思是,在自縊身亡後,他反而成神了?

  但周殊宇卻並沒有再多加思索猶大的成神之路。在最初短暫的詫異後,他很快撫平了情緒,以同樣輕松的語氣回應起最初的話題:

  “難道不是很漂亮嗎?”

  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心知肚明對方來者不善,卻都沒有動手。

  恰好,猶大也沒有奇怪周殊宇竟然會接過他的話:

  “如果住在這種地方,我也會死掉的。”

  他的嘴巴發出的聲音略顯沙啞,仿佛真的摻和了些碎石渣子一樣。——所以說,那石頭做的眼睛又能看到些什麽呢?周殊宇不免好奇:

  “是地獄嘛?”

  “是十字架啊。”

  簡單的話語卻透露出莫名的悲傷。事實也的確如此,猶大一看到眼前的地獄,心中就被勾出綿長的憂愁來,仿佛想要就這樣獨自走入火湖,草草了結此生。

  周殊宇也順著他的哀思瞧了一眼火湖,翻滾著熱氣的湖面中沒有任何倒影:

  “你也有不幸的事嗎?”

  “若是有不幸的事,首先想到的大概會是報復吧。”

  “你就沒有想要報復的嗎?”

  猶大很感動:

  “報復什麽呢?”

  周殊宇一時也說不清楚,只能基於猶大的傳說,脫口而出一些直覺:

  “這個嘛,也許是對人生,也許是對不幸吧。”

  “啊?”猶大思索片刻,才道,“我曾埋怨過它們,可那實在算不上什麽報復。”小聲地囔囔了一句,卻又說,“要說報復,我才是應該遭報復的一方,也許現在就正遭受報復呢。”

  “找上我,也是遭受報復的一部分?”

  “或許是吧,誰知道呢。”

  “你沒有在暗處直接對我出手,這又是為什麽呢?”

  猶大笑了:“如果我說,你的身上有一股牽引著我的魔力,讓我隻想跟著你,你信嗎?”

  周殊宇也笑了,眼前這個怪人忽然就激起了他隱藏的聊天欲望,以至於就連他的語氣都變得不同於平常:“為什麽不信呢?”轉而又問道,“那是怎樣的魔力呢?”

  “冷淡、冷漠、冷冽。雖然光憑萍水相逢的瞬間很難看出為人,但氣質是不會騙人的。——你和你的朋友們,和你的朋友,骨子裡是很不一樣的,存在著根本就是不在一個層級的差異。”

  微風吹過,山谷的頭頂蒙上了一層透明的黃紗。峭壁上綴著幾團已經褪去綠色的乾草,稀稀疏疏的枯樹枝不規則地散步各處。低矮又彎曲的模樣像是佝僂著身軀又跟不上節奏的老人,構成了數條刻在昔日壁畫內的古老裂縫。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這並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事實的反映。是在我觀察到它的一瞬間得到的反饋。”

  滾燙的湖面,依舊沒有任何倒影。

  “你知道嗎?在聖帕特裡克城堡中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就明白先生所說的『第二次渴慕』是什麽意思了。驀地就感到有一堆奇怪的火照亮了陰暗的內心深處,你明白嗎?”

  “抱歉,我無法明白。”

  不用多解釋,周殊宇也能明白:所謂的『聖帕特裡克城堡』,就是他們先前探索的無主之堡。再者,對於『先生』這一稱呼,他也早就不感到陌生。

  “僅僅是這種冷,就能讓你如此陶醉嗎?”

  猶大隻覺得心間忽然湧上了一片冰湖。天空也落下的灰蒙蒙的雨夾雪。

  “所以我才稱之為『魔力』啊,因為它太過於匪夷所思。”

  雨水,夾著雪花的冰冷落在周殊宇臉上,頃刻間就點燃了他稍顯稚嫩的臉頰。融化的雪水,交混著分不清渾濁或清澈的雨水,從他的兩鬢、發梢、睫毛、鼻尖滑落。路過眼角的時候,像極了兩行淚水。他的嘴唇緊閉著,宛如一本正經地祈禱的聖子。

  雨滴非常大,非常稀疏。雨聲像是由化掉一半的冰雹與地面碰撞發出的聲音。不像是落在深谷的底部,而是落在高原的闊葉樹上。

  “真是可惜,竟然下雨了。”

  孫銘辰走進房車內,甩了甩頭髮上的雨水。

  盛夏的夜晚,水汽籠罩著山頭。潮濕和悶熱,似乎讓雨聲都衰弱了幾分。周殊宇遞給他了一條毛巾:

  “那螢火蟲怎麽辦?”

  “就算咯。”孫銘辰擦拭著頭髮,落在車窗上的雨水如同傾瀉而下的銀柱,只有在車內燈光的照射下才能看見。縱然可惜,但他倒以為無所謂,“過不了多久,其他人也快要回來了吧。”

  “被這樣的雨淋濕,可難受啦,像是貼身的蒸籠一樣吧?”

  這話像是在可憐正在悶熱的夏夜裡淋雨受罪的其他同學,可孫銘辰知道,事實並不是這樣的。說罷周殊宇便打開了冷氣。

  “飛舞的星星啊……”

  他又側臉倚著淌水的玻璃喃喃道。銀白色的光芒粼粼地遊蕩在柳葉般的眉間,下一刻又像是眉毛在銀河中馳騁一樣。眼睛認真地盯著玻璃外,似乎是想找到山巔雨中散落的螢火蟲。

  孫銘辰愣住了,也沒有再擺動手中的毛巾,雨水順著頭髮落在指尖。他還沒有察覺到。

  “你幹嘛?”

  “我想起了一個惡作劇。”孫銘辰一邊脫鞋一邊說道。那著實是一雙乾淨白皙的腳,是肉眼可見的光滑柔順。他脫得很認真,也很激動,些許顯露的青筋或許正是此刻少年意志的體現。腳踝下凹陷的兩側蒙有迷人的陰影。積存在樹葉上的雨水也終於落下了,比從天上降下的雨更多更密。

  “喂……”

  沒等周殊宇叫住他,孫銘辰就離開了房車,重新回到那片悶熱、潮濕、漆黑的雨夜中。

  “你要幹什麽?”其他同學如約而歸,以一種悶熱又潮濕的口吻向孫銘辰問道。

  “我還是想給他螢火蟲啊。”

  著實是在野營之夜也清晰可聞的雨聲。

  周殊宇抬頭看去。兩側被高溫炙烤得荒蕪了的高山,在昏暗的天影下苦苦掙扎著。別生出一派漸變的紅的美感來。他將一隻手掌朝上,又窩成球形, 像是那天從孫銘辰手中接過奄奄一息的螢火蟲那樣,要接住從宇宙流亡而下的苦難似的:

  “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能讓你如此苦惱,命運還真是可怕啊。”

  滴落的和飄落的在火湖中折騰出一小簇一小簇的熱氣。猶大不禁接著悲歎道。

  “冷淡的主宰,冷漠的救贖,還有冷冽的仁慈啊。萬物對你來說又意味著什麽呢?你受苦的動力,竟然只是出於一場任務嗎?”

  細細想來,這倒也是事實。周殊宇對此無法否認。

  冰湖裂開了,有什麽東西掉落了下來。傾盆大雨簡直一刻也不願停下。

  “正如凡是作過惡的人,惡行便會永遠地纏住他,敦促他再犯。久久地被罪惡盤踞,就連地獄也在因為憧憬冷漠的救贖和冷冽的仁慈而哀泣啊。又好比這雙醜陋的腳曾經追隨了耶穌,如今又情不自禁地跟著你。罪孽深重的東西會追逐救贖和仁慈,難道是天國的神意嗎?

  “既然被罪孽纏繞的人是如此,那被救贖和仁慈困擾的人又會如何呢?”

  “你真囉嗦啊。”

  如柱的雨水反而落不到周殊宇身上了,他由此不耐煩地抱怨道。

  雨水暫時遏製住了火湖的狂熱,漸漸地映出了原本應該倒映出的景物。周殊宇甚至看見了猶大,卻依舊沒能看見自己。這片淡藍色的世界裡,沒有自己。

  可等他一眨眼,火湖又回來了,雨水也消失了。湖面中再沒有萬物,周殊宇卻唯獨看見了自己。

  這片深紅色的世界中,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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