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
對於自家老爺的做法,托德多多少少是有點不太認同的。
雖然招攬時領民打得是安托利亞消防義工隊的旗號,但作為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傭兵,托德其實能夠很清楚的在日常訓練之中,揣測出萊昂的心意。
放火頂多是附帶的,自家老爺真正想做的,是親手訓練出一支忠於自己的隊伍。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托德的心中其實頗為欣慰。
作為萊昂的父親、已故子爵亞瑟的得力乾將,托德親眼見證的萊昂的成長,當他看到年輕的新子爵有了自己的想法,自然老懷甚慰。
要知道,
多年以來,
托德幾乎從未缺席過安達爾王國的任何一場戰爭。
從二十年前的收復失地運動,到十六年前的鎮壓農民暴動;從十一年前的安達爾王國王位繼承戰爭,到七年前的邊境衝突。
他甚至在三年前的第二次收復失地運動中,殺死了一名瓦爾拉斯王國的侯爵!
托德見到過無數的士兵,在他的記憶之中,有精神抖擻的騎兵,有士氣低沉的民兵。
他見過拿著頂配武器卻被強盜打得落荒而逃的親衛,也見過手無寸鐵卻和騎士搏殺的山民。
對於戰爭,托德見多識廣,深有感觸。
但他唯獨沒有見過的,就是自家領主的訓練方法。
在這段時間裡,自家領主可謂小刀劃屁股,給他開了個大眼。
當他看到萊昂讓領民們站成一排並且立在原地不動的時候,托德真的很想大聲喊出來:
“士兵不是真麽訓練的啊!”
可是,
托德忍住了。
因為他漸漸在這枯燥而奇怪的訓練之中,看出了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經過數十日的訓練,實戰能力如何,托德難以評斷。
但無論是服從性還是紀律性,眼前的眾人都有了極大的提升。
甚至說得更直接一點,
雖說打起仗來肯定無法和久經沙場的傭兵們相比,但已經漸漸有了一支精銳之師的雛形。
這並非是因為領民們有多麽天資聰穎,實在是因為這個時代對於“精銳”的評斷,已經低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軍隊一邊走,士兵一邊逃,這在萊昂看來難以理解的事,才是這個時代的正常現象。
相較於那些走路行軍宛若村鎮趕集的民兵,相較於那些打著五彩繽紛的旗幟宛若郊遊嬉戲的騎兵,安托利亞消防義工隊至少紀律嚴明。
而這,也恰恰是萊昂最為看重的。
在管飯這一最簡單樸素的誘惑下,萊昂的任何一個命令都能得到最有效的執行。
開始時那些甚至分不清前後左右的領民,也在這段時間裡取得了長足的進步。
以至於在托德的眼裡,對安托利亞消防義工的評價,已經從最開始的“我一個人可以打他們一群”,上升到了“一支傭兵小隊可以打它們一群”。
紀律!服從!
當托德終於琢磨出這些訓練項目背後的用意的時候,他甚至很想把手下的傭兵拉過來一塊練一練。
但是,
來自於西南高地的高原獵犬,卻並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當一道衝天而起的灰黑色煙柱,在荊棘領的西南方向騰空而起之時,所有人的心中,都被籠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愁雲。
終究還是來了……
哪怕距離尚遠,但城外的領民們卻也在第一時間便朝著城門的方向玩命兒奔逃。
安托利亞人勇武歸勇武,但並不愚蠢。
在高原獵犬的面前,落單是真的會喪命的。
終於。
隨著最後一個尚在城外的傭兵疾馳入城,荊棘領的城門,在這一刻緩緩閉合。
“亞倫還沒回來!”
凝望著遠方的升起的狼煙,萊昂的心情略顯沉重。
雖然在這段日子裡,不時有押運糧草的車馬抵達,但按照運糧的護衛們的說法,他們所押送的,只是糧草中的一小部分。
更多的糧食,還在前往安托利亞的路途之中。
“獵犬群提前遷徙了,這是極少發生的事情,也是我們先前未曾料到的。”
托德對此頗為惋惜,但也只能據實回答。
“該死!”
萊昂不爽地罵道。
“子爵大人,我申請抽調七十名傭兵去跟亞倫管家匯合,荊棘領城牆堅固,在野外尚有獵物的情況下,高原獵犬通常不會輕易偷襲。”托德沉聲說道。
想要活過冬天,充裕的糧食必不可少。
眼下到的只是高原獵犬的先頭部隊,若是不能趁著高原獵犬們尚未聚集的時候,護送糧車安然運抵,那麽眼前的這個冬天,定將會無比煎熬。
“準了!”
萊昂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
亞倫在安托利亞生活了大半輩子。
他可以十分肯定的說,從小到大,他從未經歷過如此富余的寒冬,從未想到過能夠在寒鴉之年買到如此之多的糧食。
在他的身後,一輛輛滿載的糧車,正朝著安托利亞的方向緩緩駛去。
安托利亞的月光絨幾乎受到了帕爾馬城所有貴族的追捧,他們如癡如醉地撫摸著那精致而華美的綢緞,感受著指尖劃過時的柔順。
這個時代,是一個屬於貴族的時代,但也是一個生產力無比低下的時代。
尤其是在和平年代,
如何才能彰顯出自己的地位,顯露出自己的高貴?
這幾乎是一個在所有貴族腦海中,縈繞不去的問題。
而月光絨的出現,
恰好滿足了貴族們的需求。
雖然貴族們身上的衣物本就比普通人強得多,但如何能與月光絨媲美?
所以……
當亞倫取出第一匹綢緞之時,便引發了在場貴族的瘋搶。
以至於月光絨的價格,非但沒有在短暫火熱之後逐漸下降,反倒是在貴族們的瘋搶下節節攀升。
哪怕亞倫已經頗為厚道的表示寒冬過後將會有更多的月光絨湧入帕爾馬城,但貴族們卻對此充耳不聞
至於原因……
帕爾馬城的貴族們似乎並不相信貧瘠的安托利亞能夠紡織出如此華美的綢緞,
他們更願意相信,
這是安托利亞人在開(攔)發(路)副(搶)業(劫)時的意外所得,僅此一次。
因此,
亞倫不得不臨時改變了對策。
他一邊反覆重申安托利亞已然可以生產這種華美的織物,一邊讓人悄悄爆出了此次攜帶的月光絨庫存——只有一百多匹。
於是,當瘋搶結束之後,最終的成交均價擺在眼前,亞倫不禁為之感到瞠目結舌。
每匹綢緞的成交均價高達二十枚埃斯庫多!
一百多匹月光絨,足足賣出了兩千多枚金幣的天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