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塞拉在侍從地攙扶下走了過來,他臉色不是很好看,眼眶下面浮現深色的眼圈。
那張充滿英氣的臉此刻就像是在布洛涅森林公館虛度光陰的嫖客,蒼白得好比石灰石。
“唐·塞拉閣下來了。”
“是他?”
“怎麽變成這個樣子?”
不修邊幅的樣子和莫斯特勒城區的窮人沒有什麽區別了。
這一路走來,不知道有多少的女士打消了心中的崇拜,她們用扇子捂住自己的嘴巴,低聲談論,誰也沒有想到一位英姿颯爽的騎士現在居然變成了這幅倒霉模樣。
伊凡覺得這個人的狀態著實不太好,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他該不是瘋掉了吧?”
“那天看到狼人的打擊這麽大的嗎。”
伊凡摸了摸下巴,他的藥劑可以治好外在的傷勢,可治不好腦子。
羅伯斯庇爾男爵害怕他干擾話題的走向,於是連忙開始了下一步的行動。
他把搜出來的信封公示,市長秘書得到允許後朗讀。
【亨利,你任務是混進夏綠蒂伯爵的莊園裡,然後找到他們後廚。
那木瓶裡面裝著一種無色無味的絕妙毒藥,你要尋找到機會,將這種毒藥放到馬薩林的飯菜裡面。
只要馬薩林吃掉飯菜,他的脾和胃就會立刻開始腐爛。這是彰顯我們匪手幫名聲的絕佳時刻。記住,首領會時刻關注這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信紙嫣黃,字跡雜亂,有揉皺的痕跡。)
有人驚呼:“是匪手幫。”
也有人疑惑:“誰是匪手幫。”
“真的有這群人嗎,我還以為社會人員用來恐嚇小孩的。”
“不,先生女士們,匪手幫是真實存在的。他們是盜賊、強盜、乞丐的團體,膽大包天已經不能用來形容這夥人了,有很多的商人曾經被迫和他們打招呼。”
“是的,我的雇工受過他們的勒索,害得我白白丟失了一些金郎。”
“所以說,”羅伯斯庇爾男爵稱熱打鐵:“這些家夥完全是針對國王而來,他們想要繼續擴張自己的勢力范圍,所以才會做出這等驚世駭俗的事情。”
禍水東引,替罪羔羊。
現在伊凡已經明白了一切,他板著的臉終於放松下來。
那漂亮的眼睛包含了智者的光芒,淡紅色的嘴唇輕輕一勾,露出一切盡在掌握的微笑。
任誰也沒有想到,此刻隱藏在人群裡面的一名小小的醫生,竟然完全看穿了男爵的陰謀詭計,成為了現場頭腦最為清晰的人。
首先,證據根本不成立。
那兩樣東西都只能糊弄局外人。
根本經不起推敲。
從抓人、盤問、搜證據、宣判開始,全部都是男爵自己的人。
他在故意耍弄陰謀,讓一切看起來理所當然。
那封信件——是假的。
一個月前,伊凡曾經在旅店裡面,從幾位商人的手中看到過真正的匪手幫信件。
而打從第一眼見到信件開始,他就知道這群名為“匪手幫”的團體,絕不是簡單的貨色。
信紙、墨水。
哪怕是書寫的字體。
無一不是考究的。
就像是傳說中劫富濟貧的大盜一樣,固然有伸手拿錢的習慣,但真要說起來,骨子裡也是具備一點虛仁假義的。
而眼下的這份信件,不光是字跡潦草,就連信紙上都沒有塗上明膠膠液。
伊凡眯起眼睛,雖然他對匪手幫的了解主要來自於他人,但是那幫子商人卻是最真實的一線接觸者。
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在接收到具有“勒索”意味的信函,只是有些吃驚,並沒有擔心這群人出爾反爾。
這完全說明了流動商人和匪手幫早早形成了一種隱形的默契,因為他們都是底層人,自然知道哪些生意賺錢,哪些不賺錢,竭澤而漁的事情只有蠢蛋才做得出來。
賺大錢的生意都在貴族手中,賺小錢的生意才會被商人把持。
他們力量很大,卻不合官方正面對抗。
他們數量很多,卻從不會在關鍵時刻拋頭露面。
有時一個新聞剛剛傳到貴族的耳朵,他們卻早已經知曉了,匪手幫簡直比市長還了解這個城市。
“奴隸裡面也有斯巴達克斯, 底層人民也能寫出伊索寓言。”
伊凡反思自己,他還是太小瞧這些下等人民了,雖然他們不掌握時代的大部分資源,但是要是報團取暖,搞不好能夠爆發出不小的能量。
貴族們沒有怎麽聽過匪手幫,自然就感覺不到威脅。
當羅伯斯庇爾男爵栽贓嫁禍之後,人們就陡然覺察到一種危機,就像是鑽到自家床底下的毒蛇,即便隔著幾條墊子,主人還是憂心對方會不會冷不丁地咬自己的一口。
“殺死馬薩林大人的人必須死。”
“是的,必須將這些人送到監獄去。”
“讓治安官派人把這群亂民抓起來。”
“匪手幫究竟躲在什麽地方,他們竟然在我們的城市裡面亂來。”
人們群情激奮,他們生怕下一個死掉的就是自己。
突然,外面的仆人急匆匆地闖進來稟告。
“夫人,馬薩林大人醒過來了。”
“什麽——!”
除了伊凡露出了奇異的微笑,所有人幾乎都是目瞪口呆,包括策劃一切羅伯斯庇爾男爵。
因為在他們討論中,那位悲情故事的中心人物準備回歸主的懷抱了。
他怎麽會....
怎麽可能?
羅伯斯庇爾男爵下意識地握住拳頭,和上方的聖子雕刻的動作如出一轍。
嬰孩嗷嗷待哺地渴求慈悲,只是聖母的目光一直都在朝著前方,牆壁光線刺眼泛黃,一直等到直射光偏轉,有紫色玻璃的光芒照射在背後時候,才會焦散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