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格並不喜歡聽敵人誇誇其談,他沒這種嗜好,尤其在這個敵人明顯是個瘋子的情況下。
但古涅的演說卻給了他足夠的時間。
足夠到讓他妹妹給他完成一次附魔的時間!
薩滿古老的法術湧進獸人強健的身體內,仿佛一個溫暖的小火爐於其胸中點燃!將他的魔力盡數恢復,並把“反再生”偷偷附著在了他的彎刀上。
這一切都發生在兄妹兩人眼神交流的半分鍾內,而陷入極度亢奮狀態的古涅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雖然嘴上罵罵咧咧,說著無比刻薄的話,但他的那顆由冰聚成的“心”還是會為那些飽受苦難的牧民而憤怒,會為戰死沙場的士兵而震蕩不休。
出離的憤怒讓古涅的魔力以及情緒膨脹到極致,同時也一手造就了眼下的局面。
桑格發出雷霆般的咆哮,全身肌肉緊繃,雙手緊握刀柄,刀鋒飛速旋轉,在晨曦中劃出一個十字。
堅不可摧的斬擊攜帶著龐大的氣浪朝古涅拍去!他自知以現在的狀態硬撼不了這一招,隻得側身急忙閃避。
還好超頻賦予的速度夠快,而駭客分析出了最佳規避路線,這才使得這一刀斬在了地面上。
細密的雪花被氣浪揚飛,宛若柳絮般在半空中搖曳,將古涅的視線變得一片雪白。
古涅強忍劇痛,大口喘息著冰冷的空氣,經過“冰心”過濾後的神血失去了一部分解除異常狀態的能力,腹部的裂口使得他目前的狀態跌落到了谷底。
殷紅的鮮血從他的指縫中滲出,滴落在雪地上,血液仿佛燒紅的鐵水,將冰雪消融,露出灰漆漆的岩石表皮。
“呼......呼,你們......使詐!太卑鄙了”
古涅將喉嚨中湧起的鐵鏽味生生咽下,聲嘶力竭地控訴著對手“卑劣”的行徑。
他已經不能再流失寶貴的血液了!否則不但恢復不了傷口,甚至還會使傷勢進一步惡化。
薩滿的法術宛如附骨之疽,無時無刻不在蠶食著他的血肉與魔力!
“嘖嘖,是誰剛剛還在說什麽‘戰場上殺人與被殺都是天經地義的’怎麽現在倒像一條野狗般亂吠?”
即使嚴肅如桑格也忍不住嘲諷古涅兩句的欲望,他這幾句話極盡惡毒,仿佛要將他剛剛忍受的諸多不快,如數奉還在這個口出狂言的瘋子頭上!
“我還......以為你們獸人有戰士的榮譽.......”
“戰士的榮譽只會給予與吾對等的戰士,而不是你這種褻瀆吾輩族群之人!”
彎刀上的魔力波動越來越濃厚,桑格緩緩靠近古涅,一雙獸瞳銳利的仿佛要將這個褻瀆之人釘在地上!
“嘔.....咳咳!母親的!我隊友呢!憑......什麽只能你們以多打少?”
古涅踉蹌著後退,嘴上呼喊著亞瑟的名字,將自己一貫宣揚的“人多打人少”演繹得淋漓盡致。
“厄露恩!你人呢!救命啊!”
桑格冷冷地看著這個人醜陋的表演,臉上布滿不屑,狠啐了一口,厲聲道
“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原來他們兩個人一陣攻守接替,打得昏天黑地的同時,已經遠遠偏離了主戰場,就連震天的喊殺聲傳到這邊都弱了許多。
古涅的求救聲也就這樣被自然而然地忽略了。
。。。
斷魄出鞘,發出一道跳躍的劍光,青光閃爍之間就將面前的一個獸人梟首,
亞瑟長出一口氣,用手背抹了把臉部沾上的血汙。 失去了獁猛象的威脅,火槍隊的攻勢瞬間變得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
而作為一名還算拿得出手的魔劍士,亞瑟的責任就是清理火槍隊周圍的敵人,以便他們開槍射擊。
到目前為止這份工作還算輕松,因為人類一方正處於優勢,能接近陣列後排火槍隊的獸人寥寥無幾。
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可供他練習心眼流的機會。雖然失去了桑格後的戰局有些一邊倒,但亞瑟還是打起精神,機警地環顧四周,以備不時之需。
突然冥冥中仿佛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他轉過頭若有所感地望向左翼陣線
“嗯?誰在叫我?”
“哈哈,隊長快看,獸人潰敗了!咱們的任務完成了!”火槍手小隊的副隊長武緊見亞瑟面容憔悴,魔力青黃不接,全身被鮮血浸染,簡直跟具會行走的屍體沒兩樣.........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放松一下了。
“咱們這新成立的部隊第一次出擊,居然就打了場大勝仗!這燒火棍子還真好用!”
“就像法杖一樣!砰的一下子,獸人崽子就全飛上天了!哈哈哈哈!”
“這還得多虧了隊長,咱們才撈到這份功勞啊!”
各種讚賞、褒揚、奉承如雪花般打在了亞瑟臉上,讓這個升官不到半天的少年有些飄飄然了,他靦腆地摸了摸後腦杓,將剛才那股疑惑拋至九霄雲外。
“對了,古涅少爺吩咐讓咱們盡量留活的.........”
“但是咱們這火槍殺傷力太高了,這會不會惹少爺不高興?”
亞瑟一聽這話就拉下了臉,配合上他那一臉鮮血,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個從煉獄中跑出的惡魔!他雙手交叉於胸前,低聲道
“不需要留活口,這才是對他們最大的仁慈,也是對我們靈魂的救贖。”
。。。。
戰線拉得太過深入太初關的北部山嶺,使得站在城牆上的人如果沒有一雙如同莉蒂亞般的利眼,或是會什麽觀測魔法,是根本看不到具體戰況的。
古涅的那一劍既解決了獁猛象這個大麻煩,同時也讓燕無殤手下的法師們輕松了不少,現在燕無殤正在依靠觀測魔法來為眾人講解戰場上千變萬化的形式。
而一向和燕無殤不對付的奧菲利亞自然不會湊過去聽她的冷嘲熱諷,她正在精靈少女的背後不停地踱步,臉上一副高冷的表情,但略顯急躁的步伐已經出賣了她。
“啊!”莉蒂亞的驚叫讓奧菲利亞的腳步戛然而止,她趕忙來到了精靈少女身旁,迫不及待地問道
“你看見他了?他在哪?”
“抱歉,我還是沒有發現古涅先生。”莉蒂亞小心翼翼地回答。
其實以她的特殊天賦,從人群中辨認出古涅的“靈魂”還是非常簡單的,畢竟.......“太陽”總是最顯眼的一個。
但奈何距離確實有點遠,她也只是個精英級別的弓箭手,還沒有那麽變態的視力,從城牆上只能看出個大概局勢。
雖然有點失望,但奧菲利亞還是一板一眼地追問道:
“那你看到什麽了?”
“月......厄露恩小姐回來了!”她指著城牆下那個閃爍的身影,突然又提高了音量
“她突然消失了!........又出現了!”
奧菲利亞精神一振,她敏銳地察覺到了一陣細微的“嘶嘶”聲,這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你今天的‘閃靈’用得太過頭了!”她轉過頭,怒氣衝衝地望向身後那個突然出現、披著白煙的身影,聲音中帶著明顯的呵斥之意。
“嘿嘿.....我餓了。”厄露恩像灘爛泥似的坐倒在地上,憨笑了兩聲。
周圍的侍衛皆是一驚,有的人甚至還將佩劍抽了出來,警惕地對準那個人形蒸汽機。
“沒事沒事!是我妹妹回來了!”奧菲利亞大聲朝周圍的人解釋道,隨後又向左右親信吩咐道
“去給她拿點吃的。”
很明顯城牆上分成了兩派,一派是北境人,另一派則是聖國人與聖羅蘭的學生。
雖然亞歷山大姐妹的確是來支援的,但潛意識裡這些高傲的北境人還是沒拿她們當自己人。
“她是怎麽做到的?!難道太初關的反傳送禁製失靈了嗎?”厄露恩的“來去自如”讓燕無殤非常驚訝。
她瞥了一眼跟前的愛妮薇,用意不言而喻。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二小姐能力的底細。”愛妮薇連連擺手,其實就算她知道,也不能隨意泄露異端審判廳的重要情報,
“‘閃靈’啊........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能力........”
燕飛煌低聲喃喃感歎了幾句後,又抬起頭瞥了幾眼東方的晨曦,命令道
“馬上天就要亮了,再過十五分鍾,不管打成什麽局勢,都要發出信號,讓他們撤回來!”
幾個傳令兵領命,將主帥的命令傳了下去。
他們畢竟是防守方,萬一敵人使用車輪戰術,這一萬人兵力的空缺就顯得很致命了。
而聖國派的氣氛卻十分輕快,只有奧菲利亞焦急的詢問聲有些格格不入。
“啊嗚啊嗚......”莉蒂亞目瞪口呆地看著大快朵頤的厄露恩。
白發少女吃東西很不講究,既不用刀叉,也沒什麽貴族吃法,只是單純地用手將食物塞進嘴裡,檀口微張,一桌子菜就消失了大半,還發出美少女的咀嚼聲。
“古涅在哪裡?你怎麽能丟下他一個人回來呢?”
“因為我餓了啊......姐姐你好偏心,都不問問亞瑟同學的情況......”
厄露恩邊吃便發出含糊的聲音,要是往常奧菲利亞肯定要嚴厲地訓斥她這種不優雅的舉止,但一向重視禮儀的姐姐已經沒那個閑情逸致關注這些細枝末節了。
“你......”要不是還需要在城牆上表示亞歷山大家族的善意,奧菲利亞恐怕早就跳下城牆,去搜尋古涅了。
見姐姐面色白中透紅,瞳孔微漲.....眼看就要爆發,厄露恩也不是真的沒有情商,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 呲牙道:
“我離開的時候他正要跟對面的老大打架。”
“什麽!那你還把他一個人留在那裡!?”奧菲利亞平日處變不驚的面容在這短短幾分鍾內變得一波三折,讓莉蒂婭唏噓不已。
“男人就要一對一單挑啊..........我去幫忙不就是干擾‘男人之間的對決’嗎?”
“你.....你從哪聽來的這種歪理!”奧菲利亞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就連妹妹的笑臉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啪!”
一本厚厚的小說拍在桌子上,封面上書五個大字——瓦羅蘭戰紀。
“姐姐房間裡的書都是這種劇情......”厄露恩可憐巴巴地回答道。
“.......”奧菲利亞無話可說,沉默地抓起桌上的佩劍,朝身旁的十字軍士兵招了招手,示意他們跟自己出城。
“殿下!殿下!還有十分鍾就要撤退了!您這時下去就功虧一簣了啊!”愛妮薇連忙阻止失去了冷靜的殿下。
“姐姐你不用急,他加上那把劍在這片戰場上沒有敵手。”
“沒錯沒錯!古涅先生絕不會輸!”
見三人都來勸說自己。奧菲利亞也不得不服軟,憂心忡忡地再次坐回餐桌旁,輕輕地說
“那把劍確實能讓他戰力大增,但......”
她抬起右手,對準遠處被冰藍色浸染的區域張開五指,然後緩緩合攏,仿佛要將那抹冰藍緊緊攥入手心
“但現在冰之傲慢並不在他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