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們的軍隊正在潰敗、陣線也在逐漸瓦解,你們.....還在這兒和我打生打死?有沒有點大局觀啊!?”
古涅在獸人兄妹的合力攻勢下顯得有些獨木難支,左躲右閃之間,身上的紅色魔力越來越稀薄,但衣服上滲出的血跡卻越來越鮮紅。
就算是他,也無法在這種環境下,像跟米蘭達對決的那次一樣,利用潑灑出去的血液凝聚熱量,回復魔力。
桑格的那殺氣騰騰的視線始終聚焦在古涅的身上,獸人難以遏止的潰敗並沒能將他的心神分去一絲一毫,他現在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這個口出不遜的人類,把他的頭高高懸掛在營地的橫梁上!
他仰頭髮出一聲短促的咆哮,仿佛一頭即將捕捉到獵物的野獸。
帶著充沛魔力的彎刀像一顆小型隕石般朝古涅砸來!即使將駭客運行到了極限,這一刀無與倫比的速度依舊不是古涅傷痕累累的肉體能反應過來的。
少年隻得咬牙將渾身所有的魔力都用做防禦,雙手握緊劍柄,將血劍橫於頭頂。他打算硬撼這記毀天滅地的攻勢!
“嗡!”
綿長而又響亮的魔力爆裂聲響徹整個戰場,讓所有正在廝殺的人都看向了陣型的左翼。哪裡,泛起了一道耀眼的強光,甚至就連照明術的光芒在那束強光面前也顯得暗淡無色!
古涅隻覺得自己的手臂宛如狂風之中的柳樹,就要被一股巨力徹底折斷!隱約間還發出陣陣“嘎吱”的脆響。
“奧嗷嗷哦啊!”少年嘴中爆發出一串擬聲詞,吼聲淒厲,猶如鬼泣。
桑格卻於此時變招,將彎刀翻轉九十度,上半身肌肉暴綻,用刀身朝古涅橫掃了過去!
“噗哈!”
古涅就像一顆被全壘打的棒球,勢不可擋的巨力附著在他的身體上,將他的肉體化為了一道流光,甩出了七八尺遠。
血劍脫手,化為鮮血,少年的身軀在雪地中犁出了一道猙獰的寬口,濺起了大量的雪白。
雪花簌簌而下,宛如飄零的梨花拍打在他的臉上。
他的手腳以一個很不正常的角度彎曲著,酷似某位著名抽象派畫師筆下的著作。
桑格邁著沉穩的腳步向已經再起不能的少年走來,愈來愈近的腳步聲宛如死神的低語。
“饒我一命!我保證絕對不會再來招惹你們了!”
癱在地上的古涅伸出唯一完好無損的右手,用完好無損的舌頭大聲哀求著。
但桑格的腳步卻沒有任何停滯。
“這.....這樣吧!你把我俘虜了!我就命令全軍後撤!讓.....讓你們的人......”
殷紅的鮮血從他身下滲出,古涅一邊說著三流反派的台詞,一邊拖著殘破的身體緩緩向後蠕動,形象既滑稽又淒慘。
桑格狠狠地啐了一口膿血,目光中的不屑更加濃厚,他萬萬沒想到這個人類在將死之際居然還表現得如此不堪!
那這麽認真且憤怒的自己又算什麽!
古涅卻仿佛沒有半點羞恥心,哀求的更加賣力,甚至上升到了令人作嘔的程度。
“對了!美女!兄弟你喜不喜歡美女?你要是放我回去,我就給你奉上二十個身嬌體柔、閉月羞花的原裝貨!”
“鏘”彎刀出鞘,將主人那愈演愈烈的怒火無情地宣泄而出。
“你這個.......混帳東西!”
“那金子呢?你們這回死了那麽多人。
總要發撫恤金吧!咱們有話好商量,打打殺殺的多不好啊!” “他在拖延時間!天呐!反再生逐漸失效了!”菲特閉目感受了一會兒後,趕忙大聲提醒自家哥哥,以免他上了古涅的惡當。
“我向偉大的蒙哥發誓,決不會放過你這種卑鄙小人!”
桑格的聲音冷若寒冰,彎刀緩緩舉起,只要再有一步的距離,刀刃就會落下,將這個喋喋不休的腦袋砍下來!
死亡的陰影逐漸臨近,可古涅臉上的驚恐卻突然消失不見,面部肌肉驟然回調,又恢復成了十幾分鍾前那副不可一世、洋洋得意的嘴臉。剛剛的種種惶恐、醜陋簡直就像是一層“畫皮”。
“畫皮”脫落,露出了那張遊刃有余的臉,少年眉眼噙笑,仿佛在嘲笑獸人的愚蠢,聲如蚊呐地吐出了兩個字眼
“劍來。”
在親眼目睹少年充滿自信的微笑後,仿佛有一隻毒蛇從菲特的腳後跟蜿蜒而上,“恐懼”這兩個字在她心中驟然放大,她想大聲提醒自己的哥哥,卻只能發出幾個沙啞的音符,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冥冥中壓製住了她的聲音。
桑格也覺得有些不對勁,獸人敏銳的聽力讓他察覺到了那一陣嗡鳴聲,就像幾隻小蟲在耳邊亂飛,吵得他心煩意亂。
“去死吧!”
他抬起手,決定結束這一場可笑的、毫無榮譽的廝殺。
“哈哈哈哈!”
古涅笑了,開懷大笑,渾身亂顫,仿佛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但他伸出的右手還是穩如磐石,五指微曲,像是在虛握什麽東西。
“哈哈.....騙你的,遛隻獸人。”
桑格心臟緊縮!警鍾大鳴!在這一個瞬間,主客顛倒,局勢反轉!獵人與獵物的身份驟然轉換!
他本能地想要後撤,卻為時已晚。
輕柔如布帛撕裂之聲於大氣中浮現,長劍輕松地切開了獅族族長那千錘百煉的肌肉,再一次向世人證明了它的鋒芒!
“不!”
直到冰之傲慢徹底穿透了桑格的身軀後,菲特那聲嘶力竭的悲號聲才傳入古涅的耳中。
古涅的右手宛如磁石般將冰之傲慢吸入掌內,劍身發出幽幽長鳴,似乎在歡慶和主人的“小別”。
但古涅卻不好受,伴隨著那抹寒冷入手,一股混雜著幾千個獸人靈魂殘渣的“經驗值”湧入了他的體內,等級槽就像坐著火箭一樣連升兩級,達到了獸人戰士的平均水準——十六級。
而他們臨死前的咒罵、怨毒、不甘......等等負面情緒也都隨著經驗值匯入了古涅的腦海之中。
冰之傲慢也染上了跟那顆心臟一樣的“挑食症”,隻吃精純的靈魂之力,對人類的情緒完全不屑一顧。
而古涅也只能含淚咽下這份帶毒的糖果,誰讓這些獸人都是這把魔劍殺的呢?他能有點湯水喝就不錯了。
在旁人眼中,古涅握住冰之傲慢後不過愣了那麽一秒鍾,可在“思維殿堂”中,他就像中了月讀一樣度過了好幾天的時間!
他還得不厭其煩地一個個化解這些獸人死前的怨念,在這短短一秒鍾時間內,古涅就輕松超過了聖國境內百分之九十九的牧師終其一生所能開導的人數!
“呼.....”少年呼出一口混雜著黑色的長氣,仿佛將所有的怨念都通過這口吐息,排出了體外,怨念在空氣中分散,轉眼間就消弭於無形。
伴隨著他的歎息聲,桑格如鐵塔般的身體雙膝跪地,就像一個困到極點卻又不願入睡的人,腦袋下垂然後又猛地抬起。
冰之傲慢本來是瞄準他的胸口,可桑格在最後一刻愣是躲過了要害,讓冰刃貫穿了他的腹部。
可他臨場爆發出的敏銳的反應卻沒能改變他的命運。
傷口處開始發出幽幽的藍光,比薩滿姑娘釋放的“反再生”高級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冰霜”屬性附著在獸人的髒器內,短短幾秒鍾就讓他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力。
“咳咳咳.....”瀕死的獸人劇烈地咳嗽起來,卻吐不出半口鮮血。
冰之傲慢將他的血液凍結了,不但吐不出鮮血,就連剛剛造成的創口也沒有一滴血液流出,鮮血全部化為冰漿,成為了點綴寒冰的那一抹朱紅。
“還沒死.......生命力可真是頑強啊!”古涅施施然地從雪地中站起,身子輕輕一扭,所有錯位的肢體就仿佛面條一樣轉了幾圈,恢復了原狀。
“你........反再生........”
桑格瞪著蔓延著冰霜的眼睛,錯愕地看著古涅的表演。
“嘶嘶.......”傷口再生的聲音就像幾百條毒蛇吐信,咬噬在桑格的心上。
被彎刀斬開的傷口瞬間痊愈,皮膚光潔如鏡,就連一絲一毫的痕跡都沒留下!
“哥哥!哥哥!”
遠處觀戰的菲特踉踉蹌蹌地跑到桑格身邊,大滴大滴地淚珠從她金色的睫毛下流出,滴落在雪地上。
“很好奇是不是?”似乎是由於“月讀”的影響,少女哭的越大聲,古涅就越是有一種病態的快感。
“你以為只有你們獸人會使詐?哈哈,真是可笑!你們那偷偷摸摸的附魔在我眼裡就像小孩子的把戲!”
“快......走.....”
桑格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抓住妹妹的手,在她耳邊呢喃道。
“我都說了這是在‘遛’你們嘛,你們還真聽話,從戰場中央跟著我來到了左翼,而這個距離恰好在我能召喚這把劍的范圍內。”
古涅手舞足蹈地解釋著他絕妙的騙局,講述他是如何將這兩個人一步一步帶入陷阱的。
“走!不要管......我。”
桑格發出一聲變調的嘶吼,冰冷的手掌狠狠地推了菲特一把。
他的聲帶已經和黏膜凍得“不分彼此”了。
“至於你,這位美麗的獸人小姐,你那點粗鄙的反再生法術確實給我造成了一點麻煩,不過......”古涅露出了一個紳士般的微笑
“那種東西怎麽可能進入得了我的血液!倒是要感謝你讓我有了這麽一個臨場發揮的主意。”
“怎麽樣?我的表演是不是活靈活現啊?作為‘主角’偶爾嘗試一下反派的台詞也是不錯的嘛......”
菲特的心徹底涼了,她雖然聽不懂這個人類嘴裡神神叨叨的那些名詞,但有一點她可以肯定——這個人類剛剛那些表現全部都是裝出來的!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佔據了獸人少女的心臟,她非但沒有逃跑,反而上前一步,直視著古涅猩紅的雙眼。
“你放過我哥哥,我.......就如你所願,任你處置。”
桑格的身體開始劇烈顫抖起來,但冰之傲慢的魔力卻讓他再也發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用充血的眼睛怒視古涅。
“吼吼吼,你學的可真夠快的啊。”
古涅一聽這話,忍不住揶揄了兩句,將冰劍收回了劍鞘中,靠近了菲特,從上到下審視了一番後,歎息道:
“我也有一個妹妹,所以我倒是很能體會你現在的心情。”
“這麽說........你答應了?”菲特有些激動, 全身都在顫抖。
古涅驀然仰起頭,全身冒出紅色蒸汽,低聲道
“如果你沒有在準備那個法術的話.......”
劍光亮如星辰,死亡如銀河、如瀑布般從天而降。
菲特隻感覺劍光一閃,就有什麽重物掉在了雪地上,放出沉悶的響聲。
古涅收劍回鞘,解除了超越極限兩倍的“順時超頻”,通過這道居合斬,在這萬物寂滅又複蘇的一瞬間內,他感覺自己的劍術邁入了一個新的高度。
但劍術的進步往往伴隨著死亡。
“不——————!”
獸人少女釋放了醞釀已久的法術,幾十條瑰麗的火蛇射向了古涅,連續不斷的轟鳴聲於這片空間內響起,給這片略顯寂寥的戰場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衝擊。
“還有,我並不喜歡倒貼上來的女人,我就喜歡那種對我愛搭不理的類型。”
震顫人心的爆炸和絢麗奪目的流火散盡,露出完好無損的古涅與他那不合時宜的點評。
所有的高溫都被冰之傲慢徹底驅散,獸人薩滿的全力一擊就這麽輸給了魔劍!
菲特捧著哥哥死不瞑目的頭顱,跌坐在雪地中,瞳孔散發出不加掩飾的、如同烈焰一般熾烈的仇恨!
“哈哈哈哈!沒錯,我就喜歡這種眼神!”
古涅仰頭狂笑,神情癲狂,似乎對菲特濃鬱到快要化成實質的滔天恨意毫不在乎。
突然又目光迷離地望向快要被晨曦驅散的那一抹月影,面部恢復了平和,輕聲道
“月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