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兩個原來是這麽說的啊......呼......”

　　辛德拉朝前方吐出一口帶著幽藍的氣息，手中的酒杯上就瞬間爬滿了冰霜。

　　她輕抿一口冰鎮紅酒，閉上了雙眼，嬌小的身子蜷縮在了椅子中，像一條臨近冬眠的美女蛇。

　　優克莉伍德的聲音卻有些低落，而一條情緒低落的太古龍能悄然影響周圍的一切。

　　盛放在金色器皿中的瓜果梨桃原本豐滿的果肉開始逐漸腐爛，散發出腐朽的氣味。

　　“您讓我關照那個吟遊詩人，我才偷偷給他施加了‘禁言術’，使得他沒有在姑姑面前說話，可他最終還是難逃一死.....”

　　“我感覺好像當時讓他活下去更殘忍......”

　　“姐姐，我所做的一切是正確的嗎?”

　　辛德拉睜開雙眼，寵溺地看著那道黑色影子，但說出的話卻不怎麽溫柔。

　　“小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絕對的錯與對，你要是還這麽鑽牛角尖，遲早會因負罪感過重而崩潰的。你要記住，人類不過短短幾十年的壽命，能為了我們的宏偉目標提前而死，那是他們的榮幸。”

　　剛才一直在旁邊魂遊天外的白色影子聽到這番話後，發出了一陣嬌笑，有些自豪地說道

　　“沒錯，看看姐姐我！每天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多自由啊！那些人類有什麽值得你關心的?”維羅妮卡冷哼一聲，似乎頗為自己的親妹妹感到不值。

　　黑龍小姐沉默不語，她很清楚這兩位姐姐的性格，或者說她們才是正常的龍族思維，而自己反而是異類。

　　“既然那兩位沒質疑我的行動，那就是變相默許了。”

　　辛德拉“噌”的一聲從寬大的椅子上坐起，小手一翻，一隻栩栩如生的小型冰龍就在她手中凝結而出。

　　她將那隻冰龍放在了桌面上，身形緩緩飄起，從半空中俯瞰這張桌子。

　　只見桌面上居然銘刻著一整張世界地圖！比人類所能繪製的地圖要至少詳盡幾十倍！甚至連這個大陸上幾個有名的開拓國家沒探索到的區域，都有詳細的注釋與圖形。

　　除了那隻冰龍棋子外，還有四隻五顏六色的龍沒有任何規律地擺放在這張地圖的邊邊角角，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學院長的視線在整張地圖上掃了一圈，最終停留在了一處雪白色的版塊上。

　　“北境......”她喃喃自語，眸子卻宛如星辰一般閃亮。

　　“看來又要有‘那個’了吧！”光明之龍小姐打了個哈欠，沒精打采地說道。

　　“又會死很多人.......”黑影哀歎。

　　辛德拉將那顆冰龍棋子推到了那塊雪白的版圖上，晶瑩剔透的寒冰與雪白的地圖接觸瞬間發生了奇妙的反應，陣陣風雪聲在這間屋子內呼嘯而過，好似一道警示，又仿佛是冰雪女神的歎息。

　　“這次的‘封印’又會發生什麽好玩的事呢?他，又會如何選擇呢?”

　　辛德拉湛藍色的眼睛中有什麽東西正在慢慢地彌漫開來，像是暴風雪前平靜的天空。

　　。。。。。

　　“我找你好久了，你怎麽沒來參加典禮?”亞瑟遇到了靠在牆上沉思的古涅，低聲問道

　　“你可不要扯什麽‘重傷未愈’！我可是知道你小子第一天就痊愈了七七八八，都能下床走路了！”

　　“我這不是給你們倆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嘛！”古涅隨口胡謅，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仿佛全身上下滿溢著“說服力”。　　“是嗎?那真是謝謝你........個鬼啊！”亞瑟怒吼道

　　“你肯定是幹什麽不正經的事去了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用‘亞瑟’這個名字跟高年級的女生搭訕！”

　　“切！被識破了嗎?”

　　“廢話！我現在已經是臭名遠揚了！”

　　“額.......你到底找我有什麽正事?”古涅自覺理虧，趕忙轉移話題。

　　“呼......我確實有正經事找你。”他倒是好哄，瞬間被古涅轉移了注意力，當然更有可能是這件事還蠻要緊的。

　　“你不受‘紅堡禁製’的影響?”亞瑟環視四周，確認沒有旁人偷聽後，才鄭重其事地說道。

　　“好像是的。”古涅漫不經心地應道，對亞瑟變得有些急促的呼吸聲充耳不聞。

　　很明顯是愛妮薇將這個信息泄露給了亞瑟，因為她實在不願再看到他那麽難過的表情了，所以只能出賣了古涅。

　　“那......你能不能將紅堡內發生的事告訴兩位副院長?”

　　“不能。”

　　“為什麽！”少年有些激動地抓住了古涅的衣領，大聲訴說著禮堂內發生的一切。

　　“他們根本就是黑白顛倒！賈坤那種人渣居然成了英雄！只要你說出來......”他聲色俱厲地吼道，似乎想要把今天所遇到的所有不公與痛苦全部吼出來。

　　“說出來又怎麽樣?”古涅輕輕撥開了亞瑟的手，淡淡地說道。

　　“難道我說出來他們就會信?就算他們信了又如何?你不但讓我暴露在大眾的懷疑聲中，還把自己搞成了‘弑師凶手’，我真看不出說出來有什麽好處。”

　　“我是為了......”

　　“打住！我知道你是為了真相，道義之類的東西，可惜你要是真這麽做，反而會離真相越來越遠！”

　　“這又是為什麽?”亞瑟徹底被搞懵了。

　　“我平時讓你多看點書，你不聽，現在可好，連這種最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了。”古涅不放過任何一個奚落亞瑟的機會。

　　“你說那個什麽‘灰燼’憑什麽能到處搞東搞西?”

　　他沒等亞瑟思考就自問自答道

　　“因為他們隱藏在暗處，讓人防不勝防。就像是一條黑暗中的毒蛇，往往會在你最松懈的時刻給你來上那麽一口！”

　　“所以要想打敗他們，首先需要隱藏好自己！若是我真像你所說的那般說出實情，豈不就是在朝他們大聲吆喝——‘我在這裡，我殺了你們的人，還知道了你們的陰謀，快來滅口啊’這種腦殘話嗎?”

　　“我們需要暫時蟄伏在暗處，等著他們自己露出馬腳，切忌打草驚蛇！你忘了凱因茲是怎麽說的嗎?‘最完美的陰謀就是等待完美時機的到來’。”

　　他拍了拍亞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此刻的等待是為了更少的犧牲，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原來是......這樣”亞瑟呆滯了，此刻古涅的形象在他眼中變得極為巍峨，他不禁為自己的淺薄感到羞愧。

　　‘哎，我還是沒有半點成長，總是顧前不顧後，腦子一熱就會做出衝動的決定，還總是麻煩別人幫我收尾.......’

　　‘我靠，你也太好哄了吧！我不過隨便瞎扯了兩句，你就信了?’古涅心中暗暗稱奇，卻不知他擔憂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灰燼組織早就盯上了他們幾個，想要守株待兔，那是絕無可能了。不過古涅本來就沒想這麽做，比起等待，他更喜歡主動出擊。

　　不答應亞瑟只是討厭被別人當成外星人而已，本來他就有點怕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這種拋頭露面的事還是要盡量避免的。

　　“聽說你給那把劍取了個名字?叫什麽‘冰之傲慢’?”

　　“沒錯，是不是一股史詩感撲面而來啊?”

　　“我隻覺得有些老套。”亞瑟輕笑道。

　　兩人此刻坐在了一張長椅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

　　古涅是在等待奧菲利亞和她的妹妹說完“姐妹之間的悄悄話”，而亞瑟則是在消化之前聽到的那一番驚世駭俗的發言。

　　“你說我這把劍起個什麽名字呢?”他輕輕摩挲著粗糙的牛皮劍鞘，眼中露出光芒

　　“凱因茲老師說這把劍能‘割傷靈魂’，這聽上去倒挺像反派的武器。”亞瑟跟古涅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對於他的那套“主角理論”倒是耳濡目染，現在甚至都會舉一反三了。

　　古涅心底呵呵冷笑，你要是知道老子能直接吸收靈魂，那還得了?嘴上卻說

　　“武器終究是武器，沒有什麽正派反派之分，區別只在於使用它的那個人是誰。你要學會馭劍，而不是為它所馭。”

　　“那你那把劍呢?你是駕馭了它還是被它所駕馭呢?”亞瑟斜視著那把微微發出明暗相間的藍光，仿佛在“呼吸”著的魔劍，一語中的。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某人被說中了痛處，氣急敗壞起來。

　　他確實不能完美地駕馭那把劍，按辛德拉的話來講就是

　　‘你至少要達到八十級，才能發揮出它全部的魔力。’

　　‘你現在的狀況就像是牽著一隻比你力氣大上幾百倍的狗遛彎，它雖然認你做主人，但只要看到了肉骨頭，就會直接飛撲上去。’

　　‘到時候是你被它牽著走，還是松開狗鏈.........就要你自己抉擇了。’

　　不得不說把魔劍比喻成一隻狗，還算形象，也很大膽，恐怕只有這條龍才敢這麽瞎比喻魔王的“權能”。

　　八十級啊！還只是三分之一的閹割版！那這麽一算，那整把劍不就需要二百四十級的人才能駕馭嗎?這還是最基本的算數技巧，鬼知道它是倍數關系還是指數遞增啊！

　　魔王和神很可能就是這個級別的，一想到自己之前口出不遜，還大罵神卑鄙無恥，古涅就不禁冷汗直流。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好名字。”亞瑟突然說道

　　“哦?我倒要聽聽你所謂的‘不老套’”某人露出了醜惡的嘴臉。

　　“斷魂，既然這把劍能斬斷靈魂，那就叫它斷魂吧。”

　　“噗......你這明顯比我更土好不好！”古涅差點噴出一口鮮血。

　　“那你說叫什麽?”少年很不服氣地回敬道

　　“額.......斷魄吧，只是改了一個字是不是變得朗朗上口了?”他靈光一閃，由靈魂聯想到了“魂魄”這個詞。

　　亞瑟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於是抽出了那把劍，溫柔地撫摸著劍刃，輕聲說道

　　“那今天起，你就叫‘斷魄’了！”他將這把劍高舉過頭頂，對著太陽的余暉宣布道。

　　斷魄似乎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劍身居然發出了淡淡的金光，嗡嗡作響。

　　金色的光與陽光完美地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場金色的雨，灑落在這兩個少年身上，在此時此刻，他們就像是君王坐在王座上，眼神睥睨，不可一世。

　　“呼.....呼......該死，我找你好久了！沒想到你卻在這裡偷懶！”

　　伴隨著燕無殤的怒罵，古涅頓時從帝王變成了階下囚，王座也變回了長椅。

　　“你又找我有什麽事?”他驟然一驚，

　　“不會又是找我揭露什麽‘真相’的吧?我可不乾！”他揮了揮手，像是在驅趕一隻煩人的蒼蠅

　　燕無殤卻沒有這個心情跟他插科打諢了，將手中捏的有些變形的信封遞給了古涅。

　　“翡冷翠今天發來的信。”

　　“那我就先走了，”亞瑟倒是很有“情商”，知道這封信可能涉及到他們兩個人的家事，於是申請回避。

　　“你不用走，這上面的事恐怕在這一周之內就會傳遍整個大陸，你早晚會知道的。”燕無殤製止了他。

　　古涅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妹妹那麽焦躁不安，平日裡精心打理的黑色長發披散在空中，活像一個從井裡爬出來的女鬼。

　　他展開信封，取出了裡面皺皺巴巴的信紙。

　　那上面只有一行略顯潦草的大字。

　　字跡雖然龍飛鳳舞，但卻有一股恢弘大氣的威勢撲面而來。

　　“獸人打過來了！你們再不回來就等著給老爹我收屍吧！”

　　落款是一個極為熟悉的名字——萊昂·康斯坦丁。

　　(第一卷紅堡之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