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諾維!這裡!”
熟悉的聲音傳入在嘈雜的人群中一臉茫然的克諾維耳中,他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羅姆正蹦跳著朝著他揮手。
“不好意思,讓一讓。抱歉,讓一讓……”
克諾維推開擠在一起的人們,跌跌撞撞地走到羅姆面前,喘著氣正要開口說話,卻愣住了。
“怎麽了?”
羅姆遞給克諾維一瓶水,開口問道。
“你……你的頭髮怎麽……”
克諾維記憶中的羅姆有一頭還算飄逸的褐色頭髮,只是現在,面前的羅姆卻是乾淨利落的寸頭,當然如果只是這樣,也不至於讓他當場愣住。
“怎麽樣?我的新髮型不錯吧?學校旁邊的理發店畢業大酬賓,洗剪燙吹三折!”
羅姆一臉驕傲地用手摸著自己頭上的青青草原,沒錯,他不僅剪了頭,還染了個綠色。
克諾維見狀尷尬地笑了笑,打開水喝了一口。
“你就不怕綠帽子?”
“切,我反正也沒對象,有什麽關系,而且帽子和頭髮又不是一回事,你這讓那些天生綠發的人怎麽辦?”
羅姆一臉無所謂地道,只是他嘴上這麽說著,卻悄悄把原本拿在手上的學士帽戴了上去,遮住了自己的一頭綠發。
“我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我們學院有那麽多人。”
克諾維環視了一圈周圍,全都是身著著藍色絲帶鑲邊的黑色學士服的人。
“這才哪到哪呢,今天才是社科分院的畢業照儀式,還有人文,理工,醫藥,藝術這些分院呢。”
羅姆一邊說著,一邊又往前湊了湊,然後壓低聲音對著克諾維繼續說道。
“不過說真的,我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我們學院好看的女孩子有那麽多,只是可惜了,都被這該死的學士服包著,沒辦法讓我大飽眼……哎呦!”
實在是聽不下去了的克諾維直接在羅姆頭上來了一下,打斷了他口無遮攔的話語。
“學院也是挺奇怪的,這才剛考完試和結束答辯,成績都還沒出來呢,怎麽就直接拍畢業照了,假如有人分數沒過,畢不了業豈不是很尷尬?”
克諾維用手拉了拉學士服寬大的領口,現在已經六月初了,加上今天是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套著學校臨時借給畢業生們的學士服的他,感覺自己整個人就像是在蒸籠裡一樣。
“嘿,這規矩可是由來已久,無從查證了。不過你就沒聽說過五年五照的傳奇?”
實在是熱得受不了了的克諾維一把拿下頭上歪七扭八的學士帽,開始當扇子扇起風來。
“你在說什麽東西?”
“哇,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這個傳奇故事你都不知道?”
羅姆誇張地張大嘴,只是在見到克諾維臉上已經開始露出一絲不耐煩後,他訕訕地笑了一下,開始給他詳細說來。
“就是大概十年前,有個數學系的老哥,連續四年畢業考都掛了,拍了四次畢業照,結果愣是沒畢成業。等到第五次,才終於是給他成功畢業了,據說那年學院還特意給他整了個單人畢業照呢,這待遇,嘖嘖……”
竟還有這等神人?
克諾維有些狐疑地看了看滔滔不絕的羅姆,對於這種校園傳說,他從來都是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只是見羅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難免讓他有些相信了。
不知道范貝爾會不會續上這個傳奇?
克諾維腦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
他可是記得考最後一門的那天,范貝爾視死如歸地走出宿舍,最後一臉死相地回來,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克諾維,我可是聽說了,你還沒畢業就被教會治安處正式錄用了對吧?怪不得你小子後來連課都不來上了。”
克諾維聞言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不過你還真奇怪,怎麽會選擇去治安處工作?那兒和我們的專業可算不上對口。而且莫諾那個頑固的小老頭就沒說你什麽?”
“莫諾導師,您來了。”
“嘿,你小子別想耍我,我可不信……”
“咳咳……”
莫諾站在羅姆聲音,用咳嗽打斷了他的不敬之言。
羅姆僵硬地轉頭,莫諾棱角分明的臉映入他的眼簾,他就像古典雕像一般,不帶一絲感情地盯著自己的“好學生”。
“嘿嘿,莫諾導師,您怎麽來了,是有什麽事嗎?”
“你就慶幸我不是有事找你吧,要是我特意找你,多半是提前告訴你答辯沒通過了。”
羅姆帶著臉上硬擠出的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識相地側身讓開,好讓莫諾順利走到他真正的得意門生跟前。
“克諾維,你真的確定要繼續在治安處工作了?不再做別的打算?”
莫諾今天比起往常穿得更為講究,一身精致得體的淡灰色小羊毛西服,上面別滿了代表著他學術榮譽的各式胸針徽章,腳上則是用鞋油擦得鋥亮的牛皮皮鞋,一根宛如藝術品般的烏木手杖輕輕拄地,手杖頂上有鑲嵌著一顆耀眼的紅色寶石,被他戴著黑色複古皮手套的雙手輕輕握住。
當大學教授原來這麽賺錢嗎?
克諾維在心中嘀咕著,與莫諾對視著的他微微點頭。
“是的,莫諾導師。”
“那還真是太可惜了。”
莫諾惋惜地歎了口氣,卻沒有再多說什麽,岔開了話題。
“馬上就是靈歸節了,有什麽安排嗎?”
克諾維聞言一愣,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
“沒有,你也知道,我和哥哥都是孤兒,並沒有什麽可以祭奠的親人。”
“這樣啊,不過你可以去參加一下萊靈河大祭,說是集體祭祀儀式,可其實更像祭典和集市,熱鬧得很。往年的考試時間都在靈歸節後,想來你也沒有抽時間去參與過吧?”
“是的。”
萊勒高等學院每年畢業生的考試都要比其他在校生早上大半個月,在克諾維的記憶碎片中,過去幾年的他在那段時間都是埋頭苦讀,根本沒有心思去參加萊靈河大祭。
不過在他模糊的記憶裡,小時候芬裡西曾有一次帶著他偷偷溜出福利院去參加萊靈河大祭,確實熱鬧非凡,雖然最後兩人回到福利院後被焦急萬分的院長狠狠教育了一通,不過那的確算得上是小時候最快樂的回憶之一。
“歷史與宗教系的,過來集合拍照了!”
一聲吆喝打斷了克諾維的回憶,在莫諾的帶領下,他和羅姆一起來到了拍照的台階前,找到自己的位子站好。
“最後一排的同學們再往右邊一點,誒,對,好,都笑一笑,開心一點!”
隨著攝影師的話音落下,一陣刺眼的閃光閃過,然後又是在攝影師的指揮下,所有人一起往上用力扔出學士帽,閃光再次亮起,記錄下這美好的一刻。
“克諾維,我爸媽來了,先走啦!”
拍完照後,莫諾和其他老師們聚在一起閑聊,羅姆和克諾維打了聲招呼, 就直接跑開了。
克諾維遙遙望去,不僅僅是羅姆,有很多學生的父母親朋都抽空來到了學院,和他們一起度過這一重要的時刻。
形單影隻的克諾維在這時顯得有些孤單,他並沒有告訴芬裡西今天是拍畢業照的日子,因為他知道最近他們工程隊的工事很忙碌,他不想影響到他。
畢竟他敢肯定,只要芬裡西知道了,就算工地再忙,他都會硬擠出時間過來,哪怕這並不是正式的畢業典禮。
只是有些恍惚的他,腦海中浮現出一幅幾乎已經要被遺忘了的畫面。
“兒子,今天你就畢業了,也算是正式踏入社會了,之後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不善言辭的父親用力拍著他的肩膀,一旁捧著鮮花的母親眼中則是早就因為激動已經泛起了淚光。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青年有些不耐煩地應付道,回應他的是來自父親的一記拳頭和母親的笑罵。
畢業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
有些黯然的克諾維默默地穿過歡樂的人群,像一隻離群的羔羊,獨自走在曠野上。
只是還沒等他走幾步,一道意外的聲音突然響起。
“克諾維,你們學院可真大啊,我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穿著沾滿了水泥和灰土的工裝的芬裡西,捧著一束樣式樸素的花束出現在克諾維面前,朝著愣住了的他咧嘴一笑,不由分說地用粗糙有力的大手將花直接塞進他的手裡。
“恭喜你畢業,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