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一樓的公共盥洗室,傳來水龍頭放水的聲音。
銀白色毛發的伊麗莎白乖巧地坐在洗手台上,身邊還斜放著一袋法棍麵包。
一旁的隔間內,此時傳來衝水的聲響,然後隔間門打開,有著一口白色大胡子的老先生從中走了出來。
“斯塔布斯太太,”老紳士有些驚訝地看著眼前之人。
“喵,”老太太還沒有說話,伊麗莎白卻搶先回答了一聲。
“查爾斯,那個人是衝著你來的。”斯塔布斯回過身來,扶了扶眼睛,摸了摸伊麗莎白,然後開口說。
“我也猜到了,”查爾斯老先生也走到洗手台前,打開水龍頭,仍有冰冷的水流衝洗他蒼老的手掌。
“這兩年我一直有所準備,但我只是沒有想到,他們會那麽殘忍、那麽無情。”沉默了片刻,查爾斯才繼續說。
“不要被他們溫情脈脈的表象欺騙,如果他們真的善良,又怎麽會殺害那麽多的人”斯塔布斯太太看著鏡子裡的查爾斯說道。
查爾斯沉默著,並沒有說話。
“比如達克利,”斯塔布斯太太繼續說:“他只是個無辜的路人。”
“卻因我而死,”查爾斯老先生有些無力地關上水龍頭。
“他們一貫如此。”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斯塔布斯,但這並不容易。”
“查爾斯,”斯塔布斯太太一隻手將那袋法棍麵包拿起,另一隻手則握住查爾斯老先生的手臂,
“你從來不需要孤軍奮戰。”
*
“真相?什麽真相,我怎麽沒看到,”雷斯垂德有些詫異地說,他看向夏洛克,眼神裡充滿不解。
“你不需要看到,會有人告訴你的。”
夏洛克挑了挑眉毛,回頭看向狄仁傑,
“走吧,約翰,我們去找那個最關鍵的人。”
“馬上就來,”狄仁傑收拾了一下現場,就和夏洛克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下樓,兩人的腳步聲回蕩在樓道內。
“你聽明白他們說的是誰了嗎?”雷斯垂德看向小斯坦福。
“我不在乎,我隻想回家。”小斯坦福雙手一攤。
雷斯垂德隱蔽地翻了個白眼。
“安格麗娜小姐,你的兩位新朋友,很特別呀。”羅頓勳爵看向身側的安格麗娜。
“他們很可靠。”安格麗娜挑了挑眉毛。
“可靠,那他們確實擁有最寶貴的品質。”羅頓勳爵輕笑著說。
*
“閣下,”夏洛克一行人走到酒吧一層,見到剛剛從盥洗室走出的查爾斯和斯塔布斯,“我們可以問您幾個問題。”
“當然,另外,叫我查爾斯就好。”老紳士很和善地說。
於是眾人重新坐回一樓酒吧的位置上,圍成一個圓,只有夏洛克站在中間,查爾斯坐在他面前。
“我剛剛抽空問了一下侍應生,他說您差不多每個月末都會造訪這就酒吧,對嗎?”夏洛克目光炯炯地盯著查爾斯。
“的確如此,這沒有什麽好隱瞞的。”查爾斯坦率地回答。
其實從貓爪印開始,狄仁傑就懷疑,馬克真正想要殺害的人並不是達克利,而是查爾斯,眼下福爾摩斯的發問,正好補上了最後一環。
“所以,馬克先生真正想要殺害的人是您對嗎?”夏洛克收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立刻追問,不過他的問題,顯然讓圍觀的人感到有些驚訝。
“不需要太過驚訝,
大家想一想,馬克一周前就來到酒吧等候,而達克利先生並非酒吧的常客,事實上,如果安格麗娜小姐沒有記錯的話,這甚至是他第一次來。”夏洛克解釋到。 “也有可能他提前得知達克利要在酒吧約見什麽人,於是提前布下殺局。”雷斯垂德質疑道。
“好問題,不過在解釋之前,我們必須先搞明白達克利先生是誰?”夏洛克侃侃而談。
“可惜他現在已經死了,”雷斯垂德癟了癟嘴。
“但他的屍體會告訴我們,”夏洛克走到達克利先生的屍身旁,向眾人講解道,“口袋裡有三個懷表,各自有不同的時間,這說明他是一個經常跨國往返的人。”
“而三個表的時間此刻分別是,3:43、4:43和6:43,再根據航海線路,我們推定達克利先生經常往來北海和波羅的海,那麽三個時間的位置就呼之欲出了。”
“倫敦、斯德哥爾摩,以及聖彼得堡。”
夏洛克話音落下,狄仁傑露出了了然的神色,當然,這並不是說他的能力比不上此時的夏洛克,
而是要做出這樣的推論,必須對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偵探認為的常識)”了如指掌,這恰恰是狄仁傑目前最欠缺的部分。
換句話說,偵探的能力是通過已知的信息推理出未知的信息,狄仁傑目前並不缺乏這樣的能力,他只是缺乏信息本身。
“那麽,這位達克利先生,從聖彼得堡來到倫敦,傳遞一封這樣的秘密信件,他要麽是個情報掮客、要麽是個間諜。”
“我個人推測他是一位情報掮客,原因麽……”夏洛克忽然看向狄仁傑,“約翰,你剛剛救治達克利先生的時候,有沒有碰觸過他的手掌,感覺如何?”
狄仁傑立刻明白了夏洛克的意圖,非常配合地說:“光滑細膩,看得出來是一個富有的人。”
“嘖,光滑細膩,非常精準的形容,”夏洛克笑著說,“顯然,這不是一隻經常握槍的手,經常握槍的人手會有兩處老繭,一處在食指,那是為了扣動扳機,還有一處在虎口,則是為了緊握槍身。”
“那麽,這個世界上有不善於用槍的間諜嗎?因此我猜測,達克利先生是一位情報掮客。”
“朋友們,一位情報掮客身上什麽最重要?當然是他要傳遞的情報,至於他們本人的生命,在某些人看來反倒沒有那麽重要。”
“可馬克在殺害了達克利先生這樣一位情報掮客後,卻對他身上的情報不聞不問,這不讓人奇怪嗎?這是第一個疑點。”
“其次,無論達克利先生是情報掮客還是間諜,這樣的身份都注定會嚴格保密自己的行程,可在這樣的前提下,馬克還能提前埋伏在酒吧,這說明他必然是達克利此次情報傳遞的參與方,可這樣的人既沒有殺害達克利先生的理由,也不會在殺害他之後任由情報外流,這是第二個疑點。”
“在這麽多可疑之處存在的情況下,馬克真正的目標並非達克利先生,他只是被誤殺,這樣一個猜測,就不由自主地出現在了我的大腦中。”
夏洛克走到查爾斯先生面前,沉靜地看著他:
“您每個月都會在固定時間造訪,完美符合馬克的潛伏需求;您點了一杯和達克利先生一模一樣的黑咖啡,給誤殺提供了可能。”
“然後,”夏洛克看向伊麗莎白,“您還得感謝您的貓咪,是她意外的搗亂,打亂了咖啡便簽的順序,救下了您的生命,當然,也導致達克利先生的不幸離世。”
“而我的疑問是,為什麽馬克要殺您呢?我一直為此不解,直到約翰在馬克的房間裡發現了聖油的痕跡。”
“一位來自英格蘭西部的學者,曾經就讀於愛丁堡大學,如今定居倫敦身家豐厚,想要殺他的人似乎和教會有關,”夏洛克像是一個正在舞台劇上表演的演員,在眾人面前四處踱步,
“最關鍵的是,他還有一口保養得當的大胡子,該死,我早該想到您的身份的!”
夏洛克猛地轉身,面對正一臉驚歎地看著他的老紳士:
“我說的沒錯吧,”
“尊敬的查爾斯·達爾文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