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瘋癲癲是這個世界的本質。”

　　“瘋狂是恐懼的源頭，因為我們知道，有什麽潛伏在黑暗中。”

　　“我們知道，恐怖所在的地方。”

　　一間未開放的展廳內，皮克曼正在滔滔不絕講述著，也唯有在談論畫作以及陰暗面時，這家夥才會如此富有激情。

　　旁邊，吃飽喝足的陸離正在欣賞，上面全是新畫，據說關於未來，更準確來說，是瑟伯先生及其一家的未來。

　　“兩個食屍鬼守著餐盤，裡面擺放著一個金發孩童的頭顱。”

　　“我記得，詹姆斯，那個很像你的小孩，就是留著璀璨金發。”

　　“而這幅畫……有點詭異啊。”

　　目光稍稍偏轉，陸離盯著旁邊一幅畫，低語道:“一群人脫下衣服，主動走向羊角惡魔，這是在獻祭自己嗎?讓我猜猜，或許，你在暗示，倘若沿著命運的軌跡發展，瑟伯最終會被黑暗所吞噬。”

　　兩人身後。

　　另外有一幅畫，是三個長鼻子醜陋老巫婆，她們挖去了一個女人的眼睛，手中餐盤裡，則放著金發孩童的頭顱。

　　毫無疑問，假如瑟伯始終堅持否認黑暗，將它們積壓在心底，那他一家都將迎來悲劇。

　　可惜，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加上小李……這家夥氣質太過陰鷙，還喜歡神神叨叨的微笑，當謎語人，很難不被誤解成反派。

　　正因為如此，陸離對拯救瑟伯並不抱太大希望，況且，他委托自己的事情，並非什麽拯救生命，而是調查皮克曼。

　　如今，前因後果已經明了，結果委托人不認可有什麽辦法?

　　說到底，關系遠近決定了態度。

　　面對即將墜入深淵的人，陸離願意將手伸過去，拉對方一把，但如果那隻手被無情打到一邊……默默旁觀即可。

　　但皮克曼則不同，他沒有什麽朋友，在認識陸離之前，僅有兩個關系親近的密大校友——

　　倫道夫·卡特，一個熱衷於探索，畢業於古物研究專業的家夥。

　　威廉·瑟伯，藝術系同學，親眼見過黑暗，但極力否認，直到內心被侵蝕的可憐蟲。

　　想到這裡，本來滔滔不絕講述著黑暗藝術的小李沉默了，歎息道:

　　“普通人看這些畫，根本不會受影響，他們太過愚鈍，但咱們……包括瑟伯卻不同。”

　　“得益於那份超越世俗的靈感，能夠輕松看到潛藏其中的真相。”

　　“所以，為什麽要否認?！”

　　語氣中帶著抓狂，他已經竭盡全力在拯救老友了，結果對方死活聽不進去。

　　反倒是陸離這個剛介入此事沒幾天的外人，已輕松看懂一切暗示。

　　一個無解的局面。

　　皮克曼做到了自身的極限，就差明說了，但明說……其實也沒有什麽效果，瑟伯的內心太複雜，熱衷於裝睡而無法自拔。

　　就在小李抓狂之際，畫展大廳的門被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看起來就很有紳士風度的中年男人走進來。

　　“皮克曼，看來你已經迫不及待對外開放的那一天了。”

　　“這位是?”

　　“陸離，我的好友。”

　　一番簡單的寒暄，陸離也算結交了面前這個男人，喬，倫敦知名藝術品鑒賞家，兼商人。

　　由於他看中了皮克曼畫作裡的那種怪誕感，認為是想象力的表現，所以極力促成畫展，幫忙炒作名氣。

　　而小李沒有什麽功利心，適逢其會，

見瑟伯也在藝術家委員會任職，就打算通過這種方式，出現在其視野中，想辦法挽救故人。　　至於參展的普通民眾……皮克曼說了，太過愚鈍，並不會受影響，自己先前的擔心純屬多余。

　　前不久。

　　陸離詢問了皮克曼一些自己不太理解的事項，其中就包括畫展。

　　如果對公眾開放，將引起怎麽的浩劫?！天曉得，會有多少人受到邪神的感召，或發生畸變，或變成瘋子。

　　然而，事實卻充滿諷刺，畫家、詩人、雕塑家，甚至瘋子，才是最容易被邪神盯上的群體。

　　正常人則不然。

　　只要不是自己作死，那些未知存在也懶得搭理。

　　前段時間，皮克曼封印森之黑山羊吊墜所使用的《死靈之書》，就是由一個瘋子所編寫。

　　說實話，陸離覺得挺怪誕，倒不是因為此事，而是由此衍生出的另外一個問題:

　　人類何德何能?

　　小李講述秘密時，曾直言，宇宙中存在很多文明，而它們簡單接觸過邪神以後，要麽徹底滅絕，要麽失去了智慧和理智，空留下肉身，去麻木的取悅那些未知存在。

　　其中，不乏科技水平無限超越人類的高等生物。

　　可……接觸過眾多的不可名狀之神以後，人類非但沒有滅絕，走向繁榮不說，又誕生了《死靈之書》這種，記載了召喚無盡邪神咒語的書籍。

　　擁有與自身文明程度不匹配的能力，這是關鍵。

　　如果把宇宙看成一個考場，無數文明種族皆是考生，裡面有高中生，有初中生，他們需要解答微積分試卷。

　　結局可想而知，自然是腦袋想破了，都解不出來，直接陷入瘋癲。

　　唯獨人類這個學歷最低的小學生，面對一份看都不懂的試卷，竟然能夠刷刷答題，似在瞎寫，但一直能蒙對！

　　悖論。

　　要不是小李眼下正煩心，無法分散精力，陸離真想拉著這個寶藏食屍鬼畫家，找個安靜地方，好好再聊一聊，越深入越好，而非簡單提一嘴。

　　另一邊。

　　思維走向極端的瑟伯，已經根據名片上的提示，抵達皮克曼那間廢棄，堪稱病態的住處。

　　懷裡揣著槍和支票。

　　假如沒有談攏，他將射殺這個故人，兼大學校友。

　　不過，小李此刻正跟陸離待在一起，瑟伯注定是撲了個空，但這個偏執的家夥並不會善罷甘休。

　　在確認房子裡沒人以後，一桶桶燃油被送了過來，凝結著食屍鬼畫家小李一生心血的作品，在熊熊烈焰中，徹底化作了灰燼。

　　“去，開張一萬英鎊的支票。”

　　自以為做了明智之舉的瑟伯長出一口氣，揮揮手，叫來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