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城裡一夜風流死不了。”
“我們坐上馬車,隨後就到、隨後就到……”
馬森得意洋洋哼著歌。
天空重新下起了大雨,淅淅瀝瀝,加上又是夜晚,沒有誰會挑這個時間來祭拜,所以,他可以大展拳腳,毫無顧忌。
殊不知,有三雙眼睛正遠遠盯著這個守墓人,分別是調查員陸離、馬車夫約翰,以及畫家皮克曼先生。
後者一米九的個子,身材魁梧,白襯衫、黑馬甲、青色領帶,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面容深邃而堅毅,但氣質卻帶著一股另類的陰鬱。
對了,腋下還夾著畫板。
墳頭找靈感?
果然,藝術家都是怪胎。
美美吃了一頓,成功找到好工作的約翰暗暗想著。
“這位先生……”
與此同時,畫家皮克曼沒有太在意馬森褻瀆屍體,監守自盜的行為,反而找上了馬車夫約翰。
指著他那塊類似護身符的古老木牌,認真說道:
“雖然狗屎能夠讓你避免一些麻煩,但部分存在並不會因為怕髒了手,而放棄攻擊。”
“所以,為了自身安全著想,麻煩盡快離開這片墓地。”
聲音略顯沙啞。
隱約間,陸離從他身上嗅到了一股腐臭味,但並不讓人厭惡,跟前不久看到的巨型老鼠洞並不在一個層面。
而三人簡單碰面之際,馬森陷入了恐慌,借助煤油燈,他看見棺材底部有什麽東西在晃動!
那地方被啃穿了,敞開的洞口通向黑暗,一隻牛皮鞋毫無生氣地被拖著,在注視下快速消失。
該死,這群害獸比自己搶先了幾分鍾,我的黃金勳章!皇室寶劍!
沒有任何猶豫,馬森匍匐著肥胖身軀,直接鑽了進去。
要知道,在面對這地方時,連信心滿滿的陸離都有所遲疑。
而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守墓人,竟然如此果決,憑什麽?
手上那支小左輪嗎?
不,支撐馬森的是貪念。
而且要是三天內搞不到錢,去滿足那群放高利貸的吸血鬼,他就會被劊子手乾掉,扔進貧民窟的亂葬崗裡!
此時此刻。
灰暗地道內,彌漫著腐屍的臭味,從靈魂到生理上的雙重不適,依舊沒能嚇退馬森先生。
能夠拖動一具屍體的老鼠,究竟有多大體型?必然是令人生畏!
可自己口袋裡,有一把填滿子彈的左輪手槍,而野豬更大,但它挨了槍子,照樣得死。
瞧,那閃閃發光的金牙、勳章,甚至褲管上的扣子,都是由貴金屬打造……
就這樣,馬森說服了自己,催眠了大腦,幾乎沒有再猶豫,一手左輪,一手煤油燈,像蛆蟲那樣瘋狂蠕動——
對於大胖子而言,能夠讓成年人爬行的深邃地洞,依舊逼仄。
漸漸地,他忍不住大喘氣,期間路過了不知多少岔道,姍姍來遲的恐懼,終於一點點爬滿身子。
洞壁黏濕,無法回頭。
偶爾有幾塊爛泥脫落。
隨時有塌陷被活埋的可能。
此外,黑暗陰影中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竊竊私語。
“上帝,這是哪裡,我該怎麽出去……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回過神後,陷入絕境的馬森沒有後悔,他跳過這一步驟,直接絕望了。
脈搏加速,心臟泵動。
於是乎,這個矮胖子笨拙的後退,根本不辨方向,滿腦子都是不管怎樣,先動起來再說!
但在突然間,腿上傳來一陣劇痛,馬森清楚感受到,鋒利的牙齒咬穿了皮膚——他前不久剛體驗過,只不過,那時候的受傷部位是手掌。
禍不單行。
側方幽暗隧道裡,一聲尖銳的叫聲回蕩,伴隨著窸窣聲傳來,非常密集,像是踩在了心口。
他屏住呼吸,驚恐地抽泣。
十幾隻人臉老鼠正注視著他,它們的眼睛在燃油燈照射下反著幽光,黃牙猙獰而可憎,體態畸形,像是對人類頭骨的微縮、可怕、墮落的拙劣模仿。
砰!砰!砰!
炫目的槍火亮起。
隔著很遠,有吸滿水分的厚厚土壤阻隔,陸離依舊聽到了這種動靜。
但他並沒有打碎那片區域,衝進去營救,畢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況且私家偵探,可不是甘願犧牲奉獻的警察。
誰會為了營救一個劣跡斑斑的盜墓賊、瀆職者、爛賭鬼,將自己置身危險之中,哪怕只有丁點。
“皮克曼先生,讓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吧。”
“叫我理查就行。”
“李察?小李怎麽樣。”
陸離並非一個冷漠的人,但過去一直沒什麽機會閑聊,而眼前這個深沉、陰鬱的男人倒是很有趣,尤其是一些論調,太吸引自己了。
所以他小小開了個玩笑。
“小李?”
皮克曼重複了這句字正腔圓的漢語,學習能力驚人,微笑道:
“當然,如果你喜歡的話。”
不遠處。 www.uukanshu.net
坐在馬車上的約翰,默默將祖傳舊印,也就是那個刻著樹枝圖案,被神秘畫家皮克曼先生稱作臭狗屎的東西塞進懷裡。
關鍵時刻能保命。
前提是,不可名狀的邪靈有輕微潔癖,抗拒臭狗屎,也就順帶放過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小螻蟻。
而耳邊繼續傳來交談聲。
“生命和痛苦是一體的,我們不能讓同情心,或是利他心理,阻礙我們尋找這個世界的真理。”
“願聞其詳。”
陸離感慨道:“最近一段時間,我也在探尋世界乃至宇宙真相,外星生命、深海巨物,到了現在,更是想要親自看看,埋在這片地下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醜惡、肮髒,無非就是這些。”
散發著淡淡腐臭味的皮克曼聳聳肩,不以為意,並將手中的畫冊遞過來:
“美與不美,全在觀者。”
“畫我所見,才稱得上是一名畫家,朋友,如果你不害怕被影響,就打開看看吧,雖然並不全。”
黑十字耳釘閃動著啞暗光芒。
接過畫冊之時,陸離也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遞給皮克曼,南極洲怪形生物、神秘深潛者,關於它們的調查報告,簡單素描,全部記錄在上面。
說實話,兩人坦誠得令人咂舌。
剛認識十幾分鍾,隨便聊了聊,什麽真相啊、陰暗面啊,就開始交換彼此最珍貴的東西。
至少,馬車夫約翰如是想。
畢竟調查報告之於偵探,隨身畫冊之於畫家,都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