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館房間內,放置在桌面上的收報機散發著幽深晦暗的感覺,它在無人操作的情況下自行發出了噠噠噠的聲音,一截虛幻的白紙從無線電收報機裡吐了出來,上面用魯恩文寫道:
“至高的偉大的永恆的主人,您渺小的卑微的忠誠的仆人阿羅德斯應您召喚而來!”
在這句話後面,阿羅德斯還配上了一個人彎腰鞠躬的簡筆畫,就像是一位懂得禮儀的管家一樣。
不過,它似乎只在我面前展示禮貌,別人就……克來恩微微點頭,沒有說話,可看到下一句話時,差點跳了起來。
“偉大的主人,阿蒙已經如您預料,來到了貝克蘭德。
“因為她來的是分身,所以我能夠看見。”
阿蒙真的到貝克蘭德了!克來恩童孔微縮,精神瞬間緊繃起來,直接無視了那句“如您預料”。
還好,還好,我現在在南大陸……不對,我在南大陸,倫納德也在我附近,那阿蒙是衝著誰來的?和海柔爾有關的那位“偷盜者”半神?
這可真是個麻煩啊!和“皇帝”先生製造的麻煩有的一拚。
而且那位“寄生者”和海柔爾呆在一起,如果被阿蒙發現,那可能起到連鎖反應,住在同一條街的我也很難幸免。
克來恩沉吟幾秒後問道:
“海柔爾·馬赫特身邊的半神藏在哪裡?”
白紙再次吐出一截,伴隨著噠噠噠的打字聲:
“她寄生在一隻老鼠身上,藏在海柔爾·馬赫特家中,狀態很不好,偉大的主人,你有什麽需要吩咐的嗎?”
她?老鼠?那可真是慘啊……克來恩眉頭逐漸舒展,立即道:
“警告在海柔爾·馬赫特身邊那位‘寄生者’,把阿蒙已至的消息告訴她。”
“好的主人,但我要等您詢問完問題才能去做。請原諒我,您的仆人力量太過弱小。”
是因為要和我聯系,無法分心?克來恩很清楚從阿羅德斯的表現來看,已經完全超越了它所在的封印物等級。
“嗯。”
“偉大的主人,你需要一個秘偶嗎?”
看到虛幻白紙上的文字,克來恩眼皮微跳,看來自己一直處於阿羅德斯的注視之下。他不動聲色地點頭道:
“需要,你有什麽推薦的嗎?”
“您的仆人有兩位推薦人選,一位是在您附近的‘贏家’恩左,他在拉普城外西面的卡羅村附近;另一位在北方邦庫克瓦城,‘地獄上將’路德維爾在那裡。
“他接到了‘人造死神派’高層的命令,讓獲得‘皇室派’支持的梅桑耶斯臣服,如果對方不願意,那就擊殺對方。”
好家夥,你比我的管家可敬業多了,早知道就不讓隊長去調查了……克來恩突然想起剛剛的尷尬經歷,不太自然地摸了摸下巴。
不過路德維爾竟然沒有找個地方重組自己的海盜團,還被指派了這種任務,是因為損失太大,還是想在那裡等待,伺機報復阿加裡圖?
至於兩人人選?克來恩表示自己全都想要,不過後者還要等到阿茲克先生處理完自己的事情,路德維爾手上可是佩戴著“死神戒指”,能從阿加裡圖的圍擊中跑出來就可想而知對方有多強。
“北方邦以及附近海域的情況怎麽樣?”
“北方邦內部很正常,‘獵魔上將’的‘暮色號’已經抵達附近海域,原來屬於‘深海中將’的鐵錨號也到了,‘冰山中將’的‘黃金夢想號’已經在那片海域停留兩天了,‘疾病中將’的‘黑死號’與‘星之上將’預計明天進入這片海域。
“我無法看到‘告死號’的位置,那些屬於‘征服者軍團’拉菲特伯爵的艦隊正停留靠近迷霧海的哈爾曼島,那裡偏離航道,但有一座小型水港,可以補給戰艦。”
也就是說,等到明天之後就都到齊了……即使克來恩有所預計,可當這場暴風雨這要襲來時,依舊不免有些忐忑。當他看見虛幻白紙上那最後一行文字時,心情一下又好轉起來。
“尊敬的主人,我的回答您滿意嗎?”
“不錯。”克來恩學著“月亮”先生埃姆林的姿態微微抬起下巴,“對於‘獵魔上將’安德列耶維奇,你有什麽了解?”
他這次找阿羅德斯,主要就是想看看塔瑪拉家族在這場衝突中扮演的角色。
虛幻的白紙沒有流暢地打出字跡,幾秒後才有回應:
“偉大的主人,他很普通,但背後支持他的人是塔瑪拉家族,他們幫助他殺死了‘黃昏中將’和‘深海中將’。大約在一周前,藏匿在‘暮色號’上的塔瑪拉半神才離開,但上面依舊有塔瑪拉家族的三十五名族人,其中包括一名‘懲戒騎士’……”
阿羅德斯的反應有點慢,而且總感覺它有所隱瞞,還是它真的看不到?
克來恩心中再次升起對魔鏡阿羅德斯的警惕,於是匆匆結束了這次詢問。
……
西拜朗,梅桑耶斯主導的北方邦庫克瓦城以西十多公裡。
正頂著上午陽光前進的達尼茲擦了擦頭上的汗水,六月的南大陸北部本就氣溫不低,再加上格爾曼·斯帕羅給他的“太陽胸針”,心理和身體雙重作用下,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船上被曬乾的魚。
他瞥了眼一旁絲毫沒有流汗跡象的安德森,暗罵了句狗屎後,伸手將自己頭上由細枝和青藤編織的草環摘了下來,丟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了幾腳。
這東西根本沒什麽用!
他頭髮上汗水與草環摩擦,帶著絲絲綠意順著發梢甩出,卻被身手敏捷的安德森全部閃避了過去。
狗屎!
達尼茲抹去額頭上的汗水,讓他的臉變得髒兮兮的。
“不走了,我要休息!”
他說完,四周看了看,找了棵樹冠最大,綠蔭最濃的樹後,一屁股坐了下來。他倚著樹身,張大嘴巴,大口喘著粗氣,但綠蔭給他不了半分涼意。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對涼爽的渴望獲得了勝利,他從衣服內掏出了“太陽胸針”,像拿著燒的通紅的炭一樣將它丟在一邊。一瞬間他就感覺到樹蔭下吹來的涼風,讓他忍不住呻吟了一聲。
這聲音讓安德森·胡德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腳步輕挪,背過身去。他怕再看達尼茲那張臉,會忍不住給他一拳。
而達尼茲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他看著背過去的安德森,想起了這段時間和對方相處自己的悲慘遭遇,心中升起了警惕之心:
“怎麽了?”
“沒什麽。”安德森側過身,嘴角勾起,“我低估了你的挑釁天賦。”
“你又再想什麽壞點子?”
這讓達尼茲更警惕了,他挪動著身體,可背後就是大樹,他隻好死死盯著安德森。
嘖
安德森直接盤腿坐了下來,指了指草地上的那枚暗金色的做成太陽鳥形狀的胸針,笑道:
“這就是讓你一直流汗的神奇物品?”
如同惡狗撲食般將“太陽胸針”重新拿在手裡,塞進懷中後達尼茲再次喘起了粗氣,仿佛那個動作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一樣。
“呵呵,我要是想搶,你認為你能攔住我?”
“這東西是格爾曼·斯帕羅的!”
達尼茲搬出了瘋狂冒險家,他似乎從這個名字獲得了力量,重新將“太陽胸針”拿了出來放在身前的草地上,一臉挑釁地看著安德森,一副你盡管拿的樣子。
安德森眼皮一跳,他還以為是艾德雯娜的。但他眼睛一轉,用指頭點了點達尼茲道:
“東西可是在你手上丟的。”
這句話讓達尼茲猶豫起來,不知道是不是該重新將“太陽胸針”收起來,但還是基於對格爾曼那個瘋子威懾力的信任,沒有動。
另外,他的確是熱得受不了,在獲得涼爽感覺後重新拿起來真的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不錯,你承受‘挑釁’的能力又增加了。”安德森的語氣讚揚夾雜著譏諷,“‘挑釁者’既要學會挑釁他人,又要學會承受他人的‘挑釁’。”
達尼茲一臉不屑,隨即又將這句話牢牢記住。
兩人陷入了難得的沉默,開始享受著樹蔭帶來的陰涼。
一兩分鍾,安德森從懷中掏出了半個巴掌大小的盒子,從裡面拿出了一根明顯是自己卷的煙,叼在嘴裡。打了個響指後,一縷火苗從他指尖竄起,點燃了香煙,藥草燃燒的略帶刺鼻的味道蔓延開來。
接著他深吸一口,吐出一圈煙霧,拿著盒子遞了過去:
“要不要嘗試一下?”
達尼茲連連搖頭,船長最不喜歡他們抽煙了,他也沒有這樣的習慣。
“你應該能聞出來,這不是香煙,裡面卷著的是藥草,能防止你熱得昏死過去。”
“你會這麽好心?”達尼茲露出警惕的神情。
“呵,你難道連最簡單的藥草都分辨不出來了?不可能啊,你們船長應該會教給你的?”安德森搖了搖頭,他指著十來米外一處灌木叢,“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去那裡采,捏碎了後放在鼻子前嗅嗅也能緩解。”
看了看那處灌木叢,又看了看眼前的“迷霧海半神之下最強獵人”,達尼茲露出“我看透你”的表情,身手敏捷地從盒子裡拿起一根,叼了起來,啪地打了個響指,學著安德森的樣子給自己點著了香煙,吸了一口。
下一秒,他就感覺一股熱流伴隨著針刺般的痛感從口腔傳遞器官,進入了肺部,這讓他感覺自己吃了一根十倍辣度的費內波特高原辣椒,讓他劇烈咳嗽起來,嘴裡叼得香煙直接噴了出去。
咳,咳,咳……
他一手捂著脖子,一手在張開的嘴巴前扇著,感覺自己仿佛在噴吐無形的火焰,眼淚鼻涕更是不要錢似的噴湧而出,整個人栽倒在地上,就差打滾了。
安德森早有準備地跳到一邊,躲開了噴出的香煙和口水。他嘴中依舊叼著自己那根香煙,帶著弧度的嘴角絲絲縷縷的煙氣鑽出。
大概十幾秒後,達尼茲的咳嗽才停了下來,從地上爬起,兩眼仿佛有實質般的火焰在燃燒,就要朝安德森衝去。
“等等!”安德森先是單掌豎起,然後指了指達尼茲,“你沒感覺到自己舒服多了嗎?”
達尼茲先是一愣,接著渾身上下摸了摸,他確實沒有之前那麽熱了,甚至就像是剛洗了個冷水澡一樣。而且原本仿佛吞了火球的氣管和肺部的刺痛感也消失不見了,唯有他臉上的眼淚和鼻涕流過的痕跡還在。
“給你的煙是特製版,我特地烘烤過的,效果很強,一口就管用。”
安德森食指和中指夾著香煙,吐出一口煙圈,頗為得意。
達尼茲先是從兜裡拿出了手帕,擦了擦臉,然後堆上笑容,帶著歉意:
“對不起,我誤會你……狗屎!”
他話還沒說完,手裡的白色手帕就化作一個嬰兒頭顱大小的赤色火球,朝安德森砸了過去。而後者將手裡的煙直接迎著火球甩了過去,一聲不太劇烈的爆炸,火焰竄起。
兩人一追一逃,圍著附近轉起了圈。直到安德森提到格爾曼·斯帕羅的胸針還在樹下時,達尼茲才放棄了追擊,返回樹下。
兩人隔著十多米,分別坐在兩棵樹下,只是依舊是達尼茲比較狼狽,安德森則一副什麽事情都沒發生的樣子。
約莫過了十幾分鍾後,達尼茲臉色忽然一變,將目光投向倚著大樹,姿態悠閑而放松的安德森,一臉糾結。
當安德森注意到達尼茲目光時,動作一滯,可馬上又恢復了正常,但心中已經警惕了起來。
獵人和獵物的身份不是固定的,特別是獵物失去理智的情況下。
又過了幾分鍾,看安德森遲遲沒有回應自己目光的達尼茲暗罵了句狗屎後, 抬起下巴,語氣不是太好地問道:
“你在因蒂斯呆過嗎?”
“你們船長告訴你的?”安德森臉上依舊掛著一副欠揍的表情。
“到底有沒有?”達尼茲強忍著怒氣。
“我父親是因蒂斯人,所以你說呢?”
“哦,我也是因蒂斯人。”
達尼茲嘴角翹起,不過這麽多次交鋒,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手,所以趕緊問道:
“你知道鐵血十字會嗎?”
“這也是你們船長告訴你的?”安德森笑容燦爛,“至於鐵血十字會,我在因蒂斯的時候就加入了他們。”
達尼茲的怒氣一下消失,表情呆滯,額頭瞬間沁出了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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