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眼達尼茲的表情，安德森什麽都沒有察覺一樣繼續說道:

　“不過，他們的腦子似乎都被活屍給吃了，狂熱到近乎愚蠢，不太符合我的審美，我騙了點東西就退出了。

　“咦，你臉色怎麽有點蒼白，臉上好多汗水，你現在不是沒有佩戴那枚胸針嗎?要不要再吸一口我給你特製的煙。不過我隻做了那一根，你可以在附近找找那根被你弄到哪兒去了?”

　達尼茲臉色迅速變得難看起來，下意識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剛才的那種感覺他再也不想體會了。他抹了把汗水，於心中咒罵了兩句，強行擠出笑容道:

　“那你對鐵血十字會了解多少?”

　格爾曼·斯帕羅告訴他“黃金夢想號”已經抵達了他附近的海域，讓他詢問船長有關鐵血十字會相關的消息，特別是在北方邦是否有相關勢力，另外還要谘詢一位名為托尼·唐恩的鐵血十字會成員的有關信息。

　達尼茲雖然對船長就處在附近海域感到高興，可他並不想讓安德森·胡德知道這條消息，再加上對方應該也在因蒂斯生活過，所以才開口詢問。

　如果是之前，他絕對不會這麽委婉地詢問，繞這麽大一個圈子，可兩人剛剛發生了“衝突”，他又怕安德森再有什麽壞點子。

　不過現在，他更不敢直接提起格爾曼·斯帕羅的問題，生怕對方一臉笑意地回答:

　“托尼·唐恩?我當然認識，就是他引領我加入鐵血十字會的。”

　“那你要看是哪方面了，他們的宗旨是希望改變社會，改變世界，讓超凡不再隱秘，顯於所有人眼中，成為真正的統治者。這使得鐵血十字會是因蒂斯最出名的隱秘組織，和魯恩的極光會一樣，經常登上報紙頭版頭條。

　“這讓許多普通人也對他們有一定的了解，你不知道?哦，對了，我忘記了，他們信奉的神靈也是真實造物主。”

　達尼茲的臉色又白了幾分，汗水不要錢的從額頭沁出。他的確不知道鐵血十字會，極光會也是聽船長說的。他是來自因蒂斯南部的鄉村，父母最大的期望就是讓他成為葡萄園的工人。

　但鐵血十字會信奉的神靈是真實造物主，而安德森曾經加入過，可信仰邪神是能隨意擺脫的嗎?哪怕是我……

　想到這裡，達尼茲一下覺得自己和安德森處境差不多，不，對方更慘……他強擠出一個笑容道:

　“我曾經聽人說過，一旦信仰了邪神，再想擺脫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說得很對。”安德森笑容不見一點陰霾地回應道，“我又沒有真正信仰，當時誦念的都是我從知識與智慧之神尊名裡改來的句子，反正他們不太喜歡用腦子，不，他們根本沒這東西，只要表面裝得虔誠一點，隨便找個理由就能蒙騙過去。”

　不等達尼茲就此展開討論，他轉而問道:

　“你為什麽突然說起這個?該不會是格爾曼·斯帕羅又得罪了鐵血十字會吧?我記得這裡應該沒有他們的人啊?”

　應該是的，即使不是也快了……達尼茲在心裡默默計算了一下，心情愈發低落。在這種心情下，他隨口問道:

　“托尼·唐恩是鐵血十字會成員嗎?”

　安德森呆滯了一下，隨即“嘖”了一聲，上下打量著達尼茲，嘴角的笑容也變得有些勉強:

　“你不要告訴我，格爾曼·斯帕羅惹上他了?”

　“你知道他?”

　“那是一位半神‘獵人’。”

　半神?達尼茲臉上神情僵硬，張大嘴巴，仿佛在散熱。

　安德森則摸著下巴，邊思考邊道:

　“我記得他應該在因蒂斯才對，什麽時候跑到南大陸來了?還是為了‘征服者軍團’?格爾曼·斯帕羅怎麽會惹上他?”

　“‘征服者軍團’?”

　達尼茲聽到了一個較為熟悉的名字，這是因蒂斯在西拜朗殖民地的軍隊，他小時候經常能看見他們貼的通告。如果是想要加入的話，通過永恆烈陽教會當地教堂神甫的審核後，可以免費拿一張船票，但通過率很低。

　“怎麽，你以前想過加入他們?”

　“沒有。”

　看著連連搖頭的達尼茲，安德森用手指梳了下短發:

　“我之前倒是想要嘗試加入他們，可他們對我們這種已經成為非凡者，還是‘獵人’的人很警惕。我那時已經是‘陰謀家’了，更是一點希望都沒有。所以我轉頭就加入了鐵血十字會，他們一直想要掌握這支軍團。”

　“那是為什麽?”

　“你問哪一個?”安德森瞥了他一眼，但還是解釋道，“‘征服者軍團’內部的非凡者雖然絕大部分都是‘獵人’，可幾乎都是自己培養的，只有少部分是外來的，比如某些曾經的貴族後裔，議員的親屬等，這是為了牢牢掌控軍團。”

　接著他詳細講述了有關“征服者軍團”的歷史，讓達尼茲有種回到“黃金夢想號”聽船長講課的感覺。不過相較於船長，安德森講得要更有趣一些，穿插了大量的小故事。

　所以等到對方講完，他印象最深的是羅塞爾大帝和拉菲特伯爵在舞會上同時向帶動文化沙龍的朗貝耶夫人邀舞的事情，仿佛自己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場舞會，親眼目睹這一幕一樣。

　“啪”

　達尼茲被響指聲驚醒，發現安德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坐在了他對面，笑嘻嘻地看著他。

　“你肯定不喜歡上你們船長的課。”

　“誰說的。”達尼茲當即抬高了聲音。

　“安靜安靜。”安德森手掌下壓，一副我了解你的樣子，“別忘了，我和你們船長是同學，她的教學方法是和那些老古板學的，根本不適合我們這些人。”

　有那麽一瞬間達尼茲聽得就要點頭讚同，可隨即警惕起來，就像是船長在身邊一樣，表達起了擁護，讓安德森翻了個白眼。

　等到兩人休息夠了準備重新出發，達尼茲才想起格爾曼·斯帕羅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於是連忙詢問起來。

　“……我雖然和他沒見過，可鐵血十字會的絕大部分‘獵人’們和你一樣，仿佛都被活屍吃了腦子，一個個衝突易怒，很容易被挑釁，而且相當自大，哪怕是知道前面有陷阱，也會毫不猶豫地踩進去，並以此來展現自己的強大。

　“特別是後者，在中高序列更加明顯，因為這樣能向世人展示非凡世界的存在，這是他們所追求的。不過我認為，對於托尼·唐恩這樣的人來說，這應該有刻意表演的成分在裡面，只是表演的次數多了，恐怕連自己都會騙過去。”

　安德森眉頭微皺，邊講邊聯系著自己在知識教會學習到的知識。

　在知識教會的那些主教和大主教眼中，這是“獵人”途徑非凡者普遍存在的問題。倚仗著對他人陰謀陷阱的靈性預警和對自己布置陰謀陷阱的自信，表現出極度的自信。在絕大部分情況下，他們是安全的，可一旦出了問題，就面對的是死局。

　兩人邊說邊走，很快就進入了行人馬車較多的主要道路上，也停止了交流，進入了庫克瓦城。

　……

　“啊！”

　恩左陡地發出一聲慘叫，雙手抬了起來，捂住了眼睛，一縷縷鮮血隨即從他指縫間沁了出來。

　“怪物”果然是特殊的……克來恩微微點頭，繼續操縱起“靈體之線”，迅速就完成了初步控制。

　這一次，再沒有意外打斷後續，處於半瘋狀態體表長出了些許鱗片的恩左也無力反抗，克來恩相當順利地就加深了掌握。

　他身後浮現出鄧恩·史密斯的身影，他警惕地看著周圍，幽邃的灰色眼眸突然鎖定了一個方向，似乎發現了異常，但他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恩左突然翻身站起，收斂了凸顯出的少許蛇狀鱗片。

　他膚色較淺，眼眸偏藍，頭髮烏黑濃密，微微卷起，他以手按胸，對著克來恩行了一禮，然後接過一枚鑲嵌紅寶石的金戒指，將它戴在了左手食指上，這與另一邊的綠寶石戒指剛好成對。

　“我現在知道為什麽格爾曼·斯帕羅的威懾力有那麽大了……”

　鄧恩有些感慨，一個和他一樣的序列5，在七神教會都有資格擔任大主教的非凡者就這麽變成了一具秘偶。

　“對於一位‘秘偶大師’來說，如果先掌握了劇本，那舞台上的所有角色都應該被他所控制。”

　克來恩也頗有感觸，在他知道對方是“贏家”時，就可以為其量身定做一個劇本了，哪怕手裡沒有秘偶，也能輕松解決對方。

　扮演法啊……鄧恩點了點頭，轉過身體指著他剛剛鎖定的一個方向道:

　“那個方向，有大量死靈聚集的現象。”

　“大量死靈?”克來恩順著方向看去，但只看到了遠處的一片低矮灌木叢和更遠的模湖景象，“那裡有陵寢?”

　“沒有，我記得那個方向應該有一個村落，人口還不到兩百。”

　村落和大量死靈，兩者同時出現，可不是什麽好事，極有可能是一場災難。

　克來恩左手的“蠕動的饑餓”迅速變得透明，右手搭上了鄧恩·史密斯的肩膀，秘偶恩左則是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兩人一秘偶消失在原地。

　……

　剛一從靈界回到現實世界，一股濃鬱的血腥味直直衝進了克來恩的鼻腔中，讓他瞬間有想要嘔吐的感覺，臉色也蒼白了一些。而一旁的鄧恩·史密斯則要好很多，只是臉色極為難看，這並不是因為氣味，而是他眼前看到的一切。

　正如他之前所說，這裡是一個小村莊，只是現在這裡一片血腥，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當地土著偏向古銅色的臉龐如同白紙一樣，心口處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心臟已經消失不見。

　兩人都曾經是黑夜教會的“值夜者”，看到這一幕就已經明白這是一個儀式，一個祭祀邪神或者深淵的儀式。

　克來恩和鄧恩沒有說話，各自閃身檢查了起來，盡管他們心中明白這樣的儀式不可能存有活口，可依舊要一一查看，萬一要是還有一個活著的呢?

　兩三分鍾後，他們站在了村莊後那片開闊的空地上，雙拳緊握，身軀在顫抖，眼中帶著血絲。

　事情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不僅沒有活下來的，死去的人數量也超越這個村子原有村民的數量。

　他們身前的這片空地上，屍體重疊成小丘，而且不只一座，與村中死去的那些村民一樣，臉色慘白如紙，心臟消失不見。

　“……這……這至少有一千人。”

　克來恩閉上通紅的雙眼，眼角有晶瑩的淚花，他自認為自己已經適應了這個與他曾經生活的那個世界有極大差別的世界，可眼前的一切告訴他:

　“你還差得遠呢！”

　雖然同樣處理過類似的事情，但鄧恩也隻經歷過涉及二十幾人的桉件，當時的他還只是該加入“值夜者”。可涉及二十幾人的血腥祭祀都已經不是廷根“值夜者”小隊能處理的，貝克蘭德和聖堂都派出了支援。

　】

　七神教會之所以會這麽重視，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桉件發生在城市，對於如此秘籍的城市人口來說，一次血腥祭祀帶來的不會局限於那二十幾個祭品，還意味著周圍的人可能都會祭祀對象影響。

　呼

　鄧恩·史密斯深呼一口氣，咬著牙回憶黑夜教會記載的相關資料道:

　“這應該是拜血教的儀式，名為“血之心”，哪怕不是非凡者也能舉行，只要了解儀式就行。最簡單的應用是通過儀式處理一顆年輕的心臟後將其服下，可以讓身體重新恢復年輕。但這只能管一時，後續仍要不斷服食，一年一顆，半年一顆，一個月，甚至一天一顆……

　“這裡的儀式，不是為了服食心臟，是為了他們的血液，是一個指向‘深淵’的儀式，所以才會有那麽大的血腥氣味。但凡涉及到這樣的儀式，又涉及到上千人，教會的天使都會出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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