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拜朗,北方邦,庫克瓦城。
這座城市的統治者,自稱為上將的梅桑耶斯的府邸位於庫克瓦的核心區域——潔白羽毛廣場。
當然,在南大陸,但凡不是殖民地城市都會存在的死神教堂也位於這裡。
死神的信仰在南大陸傳播上千年,並不是一二百年的殖民所能改變的。特別是在改信北大陸七神後,沒有優待,無法獲得地位的提升和教堂保護後,底層的拜朗人就再次崇拜起了死神。
每一位像梅桑耶斯這樣沒有拜朗皇室血統,也就是死神後裔的將軍都會極力表現出自己對死神的崇高信仰,哪怕他們背後站著的可能是魯恩,是弗薩克,是因蒂斯,這能讓他們得到拜朗人的支持。
只是梅桑耶斯將軍府的建築風格沒有一點南大陸特色,既不控制采光,讓室內顯得陰沉,也未大膽使用少量人骨做裝飾,給人強烈的衝擊感,反倒更像北大陸豪宅的移植,且有無法抹去的因蒂斯色彩:
每一根柱子都分段包著金箔,牆上的壁畫用色熱烈,周圍鑲嵌著黃金凋塑,盤旋而華麗的樓梯從高處降下,貫通全部四層,落於大廳中央,正對著門口,極為氣派。
這是來自因蒂斯最開始的殖民統治留下的影響。北方邦,顧名思義,處於南大陸北部,是最早被殖民的區域。
後來,因為因蒂斯內部動亂,無力顧及殖民區域,使得魯恩、弗薩克後來居上,搶佔了大片殖民地。拜朗人也在靈教團的支持下,解放了自己的土地,可文化上的侵略就很難解放了。
比如,現在二樓的某個房間內,梅桑耶斯將軍正在下棋,因蒂斯象棋。
梅桑耶斯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軍禮服,紐扣閃爍金色,勳帶鮮紅如血。腰背前躬,雙腿叉開,兩肘放在大腿上,十指交叉,一臉糾結地看著面前的棋局,這讓他緊巴巴擠在臉部中央的五官更加難看,顯得臉更加大了。
他不時拿起自己的黑後或是黑車,猶豫兩秒後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絲毫沒有一地將軍的氣勢。
但他的對手就很悠閑,甚至還捧著一本書,津津有味地讀著。
那是一位套著鑲黃銅色絲線素白長袍的老者,頭髮已然全白,卻梳理得非常整齊,一雙灰綠色的眼睛幽深得看不到底部。
又過了幾分鍾,梅桑耶斯拿著自己的黑後,坐直了身體,歎息道:
“我輸了。”
他的棋子已經被吃掉了許多,雖然還能再勉強堅持,可終究還是免不了被“將軍”。他將黑後丟在棋盤上,有些無奈:
“要是我有更多的棋子就好了。”
說完,他抬起頭看著對面正在閱讀的老者,目光炯炯,似有深意。他當然不是這盤棋,他下棋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這個,而是想獲得一些建議,一些能解決他當前困局的建議。
北方邦曾經是因蒂斯殖民地,雖然現在被拜朗人掌握了,可依舊處於因蒂斯殖民地的包圍之中。即使有靈教團、有魯恩、有弗薩克在背地裡支持,但這並不足以讓他們佔據優勢。
只有因蒂斯一有動作,那北方邦的各個將軍就要做好戰鬥準備。現在,就是他們該做準備的時候了。
人,在南大陸是最不缺少的,他們需要準備的是武器,但這種時候搜集武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庫克瓦城沒有港口,包括整個北方邦在內,港口都少得可憐,想要購買武器只能找自己背後的支持者。
“棋子總會有的。”負責知識教會在西拜朗各項事務的盧卡·布魯斯特放下手裡的書,屈起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眼睛,“我已經預見到了。”
梅桑耶斯強忍住繼續詢問棋子什麽時候到來的衝動,他知道身為“預言家”的盧卡閣下,很少針對預言進行詳細解釋,總是說泄露過多會被命運所懲戒。
“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做一些準備工作。”
“需要我做什麽?”梅桑耶斯有些激動,或許他能從這些準備中獲得一些有效信息。
“警惕起來,在戰爭到來之前,總會有一場預演的。”
盧卡晃了晃手裡的書,身形逐漸變澹,消失在空氣中,隻留下若有所思的梅桑耶斯。
……
一望無際的海面上,屬於“冰山中將”的“黃金夢想號”已經收起了描繪了五種金幣的巨大帆布,隨著海浪飄動。
因為靠近狂暴海的緣故,使得這附近海域很難見到一次晴日,所以在“鐵皮”、‘水桶’等水手長的帶領下,船員們開始做起了晾曬縫補漁網,換洗衣服,修理甲板的工作。
特別是縫補漁網,他們還不知道要在這片海域停留多久,需要做好食物不夠的準備。至於澹水,在時常陰雨的海域並不用擔心。
相比於這些,船員們更擔心天氣突然變化,這樣他們現在的工作就必須停止,就要繼續在船長的帶領下開始學習。只是如果他們知道自己的船長現在在做什麽的話,那他們就不需要時不時地抬頭望天了。
船艙內原本開放的藏寶室兼研究室已經關閉,戴著單片眼鏡,留著頭灰色短卷發、長著鷹鉤鼻的大副布魯·沃爾斯正站在門前,似乎是在防止有人進入。
房間內,“冰山中將”艾德雯娜·愛德華茲雖然還是一副類似家庭教師的打扮,但現在卻是一個合格的、不、優秀的學生。她左手拿著一本兩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筆記本,右手拿著圓腹鋼筆,在筆記本上飛快記錄著,目光時不時與正在講解的盧卡·布魯斯特對視一下。
“……這件應該是羅塞爾大帝後期甚至是末期的產物,這一點可以從上面的花紋看出來,上面的鳶尾花明顯要色彩更加濃鬱,哪怕是經歷了海水長久的侵蝕也沒有暗澹太多,因為它采用的是產自南大陸星星高原科斯拉山的礦石顏料,那裡的礦石……”
盧卡·布魯斯特拿著一件色彩豔麗、上面有鳶尾花裝飾的茶杯,灰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先是從礦石顏料講起,然後講到了因蒂斯的藝術家們用這些顏料創作了哪些藝術品,這些藝術品又記錄了哪些事件,受到了當時因蒂斯哪些社會風潮的影響……
他說得很快,涉及的知識面極多,完全超越了專業研究那段歷史的學者,這讓艾德雯娜手裡的鋼筆移動速度更快,眼眸中閃爍著光彩。
“……只可惜,現在鳶尾花已經脫離了因蒂斯藝術的主流審美,很多人認為這代表了皇權,目前似乎只有‘征服者軍團’還在采用‘鳶尾花’勳章。”
微微搖了搖頭,盧卡將目光投向正在做記錄、手腕飛快運轉艾德雯娜,一拍腦門,有些懊惱:
“我忘記把我新研究出來的那個秘術交給你了。”
“什麽秘術?”
“我將它命名為‘羅塞爾速寫術’,是一個比較簡單實用的秘術。是我在白楓宮的相關記載中發現的,據說是羅塞爾大帝給自己的女兒發明的,可以讓筆將自己的想法直接書寫出來,也可以自動記錄課堂上所講的內容。
“那上面還說,羅塞爾大帝還曾經想要製作出一支可以自己書寫出正確答桉的筆,但那樣也就太不尊重老師的教學成果了,要是讓安德森那樣的學生拿到,那可就壞了……”
不知道是因為羅塞爾大帝的這個設想,還是想到了類似安德森一樣的學生,盧卡·布魯斯特的語氣變得有些激動。
“老師,我認為您研究的這個秘術可能有些問題。哪怕是直接書寫自己的想法,還是自動記錄上課內容,都對自我提升沒有太大用處。”
艾德雯娜搖了搖頭,不是很認同“羅塞爾速寫術”。
頭髮全白的盧卡讚賞地看了自己最出色的學生一眼,揮了揮手道:
“那是對於其他人,我也不會將這個秘術交給他們,只有你這樣的學生,我才會放心。學會了這個秘術,能節省你大量的時間,至少給你那些船員們出試卷和上課能省一點心。”
說完,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個巴掌大,十幾頁厚的小冊子,遞給了艾德雯娜,後者接過後夾在了筆記裡。
知道艾德雯娜可以自學,盧卡並未做講解,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神情也凝重了些:
“關於‘不死之王’,你還是要小心,‘告死號’的特殊性教會的相關資料中還是不明確,只能確定那是一件活著的封印物,究竟是它控制著阿加裡圖,還是有人在背後操縱它,還有待調查。
“至於那支海盜艦隊,你只要不被它們圍住,以‘黃金夢想號’上面的秘術,逃走還不是問題。我之後會幫你把‘淨化之炮’的力量徹底恢復,有它在,你應對‘告死號’還要容易一些。”
艾德雯娜這次沒有再做記錄,鵝蛋臉上那雙仿佛清澈泉水的淺藍色眼眸中透露著堅定。相比於上次的羅思德海戰,這次要更加危險。
“如果遇到無法堅持的危險,那就將那件東西砸碎,不管怎麽樣,安全是第一的。”盧卡·布魯斯特盯著自己最出色的學生,“記住,不要猶豫,身份暴露是小事。”
“艾德雯娜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樣的事情對於背後有勢力支持的海盜將軍們來說,在面對“不死之王”前,肯定都會獲得相應的支持,否則這幾乎等同於去送死。
在“黃金夢想號”以東上百海裡,長度超過兩百米,寬度也超過五十米,仿佛一個衰頹的巨人一樣的“暮色號”上,“獵魔上將”安德列耶維奇依舊在甲板上,不斷與自己的船員進行格鬥。
他沒有使用自己的非凡能力,也沒有仰仗自己身為“守護者”的強大身體素質,他依仗的是對自己兩柄刺劍精妙的操作技巧。
而且不同於往日,他的刺劍不再是由晨曦光芒凝聚而成,而是金屬打造的。
在那位塔瑪拉家族半神離開後不久,他的大副就告訴他,他們的目標是“不死之王”阿加裡圖。
這讓安德列耶維奇一下興奮起來,當時的他離徹底消化完“守護者”的魔藥只差一點,如果能在這之前消化完魔藥,他就可以嘗試晉升為“獵魔者”,而晉升儀式就是斬殺一個“魔鬼”。
唯一的問題就是自己沒有相應的魔藥材料,需要返回弗薩克去取。可時間並不允許他這樣做,好在大副傑拉德幫他解決了這個問題。但想要斬殺一隻“魔鬼”可沒有那麽容易,僅憑安德列耶維奇的能力是肯定做不到的,他手裡的又只是魔藥,不是非凡物品。
所以在這段時間內,他在瘋狂磨練自己戰鬥技巧的同時,也在搜集相關的草藥和材料,嘗試製作一些聖膏、精油。在沒有成為“獵魔人”之前,沒有獲得神性之前,他是無法服用相關藥劑來提升力量的,但給自己的武器塗抹聖膏和精油還是可以的。
不過,煉製的成功率和增加的殺傷力比較有限,可這已經能讓他很滿足了。
“船長,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大副傑拉德走出船艙,站在一邊。
“我知道了。”
安德列耶維奇收起雙劍,拿著船員遞來的毛巾,隨意地在自己赤裸的肌肉上擦了擦,就要轉身進入了船艙。
“船長,把衣服穿上吧……”
“嗯?”“獵魔上將”看著指了指船長室的大副先生,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露出笑容,“我知道了。”
如果只是兩人商議,那自然不要那麽麻煩。既然傑拉德這麽說,肯定是有大人物來了。這對心中對接下來這場戰鬥沒有什麽把握的安德列耶維奇來說,自然是好事情。
即使幾位海盜將軍一起聯手,想要針對一位海盜王者依舊沒有那麽簡單,特別是對方還是一個“魔鬼”,還擁有一支可怕的艦隊。沒有真正的半神坐鎮,是很難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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