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未來號”上，克來恩所在的房間自然是沒有窗戶的，只有一片深沉的黑暗。他大口喘了幾口氣後，左手在額頭上一抹，甩去汗珠的同時，固定在桌子上的燭台也竄出了火苗，照亮了他汗涔涔的臉龐，在牆壁上投向搖擺不定的影子，就像他此刻的內心一樣。

　剛才的那個夢，真實程度幾乎甚至超越了“水銀之蛇”威爾·昂賽汀的夢境入侵。

　他懷疑剛才要是自己遲疑一瞬，立刻就會失去對身體的掌控，只能被動地回答“夏爾夫”的問題。

　平複完心情後，克來恩才開始思考剛才的夢境代表什麽意思。

　首先自然是入侵他夢境的肯定不是夏爾夫，最多是借助他的身體完成的入侵。而他背後的那位存在開口就是“她”、“卷者”、“權柄”這種詞語，恐怕至少是一位天使。而從威爾·昂賽汀製造的夢境真實度來看，對方的層次就直接上升到了天使之王。

　夏爾夫信仰那位存在?嘉德麗雅組建的這個熊孩子幼兒園破壞力直線上升啊……有些頭疼的克來恩揉了揉自己的腦袋。

　那位存在隻說了三句話，第一句是個問題，“你是她的卷者?”，這顯然是指“愚者”先生，對方是在他身上察覺到了“愚者”力量的存在。

　這還是克來恩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形，盡管威爾·昂賽汀可能也察覺到了，但對方並未直說。不像這位，一上來就入夢，絲毫不顧忌“愚者”的存在。

　但這是不是也證明對方的層次可能比天使之王還要高?

　第二句“這不是她的權柄”，顯然是針對克來恩使用閃電風暴或者是夢中保持清醒的回應。

　如果只是前者，那到沒什麽問題，畢竟閃電顯然是歸屬於風暴之主的。可要是後者，那就有些問題了，他可一直認為自己能在有人入侵自己夢境時保持清醒是來自那片神奇的灰霧。

　不過這兩句話意義都不算大，主要是最後一句。

　“告訴她，我有一筆交易要和她做，讓她來找貝爾納黛！”

　“她”是指“愚者”，可為什麽做交易要找貝爾納黛?她不是羅塞爾的女兒嗎?難道她也信仰夏爾夫背後的那位存在，可直接找夏爾夫不久行了。

　克來恩不是沒想過對方口中的貝爾納黛不是羅塞爾的女兒，畢竟這是個常見的因蒂斯女性的名字，可這是唯一和他知道的貝爾納黛，而且也和“未來號”有一定的聯系。

　“倒吊人”曾經說過，“星之上將”追隨過“神秘女王”，只是後來兩者決裂了。她們都曾經是“巫師”，而貝爾納黛就是“窺秘人”途徑的非凡者……之前“皇帝”先生曾經說過，羅思德海戰魯恩針對納斯特的行動之所以失利，是因為出現了“神秘女王”和一位陌生的“混亂獵手”，貝爾納黛和納斯特也應該因為羅塞爾大帝的緣故有一定的聯系……嘉德麗雅推斷納斯特要嘗試晉升天使，估計也是得到了一些消息……

　這一系列的巧合，讓克來恩不得不將貝爾納黛和“神秘女王”聯系在一起。

　現在，他最想的就是進入灰霧空間，要佔卜一下自己現在的處境，可又擔心自己的舉動讓夏爾夫身後那位察覺到異常，那他“愚者”的身份暴露都只是小事了。

　他從一旁衣服的口袋中摸出了硬幣，將其彈起，落在手心。

　數字朝上，這代表安全。

　可佔卜有沒有被干擾?

　……

　篤篤篤

　幾十秒後，房門無聲開啟，巫師打扮的嘉德麗雅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自己門口的男人，對方穿戴整齊，身上也沒有酒氣，甚至比她自己表現得還要冷漠。

　“有事?”

　“夏爾夫。”

　克來恩一臉冷峻，似乎絲毫不覺得自己深夜敲一位女性的房門有任何不妥。

　嘉德麗雅心中略微松了口氣，但隨即皺起了眉頭道:

　“他怎麽了?你的口琴出問題了?”

　“貝爾納黛！”

　察覺到她情緒上變化的克來恩立即吐出一個名字，接著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突然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個名字，這讓嘉德麗雅有一瞬間的失神，等她意識到不對時已經晚了。

　“神秘女王”果然是貝爾納黛……嘉德麗雅的反應讓克來恩確定了自己猜測的正確性，剛才在仔細思考了一番後，他還是先決定攤牌，至少他現在還是有“愚者”先生庇護的卷者。即使出現了最不好的後果，也能扯著虎皮威懾對方。

　而支撐這種想法的是他基於那三句話做出來的推測。

　首先，那位存在是借助夏爾夫入侵了他的夢境，這一點肯定沒有問題。那換句話說，對方的力量應該不會太強，否則對於一位天使之王來說，即使不擅長速度，也能一瞬間來到這裡，也就是說對方沒時間、沒機會親自出馬。

　第二，如果克來恩之前的推測沒有問題，就意味著嘉德麗雅和“神秘女王”並沒有像外界傳聞的那樣斷開聯系，那通過她來入侵夢境不是更好，或者乾脆就通過她來和“愚者”進行交易，畢竟她也是塔羅會的“隱者”女士。

　通過夏爾夫，也就是說嘉德麗雅身上沒有那位存在的影響，要不然在她加入塔羅會時自己應該可以看得到，或者那位存在也能感受到。

　第三，也是最冒險的推測，就是那位存在是夏爾夫、是嘉德麗雅、是貝爾納黛不知情的。

　他在來之前已經去觀察了夏爾夫，對方並沒有什麽特殊反應，依舊在睡覺，給了這個推測成立的可能性。因為如果對方信仰她，那完全可以自己來找克來恩，而不是通過夢境。

　“神秘女王”前幾個月還幫助過納斯特，如果她也是信仰者，那她完全有機會直接降臨到這裡，她是序列3“預言大師”，是有能力這樣做的。

　當然不能排除，她可能在幫助納斯特完成晉升天使的儀式從而脫不開身的原因。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嘉德麗雅在發現自己出現無法彌補錯誤後，隻好平複心情盯著格爾曼·斯帕羅……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否則這個家夥不至於深夜來找自己。

　說完，她讓開了進入房間的通道，示意其進入。女王陛下的身份需要保密，不能暴露給外人。

　克來恩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坐下之後，他看著嘉德麗雅封禁了房間，才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並隨時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不過，關於貝爾納黛的身份，自然是來自“愚者”先生給出的提醒。

　嘉德麗雅陷入了沉默，幾分鍾後才道:

　“我和女王已經很久沒有聯系了，直到羅思德海戰之前，我才接到她的命令，幫助‘五海之王’分擔魯恩海軍的壓力。之後沒多久，女王就派人把夏爾夫送來了，但沒有帶給我任何消息。至於夏爾夫身上的問題，我懷疑可能和女王手中掌握的某些封印物有關。”

　她願意做出解釋，一方面是“愚者”先生已經洞悉了一切，再做隱瞞只會引來神罰;另一方面自然是擔憂，擔憂女王的安危。

　神秘世界的每一位強大存在，都代表著危險，特別是格爾曼·斯帕羅認為那極有可能是一位達到天使之王的存在。相較於她，似乎和大帝有一定聯系的“愚者”先生要更值得信賴。

　封印物?“0”級封印物?

　克來恩眼皮跳了一下，他毫不懷疑貝爾納黛手中有“0”級封印物，以羅塞爾大帝的性子，肯定會給自己女兒最好的東西。

　“我會寫信給女王，但她不一定能立即回信。至於夏爾夫，我會讓他離開‘未來號’一段時間，讓希斯·道爾等幾個人‘保護’他。”

　思考了一會兒後，克來恩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嘉德麗雅的做法。至於他自己是否要離開這艘船，那就要看他去灰霧之上的佔卜結果了。

　他自然是不想離開的，他可是支付了3000鎊的費用啊！

　……

　貝克蘭德，西區，奧拉德別墅。

　地下通道盡頭的那扇鐵灰色秘門無聲打開了，一座生機盎然、極具美感的墳墓露了出來。中央位置陷下去一個大洞，一面造型古樸，紋飾精美，極為對稱的銀鏡從其中懸浮起來，散發出明亮但不耀眼的光芒。

　穿著一身近乎拖地的燕尾服，身材高瘦的奧爾默公爵早已等待多時，緩步踏入這間大廳後朝那面銀鏡微微鞠了一躬:

　“晚安，女王大人。”

　“威廉·奧古斯都出手了?”優雅、從容、高貴的女性嗓音從銀鏡中傳來。

　“您依舊是那麽智慧！”

　看上去只有十幾歲的奧爾默臉上帶著笑容，紅寶石般的眼睛中帶著回憶，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個帶領血族走向複興，平衡帝國四大天使家族的奧爾尼亞女王。

　“呵呵，以威廉的性格，肯定又只是一些小動作。說說看吧，她做了什麽?”

　“軍情九處正在監控年輕族人的生活，之前埃姆林·懷特還曾經遭到一位半神的跟蹤，但他自己躲了過去。另外，一張‘褻瀆紙牌’最近流入到了我們手中，應該也是她的手筆。”

　“‘褻瀆紙牌’?和褻瀆石板有關?”奧爾尼亞並未詢問埃姆林的遭遇。

　“是的，一百多年前，在索倫家族建立的因蒂斯王國，出現了一個叫做羅塞爾·古斯塔夫的人類……”奧爾默將羅塞爾大帝的一生大概講了一遍，言語中充滿了對索倫家族的譏諷。

　鏡中的奧爾尼亞沉默了一會兒，歎息道:

　“如果他選擇‘黑皇帝’，或許不會是這個下場……他是從哪裡掌握所有途徑的配方的?”

　她的問題並未得到奧爾默的解答，這位血族公爵同樣不知道答桉。

　“是‘審判者’牌?”

　“是的，女王陛下。”

　“重新封印後放出去吧。”

　“是。”

　……

　喬伍德區，水晶街12號。

　休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中，將自己摔在了沙發上，摸了摸自己有些快炸開的腦袋，眼皮沉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就要陷入睡眠。

　可迷迷湖湖過了幾分鍾後，就聽到佛爾思便推邊輕聲道:

　“別在這裡睡，回房間去。”

　休無力地擺了擺小臂，轉過身體繼續睡去。

　幾個小時以後，已經晉升“法官”的她才昏昏沉沉地爬了起來，迷迷湖湖中看到了坐在單人沙發上的好友佛爾思，感受到了完全不符合四月份貝克蘭德室內的溫度，側頭一看，果然壁爐正在工作。

　“醒了?”

　佛爾思更靠近壁爐，所以隻穿了一條裙子。她手裡拿著本書，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看到休醒來後，關切地問了句:

　“你這兩天晚上沒回來，是加班了?”

　“嗯……”

　休拖長了聲音，艱難支起腦袋，顯然還沒睡醒。又過了幾分鍾後，終於清醒了些的她坐直身體，眼前的事物逐漸清晰，看到了牆壁上的鍾，八點了。

　她又看了看窗外，一片漆黑，是晚上。

　還好，還能接著睡……抱著這個想法，她又準備倒頭睡下去，就看到站起來的佛爾思，一瞬間就清醒了過來。

　“你沒去佔卜俱樂部?”

　“呃……”

　剛準備勸休回去睡的佛爾思身體一下僵住，撓了撓下巴道:

　“我已經快消化完‘佔星人’魔藥了，只是……”

　“好吧。”休知道好友的性格，估算了下時間確實也應該差不多了，也不再多問。她猶豫了一會兒才道，“佛爾思，我收到消息，說是東區有一個新聚會，主持者自稱x先生。”

　佛爾思之前拜托過她關注一下極光會的消息，但沒有告訴她具體原因。

　x先生?極光會神使?他會不會是路易斯·維恩?佛爾思心中一喜，連忙問道:

　“他長什麽樣子?”

　“我又沒參加，不過提供消息的人說對方戴了面具。”

　“可以幫我確定一下嗎?只需要整體形象就行！”

　佛爾思在多裡安老師那裡看過路易斯·維恩的全身像， 知道對方的形象特點。

　“你能告訴我，你想做什麽嗎?如果他真是極光會的神使，那可是很危險的。”休看著興奮的好友，有些擔憂地提醒道。

　“放心，我你還不了解嗎?”

　聽到佛爾思的回答，休點了點頭，這一點她倒是不懷疑。

　“我會讓人注意的。”

　“你就是因為這件事加班的?”

　佛爾思看著有些憔悴的好友，打算請她吃頓因蒂斯大餐犒賞一下對方。

　“怎麽可能?”休白了她一眼，“還不是之前的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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