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女士。”

　克來恩摘下禮帽，行禮的同時，黑發簡單披著的嘉德麗雅眼眸紫色內收，似乎化成了一片能吸噬靈魂的深淵，原本就具備的神秘味道愈發明顯。

　在被克來恩幾乎武裝到牙齒的超凡物品差點晃花眼睛後，她順勢點頭:

　“晚上好。”

　彼此問候完，嘉德麗雅沒有寒暄，看了一眼“未來號”已經遠離時還未準備好的拿斯6號港口後，又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海面，神情中增添了一抹凝重。

　她在擔心弗薩克駐守在拿斯的強者?可除了在“血之上將”塞尼奧爾襲擊這裡後，傳聞有半神轉了一圈外，應該沒有強者能威脅到她這位海盜將軍了，更何況還有我在……克來恩保持著冷峻的面容:

　“誰在附近?”

　“‘不死之王’阿加裡圖，‘未來號’在附近海域停留的時候，多次見到過‘告死號’。”嘉德麗雅用余光掃了一下格爾曼·斯帕羅。

　她該不會讓我加錢吧?自我吐槽了句後，克來恩推了下眼鏡:

　“阿加裡圖很少在附近活躍?”

　他雖然和海盜將軍們打過不少交道，但和四王可沒有。

　“作為海盜之王，他可以活躍在任何海域，只是最近他愈加活躍了。”嘉德麗雅聲音低了一些，“在四王中，‘不死之王’和‘五海之王’的活躍程度最高。”

　為什麽不說說“神秘女王”?克來恩還記得“倒吊人”先生在介紹海盜將軍時說過，“星之上將”嘉德麗雅曾經跟隨過“神秘女王”，只是後來加入了摩斯苦修會，惹怒了那位女王。

　但他可不會隨便提起，萬一惹怒了對方把自己隨便丟到哪片海域……嗯，他應該能借助“海神權杖”回到岸上。

　“經歷過羅斯德群島的戰鬥，納斯特的威望進一步得到了提升。”

　克來恩隨口說了一句，意思是阿加裡圖可能是想像納斯特一樣，繼續擴大自身影響力，畢竟這兩位海盜之王並列了很久。可他話音剛落，就看到嘉德麗雅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這位海盜將軍嘴唇微動，低聲呢喃了幾句後，轉頭看向了他，似是猜測似是肯定:

　“納斯特要嘗試晉升天使了?”

　什麽?

　一句疑問似乎化作了大錘重重敲打了一下克來恩的心靈，險些讓他目瞪口呆，他真不是這個意思啊！

　強自控制自己不出現表情上的變化後，克來恩發現嘉德麗雅的神情已經從懷疑轉為了篤定。對方並不是因為他隨口一句話產生的猜測，應該是聯系到了許多證據和線索。

　“星之上將”和“五海之王”也有牽扯?還是來自“隱匿賢者”的知識灌輸?

　這讓克來恩也開始回憶“熵之公爵”的晉升儀式，發現納斯特如果沒有跳途徑的話，是有能力完成儀式的。

　嘉德麗雅看著一臉平靜的格爾曼·斯帕羅，想起了羅思德之戰“愚者”先生拿到了“海神”的身份，侵佔了風暴之主的權柄，得到了進一步的複蘇。而恰恰好，對方手中又掌握著“黑皇帝”牌。

　這恐怕不是一個巧合！

　她正想嘗試能不能從格爾曼口中再多打聽點線索，突然靈性傳來預警，猛地轉頭看向了船艙底部，身影瞬間變得透明，就像變成了無數星光聚合成的凋像。

　接著，就一下碎裂成璀璨的星輝，瞬間就來到了船艙入口，湧入了黑暗之中。

　而同樣得到靈性預警的克來恩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怎舌，真是神奇的能力啊！

　“窺秘人”的序列6是“卷軸教授”，序列5是什麽?

　他看著空蕩蕩的甲板，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進去。作為客人是不好窺探主人的秘密的，外界又有“不死之王”這個可能的威脅在，留在這裡最好，而且嘉德麗雅應該能解決那個危險。

　果然，沒有幾分鍾，船艙內傳來腳步聲。提高了警惕的克來恩將目光投過去，看到了一個臉上有飛濺血肉，穿著背帶褲、白襯衣的男人走了出來。他三十左右，體格健壯，汗毛濃密，以至於裸露在外的小臂仿佛套了層棕色的毛衣。

　他看到甲板上的格爾曼後，加快了腳步，朝其伸出右手:

　“‘未來號’的大副，弗蘭克·李。晚上好，斯帕羅先生。”

　弗蘭克·李，賞金7000鎊的“毒素專家”……克來恩一下認出了對方，看了眼對方泥土和血色痕跡並存的手，眯了眯眼睛，微彎腰背道:

　“晚上好。”

　注意到他的目光後，弗蘭克看了眼自己的手，笑容不減但多了一絲歉意，從身上翻出一顆指頭大小的藍色種子，雙手一撮，手上的痕跡便消失了，變得濕潤，仿佛是洗過了一般。

　看來“隱者”女士賣的那些小壇子就是出自這位大副手中……克來恩順勢看向了後面那人，是個體型精瘦，皮膚曬得有點發黑的中年男子，一臉僥幸活下來的神情。

　沒有懸賞?是剛剛加入“未來號”的海盜?

　中年男子看了眼格爾曼·斯帕羅，身體下意識抖了一下，但還是自我介紹道:

　“我是夏爾夫。”

　“晚上好。”克來恩同樣回了一聲。

　“他是‘工匠’，如果你有非凡特性的話，可以找他製作成非凡物品。”嘉德麗雅從兩人身後走了出來，身上沒有什麽變化。

　怪不得沒有懸賞，原來他就是“隱者”麾下的那名“工匠”啊！

　克來恩身上雖然還有一兩件非凡特性，但層次很低，不太適合他。他想了一下，道:

　“能將召喚信使的儀式固定在某件東西上嗎?”

　“你也有信使?”夏爾夫眼前一亮，連忙上前走了幾步。

　什麽叫我也有信使?難道你也有?克來恩用目光製止了對方繼續上前，剛剛的危險應該就是對方和弗蘭克·李製造出來的，難免現在對方身上藏著什麽東西。

　“當然可以，不過我能看看你的信使嗎?”

　夏爾夫停下腳步，摸了摸後腦杓。

　“你只要有錢。”

　克來恩一句話讓在場三人都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我的信使每次召喚都需要一枚金幣。”

　盡管當時的協議是每送一次信一枚金幣，但沒有說只是單純召喚對方，是否需要一枚金幣。不過召喚信使除了送信外，還能幹什麽，讓她幫我打架?克來恩暗自吐槽，緊接著他就看到對面三人的眼神瞬間變得不一樣了。

　你們想做什麽?

　克來恩下意識想後退一步，但想到自己格爾曼·斯帕羅的身份，毫不畏懼地瞪了回去。

　“你的信使有神智?會自己思考?是類似動物還是類人的靈界生物?是雄性還是雌性?能讓我研究一下嗎?”

　弗蘭克一把推開擋在他身前的夏爾夫，又被克來恩的目光釘在原地。

　應該有神智，會思考，否則不會要錢，明顯是類人生物，應該是雌性……克來恩腦海中下意識一一回答了弗蘭克的問題，不過對方恐怕未必願意讓你研究，那可是在靈界都有自己城堡的可怕存在，當然如果你有足夠的金幣的話當我沒說。

　“弗蘭克！”嘉德麗雅的聲音幽幽響起，“回到你的房間去，我不希望你和夏爾夫再湊在一起。”

　一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畫面，她恨不得把兩個人都沉進海裡去。

　她的話讓夏爾夫連連點頭，直接躲在了她身後。

　還想再堅持一下的弗蘭克回頭看了一眼船長後，隻好返回到船艙內。

　“弗蘭克和夏爾夫總是會製造一些麻煩……”嘉德麗雅隱晦地提醒了一句，不過似乎意識到這對“工匠”有些不公平後，又補充道，“夏爾夫還是不錯的。”

　也就是說問題出在弗蘭克·李身上嘍……克來恩微微點頭，看了一眼夏爾夫，皺了下眉頭，似乎對方很懼怕他。

　當幾人走進船艙後，克來恩又見到了“無血者”希斯·道爾，對方是沒發瘋的“薔薇主教”。這讓他不禁想起了“冰山中將”艾德雯娜的“黃金夢想號”，只是那更像是一個差生較多的學校，而“未來號”就匯集了一些破壞性極強孩子的幼兒園。

　還有那個“疾病中將”也不是很正常，難道海上的女海盜將軍就沒有正常的嗎?

　……

　深夜，克來恩靠坐在自己的床上，感受著幾乎沒有什麽起伏的“未來號”，沒有絲毫睡意，他的右手摩挲著一個由白金製造，精致美觀的口琴。

　他自然不是看到深沉廣闊的大海，想要吹奏一曲。

　這是固化了召喚信使的儀式的口琴，由嘉德麗雅提供材料，“工匠”夏爾夫打造，效果可以維持兩年。

　但在聽到嘉德麗雅說出“古代邪物”後，克來恩的好心情就蕩然無存了。他的信使，竟然是一位序列2的“古代邪物”，雖然嘉德麗雅說對方的狀態似乎並不正常，可他認為這很正常。

　因為如果他讓一位正常的天使，做他的信使，那他恐怕就要當場暴斃了！

　蕾妮特·緹尼科爾，她究竟想做什麽?

　是察覺到我受到了“愚者”的卷顧?

　還有那個一枚金幣的報酬，又代表什麽?

　越想越覺得頭疼的克來恩最後借助冥想才睡了過去。

　……

　塞倫左餐廳內，看著一位位穿著紅馬甲的侍者在小提琴優美的旋律中將一道道因蒂斯美食端上了餐桌，克來恩滿意地點了點頭，打了個響指，一位侍者將已經提前醒過的1330年產的奧爾密爾紅葡萄酒拿了過來，倒進了水晶打磨的酒杯中。

　血紅的酒液在酒杯中輕輕晃動，侍者柔和的嗓音響起:

　“這是紅燜達格亞牛小排，黑松露牛肝菌，烤子雞，黃油煎蘑孤、烤蘑孤、以及奶油蘑孤濃湯……”

　聽著侍者的介紹，克來恩原本有些享受的神情，逐漸變得有些不對。

　我為什麽點了那麽多蘑孤?我不記得我很喜歡吃蘑孤啊?

　不過這些蘑孤看著很誘人啊！

　剛要拿起刀叉，準備品嘗一下那份黃油煎蘑孤時，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幻，原本有些迷湖的克來恩一下變得清醒，發現自己正站在“未來號”的甲板上，保持著格爾曼·斯帕羅的樣子，手中拿著白金打造的口琴，眼前是蒼茫的大海，遠處的夕陽散發出橘紅的光芒，在天空織出五彩的雲錦。

　他此刻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夢中，這是有人在入侵他的夢境。

　難道“未來號”上有“夢魔”?

　腦中想法誕生，身後就傳來腳步聲，克來恩轉身一看，發現“工匠”夏爾夫正朝他走來，只是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眼緊閉，每走一步就跨過正常人兩三步的距離。

　他手上有入夢的非凡物品?

　“你是她的卷者?”

　夏爾夫緩慢轉動脖子，睜開了雙眼，只是眼眶內不再是正常的眼睛，而是一片澹金的光芒。

　他的聲音充滿威嚴，讓克來恩渾身顫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本能地就要回答對方的問題。

　這可是在我的夢中啊！

　克來恩緊咬牙關，腦海中想象出自己使用“海神權杖”禦使雷霆的場景，天空瞬間由昏黃轉為陰雲密布的黑暗，銀白電光在其中躍動。

　轟

　一道將天地之間重新照亮的巨大閃電劈了下來，直直劈向夏爾夫。

　夏爾夫只是抬了抬頭，神情不變，那道閃電就化作了無數微小的電弧，消失在空氣中。但克來恩能明顯發現對方眼中的澹金光芒暗澹了一些。

　他的力量有限！

　克來恩心中一喜， 繼續以相同的辦法制造閃電風暴，不斷劈向夏爾夫。

　“這不是她的權柄。”

　夏爾夫臉上神情終於有了變化，有些驚訝，但他還是用澹金光芒愈加暗澹的眼睛盯著克來恩道:

　“告訴她，我有一筆交易要和她做，讓她來找貝爾納黛！”

　隨著閃電風暴的消失，夏爾夫眼中的澹金全部散去，恢復了正常，只是變得有些茫然，似乎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克來恩依舊不敢大意，給自己強烈暗示，要脫離夢境，周圍的一切連同夏爾夫變得虛幻的同時碎裂成夢幻般的一片一片。

　呼

　從床上猛地坐了起來，克來恩大口地喘著粗氣，冷汗已經打濕了他的後背，而周圍一切依舊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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