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日色昏暗，飲完瓶中剩余酒後，夏爾夫再次昏昏睡去。

　夢幻般的泡泡在窗前升起，化作一道高挑的身影。

　從羅思德海域返回的貝爾納黛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挺直的眉毛微微皺起，如同蘊藏一片海洋的蔚藍眸子似乎透過了搖椅上的夏爾夫看到了一百多年前的父親，那時候他也有時會這樣……

　美好的回憶從腦海中浮現，可隨即又被響起的呼嚕聲打破，“神秘女王”眼中的溫情消失，隨手製造一團水球砸在了夏爾臉上後，再次化作泡沫消失在窗前。

　……

　“……翡翠城的一切運作都處於正常狀態。至於‘要素黎明’那裡，卡洛斯大人說他們剛剛摧毀了‘摩斯苦修會’在西森郡的一處苦修士結社，救出了一部分人，但有一半的人會患上終身殘疾，只有幾個人願意加入他們，剩余的人都轉交給了‘值夜者’。”

　向“神秘女王”匯報的是個只有一米出頭的身形半透明的類人生物，眼睛幽綠，五官立體而柔和，細長的耳朵被同樣幽綠閃著光芒的頭髮遮住，身上穿著宮廷長裙，背後伸出兩對透明的類似蜻蜓一樣的翅膀。

　她是薇薇安，是翡翠城的大管家，貝爾納黛不在時，她負責處理翡翠城、“黎明號”和要素黎明的大部分事物。

　“我知道了。”

　貝爾納黛手中拿著本第四紀的典籍，這是納斯特送給她的，上面記載了關於所羅門帝國的一些歷史。

　至於薇薇安匯報的事情，並不算什麽大事情。

　要素黎明雖然一直在對抗摩斯苦修會，但沒有貝爾納黛在，傑洛斯他們也只能做一些簡單的事情，比如襲擊摧毀苦修士結社這種摩斯苦修會正式成員的培訓據點。

　在摩斯苦修會還沒有墮落時，他們的成員用苦修來對抗失控，化解魔藥殘余的影響，並嚴格守秘。他們堅持著道德和戒律，堅持著對知識的追求，凡是入會者，在成為‘窺秘人’後，都要禁語五年，學會靜默，以便修行和提高專注。

　那時候，成員都是自願加入，即使無法堅持苦修也允許退出。

　但現在已經墮落的他們會以各種辦法吸引人加入，強迫他們進行“苦修”，只有通過“苦修”的人才能正式被給予魔藥。在這個過程中，死亡、殘疾的人數不勝數，即使通過也差不多瘋了。

　翻過一頁，貝爾納黛抬頭看了眼薇薇安，她背後的翅膀正閃著熒光。

　“女王陛下，是朱恩先生。”

　“他最近在做什麽?”

　“……嗯，朱恩先生會用寶庫中一些還未來得及使用的特性製作一些封印物……”被貝爾納黛盯著的薇薇安低下頭，“大部分時間朱恩先生都在喝酒。”

　“把他帶過來吧！”

　“是！女王陛下”

　薇薇安背後翅膀扇動，化作一陣清風消失不見。

　幾分鍾後，她帶著忐忑不安的夏爾夫來到貝爾納黛面前。

　“你想出去嗎?”

　剛打算給自己辯解幾句的夏爾夫聽了後，下意識就要張嘴答應，但看著面無表情的貝爾納黛，縮了縮脖子道:

　“這裡也挺好的……”

　“去‘未來號’吧，你屬於那裡……”

　“未來號”?夏爾夫撓了撓頭，“星之上將”的名號他還是聽說過的，只是……但他沒有說話的機會，因為貝爾納黛已經離開了。

　“朱恩先生，請跟我來，我會跟您解釋清楚的……”

　……

　經過多次實驗，羅爾斯也算是了解了一部分愛德華·來托的使用方法。

　從既定事實來看，這位曾經的“墮落伯爵”，現在的“混亂導師”無疑是已經死亡了，但從現在的狀況來看，他又好好地活著。

　能說話，能進食，有溫度，心跳，甚至有自己的思想，有往日的記憶……只是他現在不會被往日的記憶影響，會因為羅爾斯殺過他一次而有所想法，就如同一個重新被編碼的機器人一樣。

　換一句話說，愛德華現在是羅爾斯的秘偶，活著的秘偶。

　羅爾斯可以吩咐他去做任何事情，也可以將自己的意識集中在他身上，完全操縱他的身體，而且他的身體也不會失去控制，只是較為呆板，有點類似於“古代學者”召喚出來的歷史投影。

　從這種角度來看，愛德華更像是一具活著的神降容器。

　這和羅爾斯之前推測的塔瑪拉家族以往卷者的定位類似，應該都是被選中的復活後手。只是不同於卷者，愛德華是他擊殺的對象。

　並按照現在這種情況推測，“仲裁人”和“律師”途徑的非凡者，一旦被羅爾斯擊殺，就都應該會被選中，成為他的“神降容器”。

　這種猜測正不正確，還要等到之後選擇一個合適的對象來實驗。

　羅爾斯還有一個推測，那就是“不定之霧”空間的那些卷者，如果能拿到合適的非凡特性，也應該會像阿來西奧一樣，具有半神的力量。畢竟他們不像愛德華一樣有自身的非凡特性，他們的非凡特性早就伴隨他們的死亡而被其他人製成了魔藥。

　至於阿來西奧為什麽具有半神的力量，應該是他是被第一個選中的，擁有某種特殊性。畢竟那些卷者有一百多人，那片空間估計也沒有辦法提供足夠的特性給他們。

　更何況，即使只有有愛德華·來托這樣一個“玩具”就已經讓羅爾斯很滿足了。

　不過看著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哪怕羅爾斯已經是半神了，身上也不免有些起雞皮疙瘩。

　沒錯，他讓愛德華·來托戴上了那張從阿茲克先生那裡獲得的面具“百變”，並讓他變成了自己的樣子。也就是說，他以後可以不用在找借口離開，完全可以讓愛德華代替自己呆在貝克蘭德。只要一些重要場合，再將意識降臨到他身上，應對一些可能出現的意外。

　唯一的不方便之處，就是不像“怨魂”秘偶一樣，可以隨身攜帶。

　……

　農場以東數百米，雅莉希亞和來加特長老一直在默默等待。

　之前，農場險些徹底毀壞的場景依舊還存在他們的腦海中，久久揮之不去。他們也因此從農場外圍撤離，躲到了這裡。

　盡管知道晉升“墮落伯爵”對羅爾斯來說，應該很輕松，但是這場“意外”依舊讓他們有些心驚，生怕出現什麽問題。倒不是擔心晉升失敗，而是擔心引來其他強者，乃至神靈的注視。

　這對於塔瑪拉家族來說絕對是一場災難。

　就在兩人陷入擔憂的時候，愛德華·來托身形閃現，出現在了不遠處，讓他們在難以置信的同時，也提高了警惕。

　不過相比於來加特長老，看到愛德華死後變化的雅莉希亞要好一些，能猜出這和羅爾斯有關。

　愛德華身形閃爍之間，來到了兩人十幾米外停下了腳步，他投下的影子中鑽出一道漆黑身影，一步跨出，恢復了正常，正是羅爾斯·阿德裡安。

　他通過“猩紅盛宴”躲藏在了愛德華的影子中，加上自身的特殊性才瞞過了兩人。

　他看著兩人，微笑著點了點頭道:

　“結束了，之後讓人來修一修這個農場吧。”

　這個農場、包括附近都是塔瑪拉家族買下來的。

　“我知道了。”面色愁苦的來加特長老當即應下。

　“我之後要返回貝克蘭德，有事情可以通過雅莉希亞聯系我。”

　羅爾斯看向雅莉希亞，後者默不作聲地走到他身後，扶住了他的肩膀，消失在原地。

　許久之後，站在原地的來加特長老歎了口氣，朝霍奇納斯山脈方向出發。

　塔瑪拉家族封印非凡物品的密室前不久又出現了問題，但因為羅爾斯的事情遲遲沒有解決，原本想通過這次機會向羅爾斯求助，但愛德華·來托的突然出現讓來加特長老直接忘記了此事。

　所幸，問題應該不是很嚴重，否則赫裡斯托長老早就求援了。

　……

　返回貝克蘭德的家中後，羅爾斯簡單整理了下他離開後出現的問題，律師事務所一切正常，家裡也沒什麽問題。在和菲利普見了面後，從他那裡拿到了關於他封地的一些事情，涉及到原來的租戶還有當地的一些議員。

　這些問題對於別人來說或許還有些麻煩，但對於有一個律師事務所的羅爾斯來說，無非就是派出一個律師團隊的事情，之後又讓雅莉希亞派出幾個塔瑪拉族人進行保護，監督的工作就可以了。

　再然後，就是在菲利普的引薦下，和幾位尼根家族的重要人物見見面，參加沒有返回封地的沃爾夫伯爵舉行的沙龍，和其他新貴族參加各種宴會。

　另外，就是塔瑪拉家族的《15分鍾報》，在羅爾斯的授意下還是賣了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給約瑟夫·托瑞斯。

　一方面是貝爾納黛允諾的第一批財富已經開始轉移，其中就包括一些報紙的股份，精力不用隻集中在一份報紙上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羅爾斯已經晉升半神，特倫索斯特給他標記吸引指向血族，加上這次明顯有血族影響的交易，也是時候試探一下血族的目的了。

　至於馬錫王國的學術訪問團隊方面，那位知識教會的主教特雷弗·斯溫丁已經在準備返程事宜了，雖然要等到三月份才會宣布兩國聯姻，但對於貴族們來說已經是公開的消息了。

　而且，根據目前的商議結果來看，最早六月，最遲七月，聯姻就會變成實質化的行動，也就是德麗娜與羅爾斯的婚禮舉行的時間。

　雖然特雷弗主教代表知識教會表達意見，但礙於喬治三世的堅持和馬錫王國的地位，還是答應了下來，至於中間不符合禮儀的地方，自然就被共同忽略了。

　所以，羅爾斯得到的最後通牒是他在三月份之前就必須前往馬錫，接受完整的繼承人確定儀式，之後一直呆在那裡等待結婚時間的到來。

　盡管對聯姻時間肯定會發生在戰爭之前早有準備，但他不免還是有些惆悵，於是抓住機會參加各種宴會，算是當作脫離單身的最後歡樂時光。

　在這過程中，羅爾斯也開始體會“墮落伯爵”扮演的心得。

　……

　奧拉維以北數百海裡，“未來號”升起了風帆，快速向北繼續航行著。

　在躲過了那致命一擊後，即使是嘉德麗雅也不得不同意讓船員們放肆幾天，盡情喝酒吃肉，這忙壞了大副弗蘭克·李，讓他有了更多的實驗想法來應對這些大胃王船員。

　幾天過去，原本已經從盡情享受中脫離出來的船員們再次找到了合適的理由，舉行慶祝宴會。

　“未來號”有新成員加入了，還是一位少見的“工匠”！

　夏爾夫端著杯冒著泡沫的啤酒，和船上的人一一碰著杯子。

　盡管他不想當海盜，在船上過四處飄蕩，但相比於翡翠宮，他還是寧願呆在這裡，至少這裡可以盡情喝酒，還有一位有弗薩克血統、身材火辣的水手長。

　不過，這船上的人似乎都不太正常，一臉“縱欲過度”的二副希斯·道爾，像隻人形巨熊還喜歡問各種不著調問題的大副弗蘭克·李，連帶著他們的船長“星之上將”態度也不太正常。

　還有，他總感覺自己杯子裡的酒似乎也不太對，難道是太久沒喝啤酒的原因?

　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大副先生，夏爾夫朝人群中躲了躲，但依舊沒有用，其他船員對弗蘭克·李也很懼怕。

　“別走啊， 我還有很多想法，我們一起……”

　站在船長室窗口前的嘉德麗雅神色複雜地看著夏爾夫，她有太多的問題要問，可又不知道怎麽問，問的話又能不能得到解答。

　突然，她耳朵動了動，眼中深紫浮現，無處不在的虛幻囈語在她耳畔回蕩，讓她額頭血管直跳。

　“砰”

　窗戶猛然合上，隔絕了內外。

　房間內，嘉德麗雅已經倒在了地板上，痛苦而扭曲地蠕動著。

　她臉頰的肌肉在裂開，裡面血肉凝縮，仿佛化成了眼珠;她耳朵外伸擴展，如同喇叭;她手指在地板上抓出了一道又一道鮮明的血色痕跡……

　她的身體在頑強地自我修複著，讓眼珠般的血肉化去，讓裂開的肌肉凝合，讓外伸的耳朵內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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