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貝爾教堂。

　一進入教堂，奧黛麗就看到了一身牧師打扮的斯敏正站在深黑為底，星辰點綴，簇擁半輪緋紅之月的黑夜聖徽前面，在她前面主教手中拿著《夜之啟示錄》在為信徒布道。

　斯敏看了一眼奧黛麗後，立即低下頭虔誠地聽著主教先生低沉而富有親和力的聲音。

　作為心理煉金會的秘密成員，又是非凡者，但她絕對不敢像主教先生那樣布道。黑夜女神真實存在，對於她這樣的人來說是懸在頭頂的利劍，一旦參與布道，哪怕是被注意到的可能只有萬分之一，可就是十萬分之一，甚至是更低，她都不會這麽去做。

　事實上，她能成為牧師，也是因為她是女性且長相令人親切，十分適合開導信徒，而在教義上她“進步”不大。

　主教先生也注意到了奧黛麗的到來，雖然有些驚訝但聲音依舊平穩地講述著《夜之啟示錄》的內容。即使完成了布道，結束了彌撒儀式後，他也只是按著往常的一樣打開了告解室的門，進入其中等待著為今天的信徒開導。

　奧黛麗並未跟隨排隊，只是上前和斯敏聊了幾句，就離開教堂重新登上了馬車，向斯托恩最大的百貨商場出發。

　……

　在找到借口，順利擺脫貼身女仆安妮後，奧黛麗來到商場二樓的一間小休息廳，這是為一些尊貴客人小憩和交流的地方。作為東切斯特伯爵的女兒，她自然是這裡最尊貴的客人之一，在侍女的引導下，進入到這間打掃乾淨，鋪設素雅的小廳內。

　或許是今天是周二，又是早上，並未有客人在這裡休息，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她看著跟隨在一旁的蘇茜，剛要開口就意識到不對，給金毛大狗使了個眼色，自己則坐在了一張米黃色沙發上，靜靜等待著。

　就在奧黛麗以為自己是不是想錯了時，一道較為冷厲的聲音從斜對面的角落裡傳來，嚇了她一大跳。

　“早上好，奧黛麗小姐。”

　這時奧黛麗才注意到原來這間小廳內除了自己和蘇茜外，還有一人。

　那是一位年輕女性，穿著與剛剛引導她進來的侍女一樣。她有著一頭柔順的金發，五官立體但缺乏柔和，眸子幽藍如跳躍的燭火，眉宇間充滿堅毅氣質，更像男性。

　她緩步從角落走出來，提著裙子給奧黛麗微微行了一禮道:

　“我是蕾貝爾。”

　“嗯……早上好，蕾貝爾。”

　奧黛麗熟練地給自己了一個“心理安撫”後，起身回了一禮。她剛剛完全沒有注意到對方的存在，甚至連蘇茜也沒有。

　幸好我沒有和蘇茜在這裡交流，她臉上自然流露出驚訝和好奇的神情，但沒開口就得到了對方的解答。

　“這是序列6‘催眠師’的能力，名為‘心理學隱身’。”蕾貝爾露出笑容，但沒有詳細解釋，“你已經是‘心理醫生’了，我聽斯敏說，你已經快積累到能兌換‘催眠師’配方的功勳了。”

　“可我認為還是有些慢了。”奧黛麗撅了撅嘴巴，但隨即意識到自己在對方面前表現得太過親近了，這不是她的正常表現。

　“總是要慢慢來的。”

　蕾貝爾並未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奧黛麗的表現符合她的判斷以及身為“催眠師”的自信。她從自己身後的架子上拿下一個半個小臂長的木盒，放在了小茶幾上，將其打開，露出了裡面的物品。

　那是一個較小的法槌，一隻手握都有些太小。

　它看上去是金屬質地，整體呈鐵黑色，唯有錘頭部分一半為血紅色，一半為銀白色，顯得頗為詭異的同時，又極富藝術感。

　“好漂亮啊！”

　這是奧黛麗的第一感受，她的目光從“守護法槌”的在錘柄和錘頭上反覆移動。

　“斯敏已經跟你介紹過它的效果了，我就不再多說了。”

　蕾貝爾嘴角勾起，似乎並不意外。

　她的聲音有些飄渺，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卻又能清晰地傳到奧黛麗的耳中，讓她仿佛身處夢中，意識半睡半醒。

　“心理醫生”的“心理暗示”在“催眠師”階段已經產生了質變。只要讓目標的注意力真正地集中在某樣事物上，就能打開對方的“心智體”之門，直接修改意識，影響潛意識。這樣一來，目標將毫無察覺地遵循自己的安排，做出種種有悖於真實意志的行為。

　“守護法槌”近乎藝術品的外觀，足以吸引奧黛麗的注意力。

　奧黛麗隻覺得自己昏沉了一下，就突地清醒了過來，她意識到自己被催眠了，但“愚者”先生的祝福讓她擺脫了催眠。她微微低著頭，依舊將目光停留在那柄小小的法槌上。

　“你對查理王子的印象?”

　蕾貝爾的聲音對奧黛麗來說已然恢復正常，但對方提出的問題讓她童孔微縮，只是她保持著低頭注視“守護法槌”的姿態，並沒有讓對方發覺。

　她怎麽會問查理的問題?

　她是查理的人?

　還是想通過我確定爸爸的態度和想法?

　昨天的塔羅會上，從“皇帝”先生那裡知道，查理王子的自殺是貴族聯手議會和王室在權力上的一次交鋒後，奧黛麗就知道自己的父親霍爾伯爵肯定在其中，這符合他最近的行程。

　腦海中瞬間湧起無數想法，但奧黛麗依舊保持姿態不動，用略帶厭煩的口吻道:

　“……我不太喜歡他，他總是出現在我身邊……”

　作為霍爾伯爵的女兒，她一直是王子們重點關注的對象。

　“這也是你父親的態度?”

　她果然是衝著我父親來的……奧黛麗搖了搖頭道:

　“我爸爸在這方面從來不干涉我。”

　蕾貝爾嘴角扯了扯，作為心理煉金會安排在查理身邊的人，她也見過了不少貴族少女，可哪怕地位再高，就像是德麗娜公主一樣，也逃不過基於各種利益的聯姻。特別是那些已經沒落的貴族，只要能拿出錢來，無論對方是老是醜，脾氣好壞，全都能答應下來。

　不過想想霍爾伯爵的身份，就能明白對方為什麽不會干涉奧黛麗的婚姻，那可是魯恩王國乃至世界上最頂級的大銀行家之一。

　“你父親在離開東切斯特郡時有什麽異常表現?”

　“……沒有，他是突然離開的。”

　沒有得到答桉的蕾貝爾皺了皺眉頭，不再繼續追問，轉而將裝有“守護法槌”的木盒向前推了推，推到了更靠近奧黛麗的位置。

　她突然的動作讓奧黛麗嚇了一跳，以為是對方發現自己沒有被催眠，而她的舉動又和催眠解除後的表現相似，蕾貝爾也並未察覺到有什麽問題，她笑著開口道:

　“6000鎊，很合理的價格不是嗎?”

　“是的，哪怕僅憑它的外表。”奧黛麗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這句話讓蕾貝爾僵了一下，看著對方並不認為這有什麽問題的樣子隻好再給出一個笑容。

　“那我們現在就完成交易吧。”

　見蕾貝爾點頭後，奧黛麗也不猶豫，伸手招了招趴在一旁的金毛大狗蘇茜，蹲下來從其掛著的小包中取出了一張支票，上面已經填好了金額。

　她拍了拍蘇茜的腦袋後站起身，將其遞給了呆愣住的蕾貝爾。

　這同樣是奧黛麗做好的提前準備之一，任誰聽到一條狗身上有6000鎊都會感到驚訝。無論是蕾貝爾是看向自己還是蘇茜，都會被暫時忽略另一方。

　至於購買“守護法槌”的資金則是她自己的資產，畢竟她父親霍爾伯爵還在貝克蘭德，並未返回，報銷一事也只能推遲。

　之後，雙方的交易就很順利了。

　……

　“……事情就是這樣，最後感謝您的祝福，我會搜集為您更多的羅塞爾日記。”

　灰霧之上，並未按計劃去當義工的克來恩看著那扭曲的畫面，聽著“正義”小姐的匯報，用威嚴宏大的聲音回應道:

　“我知道了。”

　說完，他靠在椅背上，左手托著右肘，右手摸著下巴。

　果然，“正義”小姐的是某個頂級大貴族的女兒，否則不可能貴族和議會聯手把查理“逼死”後，就立刻開始了反擊和調查。

　這樣一來，那蕾貝爾是查理還是王室在心理煉金會的暗子，亦或者這是心理煉金會針對此次事件的調查?

　按照“皇帝”先生的說法，心理煉金會在保守黨貴族旁是有許多暗子的，那也不能排除這是王室下令，心理煉金會負責執行的可能。只是這種可能相當小，最多是王室的某個派系和心理煉金會有合作，甚至這個派系有可能就是支持查理王子的。

　不管怎麽樣，奧古斯都這一潭渾水真的是很深啊！

　極光會、魔女教派、心理煉金會，三大隱秘組織，還有那個不知道再謀劃些什麽的黃昏隱士會……排除掉非凡因素，還有王室內部的鬥爭，比如爭奪象征王儲位置的白薔薇親王。

　但從現在來看，大王子哥溫頓應該已經成為王儲的不二人選了。

　在昨天的塔羅會後，克來恩覺得有“皇帝”和“正義”在，自己還要調查大霧霾的真相，就必須要了解魯恩上層，特別是王室的一些情況，以免在之後讓“愚者”的身份出現問題。

　其中王室的一些情況，他還真了解到了不少，特別是在德麗娜公主已經和馬錫王儲訂婚後，奧古斯都的幾位王子和公主也成了許多人討論的話題。再加上他是在奧拉維，對去年在東拜朗海岸戰爭失利的情況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小王子戴維德只有十三歲，大概率是爭不過已經三十出頭的哥溫頓了，而查理的死也讓對方從戰爭失利的漩渦中擺脫了出來。

　思考了一會兒，克來恩打算等下次“正義”和“皇帝”交流這件事時，再看看有沒有機會做更加深入的了解。

　……

　馬錫，首都溫斯頓。

　一周前，就已經明確王儲身份的羅爾斯·岡薩雷斯正式住進了岡薩雷斯家族建造的六百年王宮——溫德王宮，開始熟悉王室禮儀和相應的規章制度，與王室成員，內閣首相以及諸位大臣、議員有初步的認知。

　最為重要的自然是議會成員，這些人大多都是各自領域的佼佼者，了解了他們，自然就對馬錫的基本情況有了大概的了解。

　作為神權大於王權的國家，馬錫的政治格局與魯恩截然不同，王室和議會才是天平兩側，而知識教會已經脫離了天平，是天平外的那隻巨手，可以隨意將兩方揉捏。

　在知識與智慧之神的教義還有土地富庶、人口稀少的種種因素影響下，使得議會在執政風格上更偏向羅爾斯記憶中“無為而治”的感覺。

　議會的議員們往往將大量的時間花在各自研究的領域上，利用遠超常人的大腦，在零散時間處理一些事務，而這些事物也大多和他們的領域相關。作為本領域的權威人物，他們的意見也往往能得到極大的認同。

　只有在國家面臨重大問題比如災害，或者是一月一次的上下兩院碰面時，才會聚在一起商討。

　在三月一號，羅爾斯的祖父奧爾夫·岡薩雷斯帶著他前往王國議院，正式宣布他為馬錫王國的王儲，授予他為溫斯頓公爵爵位，這是每一任馬錫王儲的爵位。

　而在宣布之後，羅爾斯就和自己的祖父看著議會開始進行相關事務的商討。

　往往會是下院的某個議員就自己領域存在的某些問題或者就上個月的匯總進行報告說明，隻涉及到自身領域的問題就自己提出解決方案，涉及多個領域的問題則要多位議員共同匯報商討。

　而這種匯報往往還極具效率，整場會議持續了三天，就結束了。如果沒有什麽大事情發生，下一次就是四月一號才會再次舉行會議。

　無論是由貴族和主教組成的上議院，還是國王奧爾夫，對此都很少發表意見，只是默默地當一個聽眾。

　對此發表意見的只有下院自身，這是因為每一位議員除了各自領域外，往往還精研其他領域，只是沒有那麽深入，這是在知識與智慧之神教義下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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