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正是明應五年,1496年。
穿越者是個非常博學的人,讀了一輩子的書,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孤身一人了,讀的書多了,也就看得透了。
性子倒是很合桔梗的節拍。
唯一不同的是,並不害怕孤獨,內心強大。
如今桔梗也繼承了這一點。
走在夜晚山間的小道上,桔梗派出死魂蟲認路探查。
這邊的印象不甚熟悉,找路要花費一番功夫,前往的武藏國楓之村,是桔梗出生成長的地方。
依靠著天生強大的靈力,桔梗自小被村民尊敬著,守護村子的安寧,防備妖怪的來犯,那會只會些自己琢磨粗淺的除魔把戲,功夫全在弓術上,十四歲出村遊歷天下增長見聞的途中,見識過許多人,也學到了很多除魔的法術技法,日漸成熟後,融會貫通為一身出眾高強的除魔本領,進而聞名天下。
但是,到底有多高強,因野路子巫女出身,桔梗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反正無論是什麽妖怪,一箭過去就死翹翹了,也沒什麽體會區別。
守護四魂之玉的除魔一族聽聞桔梗的名聲,邀請桔梗來淨化並守護四魂之玉,受其委托,桔梗這才回到了村子。
桔梗停下腳步,看著倒在路邊野草間的一眾戰敗武士。
並不是妖怪,單純只是普通人。
“世道,變得越來越亂了呢。”
明應二年,明應之變發生,是一場足利將軍廢除事件,日後室町幕府的威信完全喪失,變成各大名彼此擁立的傀儡,此次事件標志著戰國時代的起始期。
各國為了天下上洛,都蠢蠢欲動,彼此時有摩擦。
不過…
桔梗笑了笑,抬腳離開,微微瞥了一眼路邊帶傷的戰敗武士們。
天下爭霸嗎…
並不關自己什麽事。
不用多在意,歷史的洪流滾滾向前,穿越時間的長河,後世的結果已經擺在桔梗的面前。
所以,不要多事。
還是繼續找路吧。
武藏國的周邊,分別是上野、下野、信濃等國,隔壁的甲斐就是武田家。
那群小龍蝦的頭子,武田信玄還沒生。
霓虹這個天下還是太小了。
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聲從桔梗身後傳來,前行片刻後,桔梗停下腳步轉身。
聽聞腳步聲,武士抬頭看去,搖曳的火把亮光下,巫女的臉時明時暗,但清麗絕倫,足輕武士稚嫩青澀的臉上,露出茫然之色。
從沒見過如此美麗之人,怕是只有那些城堡裡的公主才能與之媲美的美麗,不由疑惑虛弱問道:“天女大人,我是死了嗎,您是來接我的嗎?”
看來還死不了。
桔梗粗通一些醫術草藥,尤其擅長處理外傷,一些普通醫生處理不了的邪氣入體等,更是手到病除。
桔梗看著少年的臉。
這個時期,領民不得擅自離開領地,是重罪,有行走資格的,除了和尚外還有巫女,很多沒什麽本事的巫女靠販賣各國情報為生。
這群同鄉的一眾老少爺們,怕不是被隨便從地裡抓來的炮灰,稱不上武士。
“放心,還沒死。”桔梗溫和的笑道:“我會救你們的,別擔心。”
聞言,周邊幾人激動起來。
“善良的巫女大人!謝謝!謝謝!萬分感謝!”
這些家夥還有力氣說話,問題不大,問題大的是沒力氣說話的家夥。
桔梗偏頭看向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幾個中年男人。
少年看著桔梗的臉,漸漸出神。
真好看啊…
呢喃著。
“長這麽漂亮,該不會是勾人的妖精吧…”
聞言,桔梗轉頭,靜靜的看著少年。
少年不安的縮了縮脖子,滿臉通紅的移開了視線。
“對不起,巫女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十幾歲的小孩子說話不過腦,隻好微笑了吧。
桔梗露出微笑,走到幾名昏迷的男人身前蹲下,查看情況。
離死已經不遠了,從現代醫學的角度而言,沒救。
不過,他們碰到的是自己。
桔梗看向男人們身上,從常世而來的幾隻勾魂小鬼。
所謂常世,指的就是陰間,也叫靈界、鬼界。
伸手屈指,一一彈飛了幾隻小鬼。
小鬼在半空中被淨化,化為飛灰,幾乎是立刻,幾名重傷待死的人恢復了活氣。
哪怕是桔梗自己親手做的,看著這一幕,結合穿越者記憶裡的現代科學體系知識,也覺得實在是不可思議。
雖然傷勢還沒有恢復,但吊住了一口氣,暫時死不了。
周圍幾人看著氣息斷絕的同伴恢復了呼吸,胸膛微微起伏,眼神震驚的看著桔梗,滿是尊敬。
沒有來追問是什麽原理,高呼不科學,由於古時迷信的氛圍,倒是接受的蠻快。
看桔梗如看神明。
這種手段,確實能當做神明視之了。
雖然殺生丸那把天生牙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
而桔梗憑的是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說是,在閻王手下搶人了,一點都不帶給面子。
原因有很多,結合桔梗自己的見識,主要是因為地府不明原因的陷入混亂,完全失去了管理的原因,倒是不用擔心後續的鬼差來找麻煩。
現下只不過是延緩了死期,到時間後,還是會死,比如,長命百歲這樣子。
地府也沒什麽損失。
接下來的傷勢就要借助草藥的功效了,倒是妖怪,憑借本身頑強的生命力,也可以自愈,人體的自愈則慢了很多。
桔梗喚回了探路的死魂蟲,不多時,附近一隻飛回,眾人視而不見,命其尋找草藥,轉身開始處理幾個輕傷員。
古時的傷病,多是外邪入體,尤其是金創,換做說法叫做細菌感染。
人眼雖然看不到細小的病菌,但桔梗卻能看到病菌聚在一起散發的氣,或者說光。
因而也就能做到拔魔淨化。
以前桔梗不懂其理,只是當做瘴氣毒素驅除,如今桔梗只是覺得,有些微妙。
手上散發著靈光進行淨化清除,常人見不到,只是能看到流膿潰爛的傷口遭到淨化,快速的露出紅肉,恢復正常的血色。
治療的途中,桔梗看著這一幕,有些出神。
簡直感覺就像是微波細菌滅殺一樣。
不像是現階段的高科技滅殺手段,不分敵我連人體細胞一並消滅,靈力就像是有意識一般,能分清細胞與病菌的區別,精準無誤的進行消除淨化。
這讓桔梗不由升起疑惑。
靈力,到底是什麽呢。
也許是一種尚未被人們了解的超尖端的科技手段也說不定。
很有趣。
一一淨化完傷口後,死魂蟲帶著采集的草藥返回,簡單處理好草藥後,桔梗敷上草藥為傷員們包扎,一番忙碌後,治療完畢。
桔梗默默背著弓起身。
“巫女大人…”
見狀,眾人叫道。
“是要離開了嗎?”
面露不舍。
“我有些問題想要問你們。”桔梗說道。
“你問吧巫女大人,小的知無不言。”
“武藏國是在哪個方向?”桔梗問道。
一人伸手指明方向。
飛反了呢…
桔梗有些頭痛,溫和的微笑。
“十分感謝。”
“巫女大人,我們就是從那個方向過來的,不過,路上有一隻可怕的大妖怪。”
一人還有些驚魂未定的說道。
“妖怪嗎...”桔梗舉目看去,說道:“我看到了…”
山林裡,巨大的邪氣與妖氣。
喚回的死魂蟲托著桔梗緩緩升空飛起,林間草地裡的足輕們張大著嘴,看著桔梗消失在夜色裡。
一些男人爬起身,對著桔梗離開的方向,跪地磕頭就拜,久久不停。
坐著死魂蟲,在空中飛舞,看著遠處山巒間移動的邪氣不詳光芒,桔梗臉色沉靜,心思轉動。
妖怪這種東西,又到底是什麽呢。
有些是獸類成精,有知性無理性,遵從本能行事。
有些則是草木成精,有些則是從人心欲望裡誕生。
大體則分為有好有壞。
一直以來,桔梗都是在滅殺妖怪,侵犯到村莊的地盤,就殺掉,但此刻,桔梗倒是想真正的了解妖怪本身。
也想了解這個神奇世間更多的東西。
風在身邊環繞,發絲飛舞間,桔梗一手撩開耳邊的秀發,俯瞰著飛掠過的山林樹海,轉眼數十公裡後,不斷接近邪氣的源頭。
“這個大家夥,鬧的很歡樂呢。”
桔梗凜然的注視著。
伴隨著巨大的聲響與地震,整個山林都在震動,在席卷的震波下,山林如草葉般簌簌抖動,掀起的狂暴泥石流如巨浪飛射,一時間猶如山崩。
“還是老樣子呢,這些妖怪…”
桔梗目光平靜的注視著。
威力很驚人,隻此一擊掀起的余波,足夠淹沒後世一個上萬人口的小鎮,造成巨大的災害。
“真夠鬧騰的。”
“還有誰!!!”
巨大的咆哮在山林間回蕩,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
“出來!跟我廝殺!!!”
山間,一隻三丈高的妖怪揮舞著四隻手咆哮著。
桔梗楞了一下,換了個計量單位,將近十米高。
在妖怪的體型中,並不算巨大,只能算出眾,不過,妖怪的強弱,並不能以體型判斷,主要還是看妖氣與天賦能力。
在桔梗的感知中,這東西的妖氣並不出色,也就是一般大妖怪的程度。
下級的小妖怪,即便是赤手空拳的普通人,找對方式也能對付。
中級的普通妖怪,則是大部分妖怪群體,一般人不幸遇見沒有幸免的道理。
上級的妖怪則是妖怪群體裡的精英。
而大妖怪則是從妖怪之中脫穎而出,力壓群妖的妖怪。
比如西國的前妖怪統領,已經死去的犬大將鬥牙王。
眼前這家夥,一口關西腔調還有做派,是西國來的妖怪,以數值等量計算的話,大概有個十來萬左右的靈力量。
而武藏國在地理上屬於關東,桔梗是東國地區的巫女。
也就是說,對面很可能是大城市裡來的妖怪。
跟桔梗這種鄉村巫女不一樣。
這種跨地域行動的大妖怪,放任不管的話,有可能引發巨大的騷亂,妖怪廝殺這樣子,會波及到人類城鎮。
這家夥,是為了四魂之玉來的嗎。
但四魂之玉對於大妖怪而言,並沒有多少的作用。
一萬點妖力的增幅,對於一般妖怪是巨大的強化,但對於有著十萬以上妖力的大妖怪而言,聊勝於無。
見妖怪沒有注意到自己,桔梗示意死魂蟲降下。
這時,這匹妖怪已經安靜下來,蹲腿坐在一片安靜的廢墟裡,四周盡是被碾碎的妖怪殘肢,血灑了一地。
事情一目了然,西國的妖怪從這裡經過,當地的妖怪一族為了守衛地盤出擊,雙方一言不合發生火拚,一方被一方徹底碾碎,是很常見的妖怪日常。
妖怪們就是這樣的家夥,腦袋是暫時寄存在自己脖子上的。
乘著死魂蟲,離地十米多高,桔梗落在妖怪二十米開外,凌空看著這匹妖怪。
他戴著鬼面,一頭紅色刺蝟般披散的髮型,常見於能劇戲曲,壯碩的身軀有著四條手臂,肌肉格外粗壯結實。
這個距離是個極度危險的距離,對雙方而言都是。
但出奇的,雙方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出攻擊,排除危險,是因為對自身實力的極度自信。
妖怪並不覺得眼前的巫女有什麽危險的地方,也就不在意,蹲在地上抽出了屁股兜裡的巨大煙槍,如大老爺般自在的吞雲吐霧起來。
一看就是懂城裡享受的主。
這年頭抽大煙,挺時髦的,走在時代浪潮的最前沿了。
“巫女,在我土蜘蛛的面前,真是好膽色。”
桔梗的眼神落在煙槍上,這個時候,葡萄牙的那群海上強盜就已經過來了嗎。
對於土蜘蛛的話,不巧,桔梗也是這樣想的。
“看見我還不跑,你真的是妖怪嗎。”
雖然才剛剛複生,靈力大規模的減弱,但桔梗並不懼怕這種等級的妖怪,自己修持的破魔靈力,是一切妖魔鬼怪的絕對克星。
就如陽光驅散黑暗,摧枯拉朽的融化。
“你這家夥...”土蜘蛛看向桔梗,問道:“很強嗎。”
“那種事不重要。”桔梗平靜說道:“你從西國來,是為了什麽,四魂之玉嗎。”
“才不是為了那種無聊的東西...”緩緩站起身來,極具壓迫力的巨大身形籠罩桔梗,喝道:“是為了打敗強大的家夥啊!!!”
跳起,一拳朝著桔梗轟下。
巨大的拳影籠罩桔梗全身。
“死!”
按照常理,如此巨大的拳頭,沉重的質量,攜帶著巨大勢能,別說是脆弱的人體,哪怕是同為怪物的妖怪,也能一拳打爆。
所以,爆裂了。
妖怪土蜘蛛的巨拳。
在空中炸裂成漫天的肉醬血花,斷裂的白骨露出,凝聚的妖氣怨氣邪氣,從斷臂中如開閘的洪水泄出,呼嘯哀嚎著衝天而起,妖力漏氣般衰弱。
敗因,生而為妖。
土蜘蛛凝視著半空嬌小的身影,凝視著血雨紛落中,那道纖塵不染的凜然神聖身影,蔚藍的靈光結界在其身周微亮閃爍,照亮了清麗冷豔的臉龐。
“你這家夥…”
聲音緩慢又凝重。
“是何方神聖!!!”
倚坐在死魂蟲上,凌空懸浮,毫發無傷的月下聖潔巫女,冷眸俯瞰著眼前的巨大妖怪。
似乎,她才是巨大的那一方。
“不想被退治的話,土蜘蛛,老實的回答我的問題。”
恐怖!
眼眸裡倒映著巫女清麗的身影。
土蜘蛛眼瞳震動。
會死。
我會死在這裡!
這個巫女,跟我不是一個次元的存在!
她才是妖怪吧!
該死的混帳!
跑!
下一刻,無盡的黑色靈氣從身體深處釋放而出,如飄帶龍卷般在身周凌亂的飛舞,地面突然爆裂,緊跟著衝天而起,飛躍著快速跳走。
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他名字的由來,就像是跳蛛一般,蹦蹦跳跳逃跑的身影有些可愛。
桔梗莞爾一笑,有些逗樂了。
這才對嘛,越是厲害的妖怪越是知道厲害。
不像一些有知性沒理性的小妖怪,飛蛾撲火般被四魂之玉吸引,不知死活,煩不勝煩。
桔梗覺得,可能是跟教育多少有點關系,窮山惡水出凶妖且沒文化,但並不是傻。
西國大城市的就是不一樣,知好歹,懂進退。
拍了拍死魂蟲的頭,示意跟上,桔梗舉弓抽出了箭。
既然打了,那就斬盡殺絕。
那個時候,自己心軟了,就連鬼蜘蛛那種惡徒, 也心存憐憫。
所以,以後不會了。
久違的除魔,除惡務盡。
且跳,肯定沒有飛快。
瞄準夜色下那道跳躍奔跑的身影,桔梗一箭射出。
蔚藍的破魔之矢如流星至空中急墜,似乎是巧合,奔逃的土蜘蛛自己一頭撞上了箭矢,隨之如飛鳥墜落,跌入林海之間,消失不見。
靈力感知中,氣息在急劇的衰退。
背起弓,桔梗輕拍死魂蟲的頭,示意帶著自己離開。
桔梗微微皺眉思索,剛才那股黑色的靈氣,並沒有妖力的味道。
是什麽東西呢。
感覺上,更近似於神力,猶如一體兩面,有著近似的信仰味道。
但無疑是種邪惡的東西。
是西國的那群大妖怪們,又發展出的什麽妖怪術法嗎。
在自己死後的五十年,發生了什麽呢。
犬夜叉的老爸,鬥牙王是西國的統領,可以類比人類國度的將軍,而西國各地的大妖怪們,就是當地的大名,統領著各自的一族,表面服從於鬥牙王。
等到鬥牙王死去,這種聯盟也就自然解除了。
總覺得…
輕輕的搖頭,掃掉了腦子裡的思緒,桔梗向著武藏國方向飛去。
林子間,拖著被轟爛的半邊身體,湧動的黑氣堵住傷口,妖力衰弱到極點,幾近死去,在地上艱難的爬行。
腦子裡一個念頭翻滾。
回去!
回西國!
東邊的巫女是徹頭徹尾的怪物!
是妖怪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