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到武藏國時,桔梗感知到了戈薇一行的靈力,在與其相連的關東山地區域。
因為在路上耽誤了些時間,又飛錯了方向,致使戈薇等人比桔梗先到,既然不能搶先一步回到武藏國,桔梗就派出一隻死魂蟲用於探查戈薇一行的動向,暫時還不想跟她們見面。
此時位於本洲中間位置的信濃國,是南北較長的內陸國,被上野、武藏、甲斐等十國包圍,因此戰略位置極其重要。
臨近午夜,夜色下,桔梗遙望著東方,那裡是白根山、妙義山等山系,與上野相連,或者可以叫白靈山。
白心上人嗎。
“淨既是汙,汙既是淨,善既是惡,惡既是善...”
風中,桔梗輕聲呢喃著這段話。
白靈山篇,開篇桔梗遭遇一個惡貫滿盈的盜賊,臨死前想超度自己,委托桔梗帶著一簇頭髮前往白靈山,在這個時代,為了生存遵循本我的惡,最後自我發覺後,向往超我的善。
而白心上人與之相反,生前作為慈悲的高僧,身披袈裟,救贖天下,在道德裹挾下,貪念的人們活埋了他,在生前的最後一刻,他後悔了。
他為自己感到不值,為人類的貪念怨恨,為自己沒能到達活佛的境界而不甘,最終因對生的執念,讓他成為身披袈裟的惡鬼。
什麽叫善既是惡,惡既是善呢。
七人隊裡的睡骨,有著人格分裂,一面是殺人的惡鬼,一面是救人的醫生。
兩個極端化的人格,一念之間可以從惡鬼變成醫生,也能從醫生變成惡鬼。
看似是永不相交的兩極,實際是隱藏在兩極之間的自我選擇。
七人隊的眾人,大多選擇了惡。
作為其首領,蠻骨卻在這種絕對的人性惡之中,開出了人性善的花。
奈落問他,收集到同伴的七片碎片,為什麽不逃跑。
他是有余地逃走的,也是能逃走的。
但他留了下來。
奈落問,是想為同伴報仇嗎。
蠻骨沒有回答。
最後的心情是什麽樣的呢,桔梗覺得,蠻骨只是想再度與同伴們在一起吧,只是追隨同伴們的身影吧,生的時候在一起,七人作為異類彼此依靠,死的時候,也會在一起。
蠻骨不想獨活,就如一開始,他選擇用碎片復活同伴,而不是獨吞,也在最後跟隨同伴死去。
所以最後,蠻骨完成了自我的救贖,惡與善彼此的混雜。
那麽,我呢?
來到白靈山的桔梗,此時已經是一個死人,已經沒有了希望,也隨時可能再次的逝去。
世人都說她是不存在的人,每一個人都希望她能夠死去,能夠安息。
親妹妹楓如是,犬夜叉也是,就連路過的和尚也是,多管閑事希望她安息,動武除靈。
我犯了什麽錯呢?
我有什麽錯呢?
我不應該還活著嗎?
桔梗迷茫了。
靠著死魂與陶土支撐的這幅身體,算是什麽。
還能是個人嗎。
桔梗走到白心上人面前,成為了唯一能夠體諒白心上人的心靈之人,溫柔的撫慰他迷茫的靈魂,一句你自由了,渡化了白心上人,讓他得以救贖。
所以,誰來救贖命運如此相似的我呢。
只有我自己了。
嘴角掛著一絲釋然的溫柔笑意,桔梗乘著死魂蟲在月色裡飛舞,無瑕的月光披在身上,猶如披著一件月白的華彩千早,
流光溢彩。 生前勉強著自己,不可以仿徨,不可以猶豫,不可以柔弱。
在死後的第二次生命裡,還要繼續拘束自己嗎。
仿徨、猶豫、柔弱,並不是什麽壞事,因為,我只是個人啊。
哪怕是墓土與骨灰組成的身體,是滿身汙穢的死物,但我的心,依然是人類啊。
在善與惡的天平中,自我會一如既往的擁抱善。
因而,我的靈魂一如既往無瑕。
所以,生死、淨汙,不需要再在意自己的身份,不必執著於過去,那些愛戀、那些悲傷、那些怨恨,不必執著於拿起,也不必執著於放下。
誰都不需再恨,哪怕是一切的元凶,奈落。
也就原諒了自己。
在第二次上天賜予的生命裡,以人格的自我,去追尋心裡的人生價值,生命的意義。
於是...
“我自由了...”
死魂蟲拖著桔梗,環繞在身邊飛舞,在雲層高天裡,自由自在的穿梭。
望著璀璨繁星的廣闊夜空,桔梗滿臉溫柔的笑意。
心情飛揚。
幸福如此簡單。
不過,奈落還是得揍。
誰叫自己是個除妖伐魔的巫女呢,工作得好好乾。
桔梗看了一眼白靈山,白心上人的事先不急。
桔梗指揮了死魂蟲往人類聚集的城鎮飛去,本來打算是在林間布置大型防禦結界駐扎休息的,轉頭一想,有床不睡睡樹杈上,自己指定是有點什麽病。
又不是什麽受虐狂。
抵達的城鎮,是江戶城,位於武藏國江戶鄉,離楓之村挺近的。
於四十一年前由上杉氏的家臣修築,現在歸上杉管,以後就是北條管了。
此時的江戶城,還是座小城,也就幾百戶,得等到烏龜德川幕府入封關東,作為居城才會繁榮起來,最終形成東京都。
由於臨近東京灣,現在也就是個漁村。
而楓之村在關東平原上。
看了一眼氣派的城主府,桔梗徑直朝其落下,雖然囊中羞澀,但巫女有巫女的掙錢手段。
在天上的桔梗就一眼看出這裡有妖氣。
古代沒什麽娛樂,休息的早,不過城主府裡還是燈火通明,有守衛夜巡。
隨著桔梗的從天降臨,發現的守衛士卒在最初的驚愕呆滯後,紛紛大喊大叫起來,很快,整座城主府喧嘩起來。
一隊士卒拿著長槍圍住了落在院子裡的桔梗,臉上眼中滿是驚懼忌憚。
長的漂亮,像是天女一樣的巫女,從天上飛下來,就問你嚇不嚇人吧。
嚇死個人了。
“你是什麽人!!!”
一名值夜還沒禿頂的未成年小武士衝了出來,聲厲內茬的抽刀高喊。
桔梗沒有搭理小武士,靜靜立在原地。
周圍的長槍士卒面面相覷,小武士吃不準,一時躊躇。
死魂蟲飛舞著,纖長的身形遊動著至一名名士卒身旁經過。
就這麽僵持時,城主來了,隔了幾十米遠,派人高聲喊話。
“不知巫女大人降臨寒舍,有何貴乾!?”
外面各地的妖怪鬧的凶,這些普通人又不是瞎子,對於巫女啊,和尚啊,法師啊,能有多客氣就有多客氣,除非揭穿是個騙子。
城主主要怕半夜到訪的是個妖怪,被吃了就來不及哭了。
桔梗看著禿頂的城主,開口說道:“途徑此地,我觀貴府上妖氣盤踞,特來查看。“
聞言,一些士卒忍不住看天,天上空無一物,沒什麽異樣。
城主心裡犯嘀咕,最近府上也沒發生什麽怪異的事情,大家都好好的。
見桔梗鎮定強勢的讓人害怕,心裡毛毛的,加上又是天上飛下來的。
行吧,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忙客氣的說道:“那就勞防巫女大人退治了,事後必有重謝。”
桔梗點頭,抬腳就走,見狀,眾人跟上,城主惴惴不安的遠遠吊著。
該不會,真有什麽吧。
仿若走路帶風,桔梗強勢走在最前面,後面的士卒忙不迭的跟上,幾經轉道後,桔梗徑直來到後院的客房,抬腳踩上走廊,對著紙門隔空揮手時,衣袖飄飛,紙門向著倆側自動打開,清冷的月華從院外射入,桔梗的影子映照在房內榻榻米。
見到這一幕,眾人整齊一聲驚呼。
可是打眼看去,屋裡除了一盞油燈,一桌子涼掉的飯菜,什麽人也沒有。
城主在人群後墊腳探頭仔細看去,要說唯一詭異的東西,也就只有懸浮在半空仿佛凝固的酒杯了,不由輕輕的吸了口冷氣,冷汗刷一下就流出來了。
真有啊!
桔梗冷冽的注視著眼前的黃毛青年,看起來似乎是個混混痞子,特征,長的很帥,一頭金色長發誇張的反重力的飄在身後。
桔梗心裡有些犯嘀咕,這個年頭,應該是沒有發膠的吧,這個髮型是怎麽保持不下垂的。
維持著端酒的姿態,帥氣的男人一臉懵的凝視著桔梗,眨了眨眼睛,一身寬松的深色和服浪蕩瀟灑的開襟露懷,露出腰間的一柄小太刀,身邊桌上幾隻袖珍醜萌又可愛的小妖怪大氣也不敢出,一動不動。
我們就是來蹭吃蹭喝,也沒招誰惹誰,不會就被眼前這可凶到可怕的巫女給退治了吧。
不行,越想越緊張,納豆小僧忍不住嘔了出來,納豆吐出,一股微妙的臭味散發開來。
妖怪青年凝固的看在桔梗,滿腦袋的問號。
不對,這個巫女是怎麽看見我的?
為什麽可以看見我?
糟糕,遇上硬茬子了。
倆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誰也沒開口,半晌,臉上浮現一抹輕浮的浪蕩笑容,微微偏頭,半閉著一隻眼,舉杯帥氣笑道:“巫女小姐,此等良辰美景,要與在下共飲一杯嗎。”
帥確實帥,但是,因為太帥了,所以微妙的有點惡心。
你是妖怪啊,不是銀座某個俱樂部的高級牛郎啊。
微微眯眼,桔梗輕輕抿嘴。
眼前這個家夥,確實是個妖怪沒錯,但直覺上,桔梗覺得哪裡不對勁。
一股子眼熟的既視感。
我應該是認識這家夥的,但有點想不起來。
“不...”桔梗冷聲說道:“喝酒就免了。”走進屋內,揮手時,死魂蟲拉上身後的紙門,屋外一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要退治乾架了嗎。
“巫女大人真是太溫柔了,為了避免我們遭到波及,獨自面對妖怪。”
一人說道,聞言,眾人也不傻,默默的後退拉開距離。
屋內,一滴冷汗從男人額角滑落,看著眼前神色冰冷的巫女,另一隻手暗暗的按在刀柄上。
出來混,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
免不了打打殺殺就是了。
明鏡止水被破,那就只有正面一戰了。
男人心裡沒底,渾身每個細胞都在警告危險,猶如被危險的致命天敵注視著,衣內寒毛根根倒立。
我才剛出道不久,就碰上這麽一號狠人,實在是倒大霉了。
隨著桔梗不發一言的迫近,男人表面維持著笑容,全身戒備的緊繃起來。
桔梗停下腳步,冷視說道:“報上名來。”
靈力雖然沒有沸騰,但歷來積累,退治妖怪的龐大殺氣氣勢,引而不發。
室內氣溫似幻覺冰寒般驟降,火燭一陣搖曳明滅。
出來混,面子千萬不能丟,身處龐大的氣勢旋渦精神壓力中,針尖般的殺意刺的精神隱隱作痛,強撐著鎮定,頭皮一陣陣發麻,男人笑著帥氣說道:“問這種話的人,先報上名來才是禮儀。”
桔梗微微眯眼,見這妖怪沒有被刺激的暴起,還是有點腦子,確定可以正常交流後,收起殺意,語氣平淡下來,說道:“失禮了,我是桔梗,東國的巫女,你不是本地的吧。”
看出這一點很簡單,日本戰國普遍都窮,尤其是東邊,作為武藏國的守護,上杉家的都在吃湯泡飯。
妖怪也不例外,又不種地,吃五谷雜糧,捕食妖怪風險又大,那就吃人咯。
一個個都窮的叮當響,桔梗也不例外,眼前這家夥,看起來並不窮,一看就是大城市出來的,沒事勾欄聽曲的那種浪蕩公子哥。
“桔梗?”妖怪青年看著桔梗清麗的臉,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試探問道:“五十年前那位守護四魂之玉的巫女?”
桔梗點頭。
我的乖乖!
妖怪青年人都傻了,鎮定的倒上了一杯酒,一口飲下壓了壓驚,汗冒了出來。
五十年前桔梗就早已聲名遠揚,聞名天下,尤其是在妖怪界,名聲大噪,他在西國混的時候,就已經聽聞了不少傳說,不信邪的妖怪不是沒有,但已經無了。
這個女人, 按照出道輩分算,是大前輩,更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殺神,修羅,鬼知道殺了多少妖怪。
對妖怪而言,根本就是恐怖傳說。
不過,能跟傳說中的大人物對上話,對勵志成為傳說的自己而言,栽的不冤。
死在傳說手上,也是種榮幸。
想罷,颯然一笑,放下緊繃的肌肉。
贏不了,無理!
自己最強的底牌被一眼看破,拿頭打啊。
臉上沒有輕浮的笑容,妖怪男人誠懇的說道:“在下奴良滑瓢,區區一介西國小妖怪。”
啥?
這下輪到桔梗人傻了。
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妖怪男人。
為什麽隔壁滑頭鬼之孫的片場,奴良組初代目總大將的滑瓢,會竄戲到自己這個犬夜叉片場啊。
什麽跟什麽啊!
桔梗上前,坐在奴良對面,伸手拿過酒瓶,滿上一杯飲下,壓了壓驚。
都是霓虹的妖怪類型動畫,很合理對吧。
才不是啊!
一酒杯拍在桌上,桔梗神色複雜的看著奴良。
眼神很複雜,奴良看不懂,手腳麻利的起身,雙手端著酒瓶,給桔梗滿上一杯。
這小子,真有眼力勁。
桔梗端杯,仰頭一飲而盡。
苦酒入喉,腦殼痛。
存在既合理是吧。
凡是合乎理性的現實都存在,凡是現實存在的都合乎理性。
那麽,原因是什麽。
是什麽造成的。
屋外,一眾人眼巴巴的看著客房緊閉的紙門,望眼欲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