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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盈終於結束了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一瞬間,劉恢和劉友仿佛是重新活了過來一般,忍不住的長舒了一口氣。
張不疑也是如此。
不過相比較單純的劉恢和劉友來說,這廝內心的想法就大膽多了,他將劉盈這種表現欲理解為憋的。
嗯,此次南下,劉盈孤身一人……
劉盈問道:“如何,現在是否可以同意我提議的轉移支付了?”
劉恢皺眉問道:“可是,三哥我還是不懂……”
這歐豆豆是踏馬在逗我?劉盈瞪著眼睛:“我都說的這麽清楚了,你難道還不明白?若是放任雲夢澤周邊百姓填湖造陸,將雲夢澤變成農田,到時候若是江水上遊下暴雨,而江水下遊,無論是你這衡山國,還是他那廬江國,亦或是其他郡縣,都會變成澤國,人或為魚鱉!”
“這就是我說的,幫人就是幫自己!”
現在的漢國沒有能力去修三峽大壩,因此調節水位,防范洪水衝擊長江中下遊的重要使命就放在了雲夢大澤的身上。
江漢平原地勢低窪,長江出三峽、漢江出丹江口後在這裡匯集,之後形成了總面積二萬平方公裡之上的荒無人煙的沼澤濕地。
當發大水時,這裡就是一個天然的蓄水池,而天旱之時,這裡存蓄的江水也足以保障長江中下遊的水位不至於快速下降。
若是填湖造陸,雖然有了經濟效益,但長江中下遊是不是就會重演後世的98洪水,還會如某中部省份省會那樣,下雨之後遍布海景房……
但問題的關鍵是,雲夢澤周邊百姓也想要過上富裕的生活。
填湖造陸,獲得大片良田,就是他們擺在面前的一條相當容易的發家致富的方法!
畢竟長江的泥沙含量也不小,當狂暴的江水離開三峽,注入雲夢澤後,隨著水流流速減緩,泥沙也就淤積了下來,這樣一來,泥沙會先淤出小的洲灘,再逐漸淤出大的洲灘,慢慢的雲夢澤就會變成後世的江漢平原!
這種從湖泊沼澤轉變為平原陸地的過程,如果不加以人工乾預,可能要持續幾千年,甚至一萬年之久!
但若是有了人工乾預,也就是人們在土沃草豐的洲灘上圍墾、修堤,最多會如歷史上那般,隨著明朝成化年間的一次洪水,武漢三鎮最後的漢口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之中,而雲夢澤則永遠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尤其是現在有了蒸汽挖掘機之類的大型器械,若是放任不管,只怕百年內雲夢大澤就將不複存在,到時候假如還沒有建起三峽大壩,整個長江中下遊必然是十年九淹!
因此,為了保證整個長江中下遊的經濟發展和百姓的財產安全,劉盈在發文和發令之間,選擇了發錢……
這就是他所謂的轉移支付計劃。
只要雲夢澤周邊百姓保證不圍湖造田,那他就將從長江中下遊各郡國收來的錢發給他們。
嗯,其實就是免稅。
比如人頭稅。
所以,轉移支付其實是各郡國將錢轉移給了漢國中央政府……
兔園之中,在劉盈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下,劉恢和劉交終於認識到了‘轉移支付’的必要性。
劉恢點點頭:“好的三哥,等下我回去了,就讓人去辦這件事!”
劉盈擺了擺手:“所謂擇日不如撞日!況且,如此重要之事怎可拖延?我這裡就有準備好的承諾書,只需要你和劉友分別簽字用印,關於雲夢澤禁止填湖造陸、開墾農田的法案就能即刻生效!”
張不疑:“……”
劉友瞪大眼睛不說話。
劉恢嘴角抽動兩下,但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怎麽辦呢?
因此,當中書令袁盎捧著筆墨紙硯而來的時候,劉盈倡議的雲夢澤保護計劃正式開始。
劉盈看著紙面上那兩枚殷紅的大印,自得意滿的開懷大笑。
“好!好!好!”
“劉氏皇族食民膏血而活,自當對百姓有所回報!如今你二人胸懷大義,不計個人得失,朕要好好獎勵你們!”
劉恢和劉友對視一眼,心中莫名升起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的感覺。
劉友笑眯眯問道:“三哥,是什麽獎勵啊?”
在他心裡,渴求的是一輛四輪汽車,最好是劉邦同款的敞篷四輪汽車!
劉恢也是眼巴巴的看著劉盈。
劉盈笑眯眯的說道:“你這座園子不是還沒有正式的名字嗎?總是兔園、兔園的叫起來並不好聽,所以我打算給這裡重新改個名字,然後再親筆題寫園名!”
劉恢:“……”
這是恩將仇報來了……張不疑沉默不語。
畢竟劉盈那字,懂的都懂!
劉友松了一口氣。
還好今天劉盈並沒有去他的廬江國住,要不然倒霉的就是他了!
劉恢慢慢平複了一下心情。
他面無表情問道:“不知道三哥準備給我這個園子改個什麽名字?”
“梁園!”劉盈一臉得意,旋即搖搖頭:“梁園雖好,不是久戀之家。朕明日就會離開此地,前往衡山郡籌備江水大橋通車一事。”
張不疑好奇問道:“怎麽不在這裡多玩兩天了?”
劉盈直視著他,反問道:“你真覺得我這幾天是在玩?”
張不疑愣住,最終一言不發。
他現在已經完全猜不透劉盈了。
最開始的時候,他以為劉盈提前微服南下,是父子情深,擔心劉啟被諸如張平那些人腐化拉攏,最後使得劉氏內部操戈。
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
從他得到的情報來看,桓齮按照從張平、革朱、馮熊家裡搜出來的信件,開始大肆搜捕相關人員,波及的可不僅僅是江水流域的這些郡國的大小官吏,即便是那些遠在長安城的元從功臣也受到盤查,讓所有人都變得惴惴不安。
而且,這種人心惶惶還有著愈演愈烈的態勢!
張不疑保守估計,此次罷官除爵者,恐怕兩隻手也數不過來!
不僅如此,隨著張不疑這些天的調查,他還發現了其他異常的情況。
比如直接引發事件的江水大橋遇襲一案!
作為大漢商界的頂流,張不疑有著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情報來源。
隨著情報匯總,他對於船工行會的了解越深。
其中最讓他感到震驚的是,石碣村民婦所說的船貸一事,只出現在了江夏縣,而在船工行會分布的其他地方,也有放貸行為,但不存在利錢能把人逼死的事情!
當然了,船工行會是個大型的黑惡組織,違法之事多如牛毛,成員良莠不齊。
只是大多時候船工行會的犯法,就如同是韓非所說的那樣。
俠以武犯禁!
船工行會的靈魂,是最早創建這個行會的墨者所塑造,而起保留至今!
兼愛。
內部成員抱團取暖,從商賈和官府碼頭那裡獲取他們可以,也應該獲取的報酬!
誅暴。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哪怕會因此被官府通緝!
天志。
《墨子·天志上》中有言,我有天志,譬若輪人之有規,匠人之有矩。輪匠執其規矩,以度天下之方圜。
在最初始的墨家,天志是實現‘兼相愛、交相利’的社會理想的必要條件。
但在現在,這種行為準則,變成了行會內部的法令,行會成員可以不遵守漢律,但不能違背這種法令!
而這種現象不僅出現在船工行會,所有墨家隱宗創建的行會,都有這種法令的存在!
無非就是有一些行會相對封閉,隻對下不對上,內部法令就多一些;有一些行會和官府官府打交道比較多,這種不容與漢律的法令就會少一些……
張不疑猜測,可能就是這種不受控的因素,導致了船工行會只是因為個別人的不理智行為,導致了被無論良莠一網打盡!
但問題是,究竟是誰炸了江水大橋?
或者說,究竟是誰指使了石碣村的人炸了江水大橋?
張不疑望著劉盈遠處的身影,突然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哆嗦,瞳孔睜大,眼中滿是猜疑,以及,畏懼!
…………………………
南郡。
安陸縣。
今天街市上萬人空巷,到處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昨天,在桓齮等人的加班加點下,他們厘清了船工行會南郡分舵的種種罪行,並且貼出告示,將在今天正午時分對相關人犯斬首示眾!
不僅如此,那幾個指使石碣村船工炸毀江水大橋的船工行會總舵成員,也被桓齮派出的緹騎抓捕歸案,一並明正典刑!
此刻,桓齮坐在監斬台上,止不住一陣長歎。
要不是中行説就站在他身後的陰影處,他真的想把抓來的一萬七千人一起殺了!
血流成河,染紅整條江水!
但沒辦法,他作為法家酷吏,深入骨髓的就是忠誠。
絕對的忠誠!
既然劉盈說隻誅首惡,那他除了那一十七名人犯之外,一個人都不多殺!
甚至為了這場明正典刑,他還不惜重金,給重傷的百裡杵臼和司馬無傷請來了最好的醫生,為的就是讓他們能夠活到今天!
因此,刑場之上那兩人雖然嘴裡塞著麻桃說不出話,但氣色很好……
片刻之後,當城中的鍾樓上傳出響亮的十二聲當當當當的報時聲音後,桓齮扔出令牌。
“驗明人犯!”
“斬!”
頃刻間,雪亮的鬼頭刀高高揚起,重重劈下,十七顆腦袋落在地上的同時,那些前來湊熱鬧的百姓也癱坐了一片。
畢竟大家都是良民,人頭滾滾鮮血淋漓的場面驟然發生在眼前,癱坐在地上,大小便失禁也很正常。
人群中,一個披麻戴孝的村婦淚流滿面。
被她摟在懷中的一個小女孩抬起頭,一雙大而明亮的眼睛中噙滿淚水,抽抽噎噎:“阿母,阿父其實是個好人,對吧?”
村婦越發泣不成聲:“是,你阿父是個好人!”
她說完, 摟著小女孩向城北而去,在那裡有著一大片的臨時營帳,她們這些天就住在那裡。
雖然她們的男人都已經死了,但她們一樣受到牽連,將會被流放到數千裡之外,據說生活著數不清的兔子怪的天南州。
那裡,將會是她們的新家。
監斬台上,桓齮有些陶醉的吸了一口隨風而來的血腥氣,微微偏轉腦袋,視線投向了長安城的方向。
他這裡已然是人頭滾滾,不知道那裡是否會血流成河?
這麽想,還真是令人期待啊……
ps:武昌早就有了,三國時孫權為和曹操爭奪荊州,在今鄂城建都,取以武治國而昌之意,名武昌。漢陽也是同一時期,三國時劉表部將黃祖在龜山北麓築了卻月城,後來被孫權擊破,劉表之子劉琦又在龜山南麓建了魯山城,這就是早期的漢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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