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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
這裡是昔日的楚國國都,是秦將白起青史留名的地方,也是屈原黯然神傷的地方,不過時間已經將當日的屍山血海消弭殆盡,就連那些被秦軍燒毀的楚國歷代王陵也在風吹雨打之下化為平地,成為當地人耕種的農田。
嗯,這或許就應和了著名點秋香愛好者唐伯虎所吟誦的那句詩。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稻田西側,一列哐哧哐哧的蒸汽列車疾馳而過,臨窗而坐的劉盈再一次吟詩結束,拿起茶盞一飲而盡,旋即做高手狀一言不發,只是盯著窗外景色出神。
車廂中,寂靜無聲。
就連劉暄也直愣愣的看著劉盈不說話。
她其實不明白為何大家都不說話。
但她相比較很是憨直的劉樂來說更加雞賊,此刻別人不說話,她也不說話!
張不疑斜眼望向窗外,也不說話。
他其實特別想問問劉盈,什麽是‘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
這天下,難道還有誰能夠讓劉盈這個大漢皇帝都要‘鞠躬車馬前’的存在?
大漢,還有這麽牛逼的人?
嗯,還真有。
張不疑掃了一眼對麵團團而坐搓麻將的大漢老年天團之後,心中隱約出現幾分明悟。
皇帝,等不及想當天子了!
嗯,皇帝和天子不是一個概念,至少在漢朝時不是。
皇帝是帝國的皇帝,而天子是全天下的天子!
這個天下,指的是‘天’之下,往小了說是中原、華夏、九州萬方,若是往大了說,就是包含銀河系在內的整個宇宙!
畢竟,天子的身份是‘天’所賦予,代天牧民,權力大到沒邊!
華夏這地塊自有文明史起,奉行的就是一個‘君權神授’。
夏商周概莫能外,秦漢自然也是如此。
而夏商周的天命源自大禹所做的‘九鼎’。
公元前606年,楚莊王發兵攻打居住在陸渾之地的戎人。
楚軍大勝,戎人大敗。
陸渾之地在河南嵩縣北部,距離東周首都洛陽不遠,因此楚莊王這次出兵自然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果不其然,楚莊王‘遂至於雒,觀兵於周疆’,也就是在雒陽周邊搞軍事演習,試探一下周天子的反應。
因此,就有了‘問鼎’這個詞。
面對著楚莊王的咄咄逼人,前來犒賞楚軍的王孫滿回答說夏王鑄造九鼎,並把九州的神鬼刻畫在鼎上,為的是‘使民知神奸’,因此‘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兩,莫能逢之’。
大夏以這種教化的功德獲得了上天的垂青,因此擁有了代天牧民的權力。
而後,王孫滿還說,桀有昏德,鼎遷於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於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奸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德,有所止。成王定鼎於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
簡單來說,王孫滿就是告訴楚莊王,周朝的國祚尚未完結,此時還受到上天庇佑,所以你若不想死的話就哪來回哪!
這話鬼扯的很。
但楚莊王信了。
畢竟楚人從來最是迷信,他們認為大禹鑄鼎象物是一種巫術,否則一口銅鼎,如何能夠震懾天下的魑魅魍魎、妖魔鬼怪?
而這種迷信也被劉邦這個精神楚國人繼承了下來。
因此,就有了皇帝和天子這兩個被百姓混淆,但在官方正式文書上截然不同的稱號。
嗯,如今的大漢天子是劉邦。
類比一下的話,就是大嚶國王和大嚶首相。
劉邦是有一定話語權的吉祥物,負責和老天爺打交道,以保證漢國的統治合法性,而劉盈則是那個具體辦事的人……
問題是,天下豈有八年的皇帝乎?
嗯,今年是大聖八年。
劉盈繼皇帝位足足八年,不過卻一直沒有繼天子位,哪怕如今在祭祀之時化身磕頭蟲,負責和老天爺掰頭,要求祂讓大漢風調雨順的人是劉盈而不是劉邦……
我知道有人急了,但我不說……張不疑自以為看破一切,得意洋洋的昂起頭。
良久,嘩啦啦的搓麻將聲響起。
劉盈滿臉懵逼。
不是,說好的誇誇誇呢?
他瞪著對面無視了他的劉邦,決定主動出擊:“爹,我這首詩寫的如何?”
劉邦沉默不語。
這老頭現在處於叛逆期,基本上不會順著劉盈的心意。
嗯,也有可能他才是‘父子’關系中被稱為‘父’的那一個……
但有的是人願意捧劉盈臭腳。
比如劉交。
劉盈是皇帝,而他只是個藩王,世系傳承還需要劉盈這個皇帝首肯才行。
所以,劉交豎了豎拇指,不吝讚美:“好一個‘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短短兩行,道盡了郢都興衰!”
嗯,是郢都而不是長安。
畢竟這時候的長安周邊只有一座劉太公的聖祖陵,而秦朝的陵寢也被漢國保護的很好,基本不存在‘無花無酒鋤作田’的現象。
孟老頭假借孔老頭的名義說過,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雖然這句話的意思是勸諫君主要行‘仁政’,不要用人殉葬,比如那些用陶俑代替活人殉葬的人,不照樣子嗣綿綿不絕?
但這句話傳著傳著就跑偏了。
因此,歷代封建王朝基本上不會去故意破壞前朝帝陵,為的就是防止自己做初一,然後他人做十五。
而有了劉交的帶頭,氣氛頓時就熱鬧了起來。
比如劉暄。
她的卡姿蘭大眼睛滴溜溜轉了兩圈,果斷爬過小桌板,擠到劉盈身邊吧唧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爹爹最棒了!”
劉盈笑的合不攏嘴。
劉樂皺皺眉頭,站起來將劉暄抓了回去,小聲訓斥:“都是大姑娘了,以後不可如此了!”
她,終於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
不過劉樂說的也沒錯。
劉暄和劉啟是同日所生的雙胞胎,劉啟已經到了蓄養姬妾的年齡,劉暄自然也不適合再趴在男人身上摟摟抱抱。
哪怕,這個人是她的親爹。
劉暄噘著嘴滿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
她又不傻。
不過她的撒嬌並非是為了誇耀自己的老父親,而是一種糖衣炮彈。
她雖然獲得了粗去玩的機會,但竇漪房何許人也,自然不會放任她只是一味瘋玩。
所以,每天往返長安的列車上,竇漪房托人給劉啟搞到的卷子和課堂筆記之中,也有劉暄的一份……
也因此,劉暄的撒嬌,就是為了賄賂劉盈,好實現她不可告人的目的。
比如,讓劉盈幫她寫家庭作業!
就在剛剛,她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一半了!
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姑姑,我恨你!還有蒸汽列車……劉暄被劉樂擠到最裡面,鼓著腮幫子不說話。
劉邦清了清嗓子,邊和沛縣F3搓麻將邊問道:“如今快要到郢城了,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歇?到處轉轉看看?”
劉賈點頭:“好想法。說真的,自從我摔下馬被送往長安治傷,一晃五六年過去了,還從沒回過荊國,如今過家門豈能不入?”
盧綰附和著說道:“說的是啊!回去看看也好,順便請咱們吃點當地特色,也算是你盡了地主之誼!”
劉交撫掌:“善!”
於是,八隻‘各懷鬼胎’的眼睛齊刷刷看向劉盈。
很簡單,他才是‘旅遊團’的團長……
劉盈舔舔嘴唇:“如果我說不行,你們不會打我吧?”
劉交和劉賈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
他們是真的不敢。
但盧綰卻瞪起眼睛:“你這豎子好不識趣,莫非是想要攪擾了吾等之遊興?”
劉邦用力拍了拍麻將桌:“孽子,你欺乃公劍不利否?”
劉盈:“……”
劉樂火上澆油:“爹,還是別用劍了,萬一傷了弟弟就不好了!所以,還是用劍鞘吧!張不疑的佩劍劍鞘是鯊魚皮材質,軟硬適中,手感棒極了!”
張不疑:“……”
他默默向後縮了縮,將身體完全藏在沙發裡,同時屏住呼吸,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無他,劉盈小氣又記仇。
重要的是每當劉盈拿劉樂沒轍的時候,倒霉的就輪到他了……
畢竟他只是個尚公主的小白臉……
贅婿,沒人權啊!
劉盈左看右看,但找不到張不疑的身影, 只是長歎一聲:“那就在郢都休息幾天吧!反正江水大橋被炸了,需要對梁柱重新評估,因此通車之日向後順延了差不多半個月……”
劉賈眼神一凝,但旋即放松下來,笑呵呵說道:“如此甚好。我有一處行宮臨近雲夢大澤,陛下不妨下榻此處,閑暇之時和帝婿前往垂釣!”
“荊國之地別的臣不敢誇口,但大魚極多,縱使兩丈長的大魚也比比皆是!”
“陛下敞開了釣就是了!”
長江裡能長到那麽大的恐怕只有中華鱘了,這個很刑啊……劉盈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張不疑卻心癢難耐。
劉樂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
她扭頭看向蠢蠢欲動的張不疑:“明日陪我去郢城遊玩,這是你早就答應過的!因此,你若是敢偷偷和臭弟弟一起跑出去釣魚……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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