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
傍晚時分,側門晃晃悠悠出現一個矮矮胖胖、狗狗祟祟的人影。
一步、兩步、三步……
那人影貼著牆根,從手持長戟的甲士背後溜入宮中,一切都是那麽完美,就如同在玩某些用土豆當服務器的公司開發的現實版真人遊戲。
不同的是,遊戲中的士兵是真的小聾瞎,而那些站在宮門口的甲士卻嘴角揚起,很是用力的控制著自己不要發出任何響動。
少頃,小胖子從夾道走出,還沒來得及得意洋洋的笑出聲隨即愣住不動。
在他面前,是板著臉的中行説。
“太子,你讓奴婢好等啊……”
“嗯?本太子一直都在東宮啊?難道你沒發現我嗎?”
劉炎強裝鎮定,渾然忘了他身上穿的是普通百姓的便服。
嗯,他之前偷偷溜出宮去找劉啟玩了。
畢竟劉啟開府建牙,晉國又富甲一方,好玩的東西多不勝數。
中行説並沒有戳穿劉炎的謊言,只是盯著一個站在他身後,大約十七八歲的國字臉少年訓斥道:“衛綰,你是太子洗馬,有教導太子之責,豈能如此縱容太子胡鬧?你這樣對得起陛下對你的簡拔之恩,殷殷重托?”
衛綰頓時低下頭,滿臉羞愧。
他是代國人,父祖皆畜牧為生,半年前來長安考學,只是沒有考入帝國高等農牧綜合大學,在榜單下長籲短歎無言面對家中父母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訪查民情……
嗯,就是偷偷溜出宮玩的劉盈。
然後,衛綰就從白身一躍而成太子洗馬!
中行説訓斥過衛綰,又盯上了站在劉炎身後,另一個膀大腰圓,魁梧有力但低著頭不說話的少年。
“還有你程不識!”
“往日裡你最守規矩了,如今怎麽也……”
“哎……”
他長歎一聲,看向劉炎的時候,臉上就帶上了幾分微不可見的幸災樂禍:
“奴婢先向太子道喜!”
劉炎心中漸漸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
他昂起頭,奶聲奶氣問道:“何喜之有?”
中行説喜笑顏開:“陛下又為太子選了一位賢士為東宮講師,這還不是喜事一件?”
劉炎愣住,滿臉悲憤。
中行説側過身:“太子,請隨奴婢來,莫要讓賢士等急了……”
………………………………
未央宮。
椒房殿。
劉盈伸長手臂夾了一筷子白灼蘆筍塞進嘴裡,旋即吧唧吧唧的一臉享受。
呂雉滿臉嫌棄。
但她還是不動聲色的將劉盈喜歡的菜轉到劉盈面前。
劉邦坐看又看,好奇問道:“怎麽不見我乖孫?”
“不是剛走?”劉盈裝作一臉驚訝。
嗯,他說的是剛剛過來問安,然後又回到長樂宮各找各媽的劉德、劉弘和劉武。
但很明顯,劉邦說的不是他們幾個。
因此,他瞪著眼睛:“說,你把劉炎藏哪了?”
盧虞這才反應過來:“對哦,怎麽不見劉炎?”
劉盈:“……”
呂雉的臉也黑了起來。
盧虞憨笑:“娘,劉炎也已經長大了,這些天都住在東宮,而且……”
她邊說,邊向呂雉使了一個過來人的眼色。
呂雉秒懂,頓時轉怒為喜。
小孩子精力旺盛,晚上尤其鬧騰,這就很妨礙二胎的正常誕生……
因此,呂雉先是給盧虞夾了個雞腿,想了想,又給劉盈夾了個更大個的雞腿。
畢竟吃飽了之後,才有力氣搞出人命……
劉盈滿臉懵逼。
劉邦始終怒視劉盈:“乃公問你話呢,沒聽見?難不成你因為我乖孫偷偷溜出去玩,就罰他禁足了?”
“要是那樣,乃公饒不了你!”
呂雉頓時也換上了一副怒目而視的樣子。
嗯,劉盈早就是過氣小可愛了……
慈爺爺奶奶多敗孫啊……劉盈心中長歎,但滿臉驚詫問道:“吔?你倆怎知道他偷偷溜出宮去玩?”
劉邦滿臉不屑的哼了一聲。
他是漢高祖!
呂雉也是鼻孔朝天的傲嬌模樣。
嗯,她是呂後!
唯有盧虞怒容滿面,揮舞著手中筷子:“好呀,他又偷偷溜出去玩了,看我怎麽揍他!”
然後,在六隻眼睛向她投來的鄙夷目光中,她默默低下頭,恨恨的咬著雞腿,仿佛這就是那個讓她出糗的逆子……
沉默了一下,劉盈搖頭道:“我沒有禁他足。”
劉邦問道:“那都到了飯點了,怎麽不見我乖孫過來?”
呂雉也問道:“就是!你看看,這一桌子都是他愛吃的菜呢!”
你確定?劉盈滿臉滑稽。
呂雉好看的眉毛猛地揚起,一副即將大義滅親的樣子。
劉盈趕忙陪著笑臉:“我又給他找了個講師,專門負責監督他晚自習,未來他可能晚飯就在東宮吃了。”
呂雉滿臉遺憾:“這麽說來,他就只能來我這裡用午膳了?”
劉盈點點頭。
畢竟太子的日程安排的也很緊。
一日之計在於晨。
早上,劉炎需要在公良樵和顏高的監督指導下預習或是複習昨日功課。
然後張良和蕭何,以及閑下來的韓信會輪番入宮講學,一直持續到上午十一點。
因此,劉炎只有下午才有自由活動的時間。
但現在,多了個晚自習……
劉邦看看劉盈,欲言又止。
畢竟他心裡很清楚,他的兒子要比劉盈的兒子聰慧許多,平庸之人想要做好守成之君,自然需要付出更多努力才是……
於是,劉邦問道:“那人是誰?”
劉盈回答:“晁錯。”
呂雉頓時睜大卡姿蘭大眼睛:“晁錯?就是那個號稱帝國雙子,潁川幼麟的晁錯?”
劉盈點點頭,有些好奇:“娘也知道這個人?”
呂雉笑呵呵說道:
“我不認識他,只是聽過。
“是你小舅入宮陪我聊天時講的……”
“嗯,他之前有過將呂靜許給晁錯為妻的念頭……”
“不過晁錯自請離開長安,去了西域……”
劉盈恍然大悟:“所以,八妹就許給了老七,嗯,就是廬江王劉友做了王后?”
“不然呢?”
呂雉瞪著眼睛:“難道我們呂家……他們呂家的女人,配不上你們劉家的男人?”
嗯,她早就是劉家的媳婦了,因此主次要分清。
畢竟盧虞也在……
劉盈攤手,滿臉無奈:“配得上、配得上!要不是近親不婚,那八個妹妹我都娶了!”
盧虞滿臉懵逼。
呂雉笑著用筷子敲了敲劉盈腦袋:“瞎說什麽渾話!”
………………………………
金州都護府(南非)。
新夜邑縣。
這是一座因金礦而形成的城市,成員大多來自如今依舊生產黃金的膠東夜邑。
思鄉,亦或是有樣學樣之下,這個定居點就有了‘夜邑’二字。
當大漢進入夜晚,人們紛紛上床睡覺的時候,這裡依舊是豔陽高照,太陽曬得人昏昏欲睡。
嗯,是真的舒服到昏昏欲睡。
畢竟這裡位於南半球,北半球開始夏收的時候,這裡是冬季,但因為地勢和海洋的原因,這裡冬無嚴寒。
縣城向西,就是讓無數淘金客狂熱的礦區。
只不過和大漢早期那種淘金方式不同,這裡的淘金更加類似於賭石。
簡單來說,就是礦工深入地下挖掘礦石,用礦車送到地上後,再由淘金客競買,能不能賺到錢,就看運氣如何了。
但話雖如此,這裡畢竟是富礦,一夜暴富的神話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下午四點四十,今日的最後一車金礦從地下送出。
打頭用作動力的牽引車,是一台體型很小,在國內尚且沒有裝備的內燃機車。
畢竟這裡是金礦,有的是錢!
於是,懷揣著暴富夢想的淘金客頓時湧了過去。
這一幕每天都要發生。
那些皮膚黝黑,身材相比較他們同鄉要高大很多的礦工頓時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嗯,若是金礦賣的價格超過額定目標,他們今天晚上就有肉吃了!
只不過他們的笑容有些女裡女氣。
原因很簡單,這些人都是閹割後的奴隸。
施暴者不是漢人。
但始作俑者卻是漢人。
根據某些研究,閹割後的動物比未閹割的動物長得高大肥壯,而且性格也會變得逆來順受。
故此最早一批被定製的當地土人奴隸,就是一群閹奴。
所以,當地土人自我閹割之後成為礦工,就是金州都護府的傳統……
但其實這對那些當事人來說並不重要。
人活著首先要吃飽。
雖然他們失去了一部分身體,但卻天天都能吃上飽飯。
而今天,他們晚飯將不再是骨頭湯煮的豆粥,而是大坨大坨的肉!
畢竟今天的礦石量大且品質很好,全都賣了一個高價!
因此,按照慣例,礦區開始燃放鞭炮。
這是在請神。
而在縣城向東的港口,因為大都護的人選尚未最終角逐而出,故此一群臨時處理政務的佐貳官同樣在下令點燃鞭炮。
劈裡啪啦的聲音中,遠處的海面上出現了幾條大船。
那些船隻的模樣看起來有些老舊和殘破。
但所有人都興奮的歡呼起來。
這些, 正是從大漢出發,去驗證一個偉大猜想的探險者。
環球航行!
如今英雄平安歸來,自然需要好好慶賀一番!
然後,這個消息伴隨著一道電波傳入夜色之中的長樂宮。
值房。
名為值班,但其實帶薪搓麻將的張不疑猛然抬起頭,皺著眉頭:“來個人去看看啊,滴滴滴響個不停,煩死了!”
少頃,張不疑拿著電報,興奮的一蹦三尺高!
“你去哪?”
“我去見陛下!”
“瘋了吧,這大半夜你闖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