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弟弟,說了,你又怎樣?”
劉樂單手插腰做大茶壺狀,同時豆豆眼不斷向呂雉發去求救的信號。
畢竟她也不傻,不會硬剛劉盈這個帝國的皇帝。
雖然,這是她的親弟弟。
可皇家,從來都是個親情澹薄的地方!
呂雉嘴角含笑,表示觀望。
知子莫若母,她很清楚劉盈此刻的神色並不是在生氣。
所以,她正好借著劉盈的手,教訓一下那個讓她想起來血壓瞬間高了的大怨種女兒……
劉盈依舊滿臉雲澹風輕:
“不怎麽樣,你終歸是朕的親姐姐,說兩句不中聽的話,又能算得了什麽呢?”
“況且,朕就如此了,你不服氣?”
劉樂扁了扁嘴。
哼!
臭弟弟越來越無恥了!
但是,她又能怎麽辦呢?
畢竟,這是她的最親最親的臭弟弟呀!
於是她歪著腦袋,一副你不哄我我就不和你好了的樣子!
不過劉盈選擇視若無睹,只是自顧自和盧虞耳鬢廝磨,小聲說著悄悄話。
為什麽不罰她禁足?罰點錢也好啊……呂雉心中有些焦躁,但同時也滿是欣慰。
她的兒女,終歸姐弟情深,不至於像是歷史上那些王族般手足相殘。
只是有些事情,她這個做太上皇后的還是非說不可!
於是呂雉沉聲問道:
“皇帝,你將幾十萬畝土地挪作他用,關中百姓吃什麽?須知民以食為天!抽煙,可填不飽肚子!”
劉盈搖頭笑道:“不過是區區幾十萬畝土地,何談讓關中人餓肚子?”
劉樂搬著凳子噠噠噠噠挪到呂雉身邊,一副母女同心的樣子開始幫腔:“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呸,今日改五十萬畝,明日改一百萬畝,起視四境……起視四境,大家還有飯吃嗎?”
蘇老泉,等下我替你收她版權費……劉盈無視了向他做鬼臉的劉樂,轉頭看向呂雉:“母親久居深宮,不知不為怪。”
“憑借如今關中這點土地,並不足以養活如此多的人口!”
“今年的上計結果還沒有出來,就以去年的數據為例,當時關中之地大約有人口兩千兩百多萬,即便是那兩千多萬畝地風調雨順,所獲糧食僅僅夠吃而已,諸如拿多出的糧食去飼養家禽家畜獲得肉蛋奶這件事,就是想也別想!”
“而這兩千多萬的人口中,還不包括軍隊這個耗糧大戶!”
“我統計過,關中出產的糧食,大約隻佔到總消耗量的兩成左右,因此,若是想要滿足關中對糧食的需求,大約需要一億畝農田才行,而這是漢畝,若是用秦畝計算,則是三億畝,基本上是秦始皇三十七年,也就是他執政最後一年的上計文書中所記載的全國田畝數量!”
劉樂驚歎了一下,旋即皺眉問道:“為何是秦始皇三十七年?我記得秦始皇之後,不是秦二世嗎?”
“簡直是個草包!”呂雉敲了敲劉樂的腦袋,有些慍怒的說道:“秦始皇死後秦二世繼位,但在秦二世元年七月,陳王就在大澤鄉起事,隨後張楚軍隊席卷天下,各地的官吏哪還有上計的心思!”
陳王指的是陳勝,畢竟是首倡舉義之人,故此呂雉始終對他以陳王相稱。
劉樂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但還是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就是大父去豐邑把咱們交上去的稻米又搶回來的那年嗎?”
盧虞從劉盈身側探出腦袋,問道:“交出去?搶回來?什麽意思呀?”
問的好……劉盈同樣豎起耳朵。
呂雉帶著幾分緬懷說道:
“那時候你還沒出生,
劉盈也還沒斷奶……聽說陳王的軍隊已經打下了河南之地,而太上皇,也就是劉樂她爹也讓人往家裡傳信,說是他不日就回沛縣……”“所以,你大父就帶著附近裡坊的人,趁著豐邑守軍逃走躲避的時候,衝入縣裡的糧庫,將咱們秋天交過去的田租賦稅又搬了回來……”
“多虧此舉,才讓咱們家那一年沒有挨餓……”
大父還有如此離經叛道之舉,那老頭可從沒有跟我說過……劉盈笑笑沒有言語。
“有過艱難,才知民生之難。”呂雉皺眉說道:“好好的農田,能種糧食就種糧食唄,改來改去瞎折騰什麽?清靜無為懂不懂?”
黃老之學害死人啊……劉盈嘴角翹了翹,捏著頜下短須說道:
“若是五年前,娘說對!但五年之後的現在,娘說的就不對,或者說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弟弟超勇的,加油……劉樂攥著拳頭。
小兔崽子翅膀真是硬了……呂雉眯著卡姿蘭大眼睛,黑著臉問道:“何為不合時宜?”
劉盈默默甩開一臉看戲的盧虞,滿是諂媚的走到呂雉身後,輕輕替她揉捏著肩膀,解釋道:
“五年之前,鐵路尚未如今日這般便捷,長城以南河套之地、雲中之地的大農莊尚未成型,僅能提供些許牛羊……”
“關中的糧食主要靠廣濟渠從外間水運而來,再有就是從巴蜀陸運……”
“如此,方可供養百姓官吏。”
“不過那時候的內史地區,總人口也就百萬級,尚不足千萬,對於糧食的需求量很大,但也不是如此這般大,不過那時候的國策制定……”
“怎麽說呢。”
“國策還是延續自楚漢戰爭,就是總惦記著舉世皆敵,做好了據守關中,隨時再打一場統一戰爭的準備!”
“因此,屯糧就是首要之事。”
劉盈看向已經有些蒙圈的劉樂,笑著說道:“這就是曹相不準阿姐將農田改為工廠的原因!”
“哼!”劉樂再度仰頭看天,控訴著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哼是豬!”
“臭弟弟你又討打了是不是?”
劉盈渾然無視了劉樂揚起的拳頭,接續看向憋笑的呂雉說道:“但現在不同了。”
“關中有鐵路一路向北,連通上郡、北地郡、九原郡、雲中郡以及北庭都護府,這些地方如今遍地良田、牧場,可以為關中解決五成的糧食需求,以及幾乎全部的牛羊肉需求!”
“然後,長安通向巴蜀的鐵路也修好了,每年僅僅節省下來的運糧損耗,幾乎就相當於關中一成的糧食需求!”
“巴蜀之地近年來人口增幅不遜中原,但畢竟從前底子薄,遍地荒野,因此雖然人口滋生,但每年依舊會有大量吃不完的糧食運往關中。”
“這些糧食,可解決關中兩成的糧食缺口!”
“吔?這不就夠了?”劉樂掰著指頭又算了一遍,很是斬釘截鐵的說道:“夠了!夠吃了!”
劉盈先是點頭,旋即搖頭:“夠吃可不行,還要吃好,精米細面,頓頓有肉!”
“所以,每年還會有大量從鯨島總督府和遼南三郡運來的大米、燕趙產的小麥、齊魯梁三國喂養的雞鴨豬狗運入關中,保障首善之都所在之地的生活水平!”
“而這,也是短短的五年之內,僅僅內史一隅之地,人口就從原來的幾百萬,增長到了兩千多萬的原因!”
“重要的是,這裡的工廠足夠多,拖家帶口遷入關中的百姓不愁找不到工作!”
“他們用自己的雙手,實現了自己的長安夢,也實現了朕的偉大幻想!”
呂雉沉默了一下,拍著劉盈的手問道:“你的意思,就是不必太在意關中的糧食、農田多寡,若有需要的話,從關外調運即可?”
劉盈笑了笑:
“準確的說,是從燕趙、巴蜀、河套,以及江南和海外督府轉運糧食,關中黃淮一線人口稠密,道路發達,還是要大力發展工業!”
“過去的那一套理念該扔就扔,如今的大漢天下無敵,不需要深挖洞廣積糧,需要的是不斷開拓進取,發展工業,培養維護海外市場!”
“畢竟,咱們現在工業品不愁賣,別的不說,多喝熱水這個理念已經傳到了地中海沿岸,熱水壺的出口量相較從前幾乎翻了十倍之多……”
呂雉閉著眼睛想了一下,不由得有幾分意興珊。
她,終究還是老了。
未來,注定屬於年輕人!
所以,她作為一個老年人,剩下的時光中就是抱孫子,多多的抱孫子!
於是,呂雉一臉神秘兮兮的向劉盈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貼過來,旋即用只有劉盈聽到的聲音說道:
“為娘,想要多抱幾個孫子……”
劉盈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偏轉目光,看見的就是正在和劉樂滴咕著什麽‘球場’、‘訓練賽’的盧虞,眼神順著對方窄窄的腰背向下,看到的是一個自小練舞而養成的蜜桃一般的臀部,以及隱約可見的渾圓筆直的大腿。
“沒問題,我加個班……”
“那就好,我看那個叫若兮的就不錯,屁股大,一看就是個能生兒子的……”
劉盈:?
………………………………
長安城。
今天距離新年還有七天的時間,但長安城內卻到處張燈結彩,好不熱鬧。
這主要是因為原來漢國和親的番邦公主,將在今日嫁入漢宮之中,成為皇帝的其中一個嬪妃!
而首善之都的人民,最是能和帝王之家恭請。
因此在他們看來,皇帝娶媳婦,和他們自家娶媳婦一樣,於是就有不少人將自己買的用於過年的彩燈拿到街上掛了起來。
過年,哪有皇帝娶媳婦重要?
於是在那些人的帶動下,整個長安城的氣氛變得越發熱鬧、莊重起來。
劉盈背著手溜溜達達的從長樂宮角門走出,身邊跟著的是滿臉無奈的張不疑,和環抱長劍做遊俠狀但目光炯炯殺氣騰騰的蟲伍。
蟲伍名捷,字伍,是蟲達的長子,如今做的是長樂宮衛率,基本是類似於劉盈的護衛隊長和貼身保鏢。
劉盈用手肘捅了捅蟲伍:“放輕松些,今天是個喜慶的日子,你板著個臉給誰看?”
蟲伍甕聲甕氣回答:“陛下……先生若是現在回家,別說笑一笑了,我跪下來給先生磕兩個頭都行!”
劉盈愣住,旋即無所謂的笑了笑:“我記得你從項莊那裡學到了百步飛劍的技巧,施展開來就連曲成侯蟲達也難以招架!所以,安啦,沒事的……”
蟲伍質疑道:“可百步飛劍施展開來,三十步內劍光激蕩,又如何能護得先生周全?所以,咱們還是回去吧……”
他邊說,邊向劉盈展示劍柄上面拴著的銀鏈。
所謂的百步飛劍,正是用這根鏈子控制長劍進行超遠距離的攻擊,因此這種劍術施展開來,就和他的家傳劍術所設想的那般,舉目皆敵,以一敵多……
劉盈翻了個白眼,看向另一邊黑著臉的張不疑:“我每年要給你家送不少錢呢,快給我笑一個!”
張不疑隻當沒聽見。
在他看來,劉盈這應該是婚前恐懼症了。
不過,不應該呀!這廝都娶了四個了……張不疑眼角余光滿是審視。
劉盈站在宮門口向外看了看,只見熙熙攘攘,熱鬧非凡,情不自禁仰天長歎:“皇帝,果然是權力的奴隸,這座偌大的長樂宮,就是我的監牢啊……”
你這話說的虧心不虧心……張不疑和另一邊的蟲伍對視一眼,和劉盈默默拉開些許距離。
其實,劉盈就是有些恐婚。
畢竟那個被他取了‘安茗茗’這個漢人名字的克裡奧佩特拉是個哲學少女,而這類文青,大概率都是神經病!
但不管怎樣,為了兩國邦交……嗯,主要是見色起意,他也只能賭一把了。
“走,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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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雲影殿。
劉盈坐在寢殿內的方桌前,看到的是一個坐在床榻上,手持雀扇遮面,穿著大紅長裙做漢婦打扮的安茗茗。
嗯,之所以姓安,是因為她爹是安條克三世……
洋人的胯就是寬啊……劉盈慢慢走了過去,拿走雀扇,眼神頓時凝滯了一下。
在他面前,安安靜靜的坐著一個宛如在夜間獨自綻放的花朵般的少女,灰眸仿佛林中小鹿,純潔水潤,但彎眉翹眼,挺鼻嬌唇,又勾勒出了成熟女人的嫵媚,二者以一種矛盾統一的姿態糅雜在一起,頓時散發出了驚人的魅力。
“臣妾拜見陛下……”
聲音怯懦顫抖,但又隱隱滿是期待。
劉盈感受到了這種期待,唇角微揚,突然不討厭起了文青少女。